《乌龙情诗》亓乐

48、表白

　　那天之后，颜楚和顾翊的关系有了更微妙的转变。
　　他们虽然谁也没表白，但有些事实已经心照不宣。

　　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相处着，十二月悄然过去。
　　这年的最后一次月考在寒潮中到来。

　　临考前的早读，颜楚站在教室走廊外背书，冷风呼呼的吹，她的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

　　陈芸芸过来巡堂看到她，她从口袋里拿了个暖宝宝出来。

　　“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背书？”

　　“不用的，”颜楚谢绝了陈芸芸的好意，“冷一点的状态下我背书效率会比较高。”

　　“用不上你也先收着。”听了她解释，陈芸芸还是像那些总担心孩子冷的母亲一样，坚持把暖宝宝塞给她，“别给冻感冒了。”

　　陈芸芸说完便进了教室，颜楚拿着薄薄的暖宝宝，恍然间想起以前，她冬天做童模时，遇到过比今天还冷的时候，然而那时却要不停地换衣服拍照。

　　当时夏薇也说了和陈芸芸一样的话，叫她别感冒了。
　　只是，夏薇接着还有一句，是警告她：“不能影响到工作！”

　　在颜楚的记忆里，生母是没有温度的，时至今日，她也不想再为她浪费情绪，只是那些记忆就像掩埋在沙土下的石头，平时可以忽略，但偶尔起风的时候露出来一角，还是会刮得她生疼。

　　颜楚不受控地低叹了口气。

　　所幸高三生没太多时间伤春悲秋，稍稍感伤了一会，整理好情绪便要去考试了。

　　月考比较正式，各班要打乱顺序换教室考。

　　这回颜楚凑巧和顾翊排到了同个考场，都在同层的隔壁班。

　　因为离得近，他们可以晚点再出发。

　　大部分同学都去考场了，颜楚还在准备文具，顾翊也不着急，他坐在隔壁的桌子上等她。

　　“中午想吃什么，我考完了先去食堂帮你领。”他说。

　　颜楚：“你又打算提前交卷？”

　　考试时她就算写完了所有题目，也会用尽最后一分钟检查，但顾翊却总是一写好就马上交卷。

　　“差不多就行了，我又不需要第一名。”

　　顾翊不以为意地说着，边顺走了她笔袋里的一支笔。

　　他们去到隔壁班，顾翊才忽然发现他同桌也在这个考场，而且位置和他只隔了个过道。

　　“没听说你也在这。”顾翊走过去，顺路问了句。

　　“是我没说吗？”甄自练撇头看他，笑容礼貌又不失尴尬。

　　其实考场安排刚出来时，甄自练就马上告诉了顾翊，当时顾翊心不在焉应了声，甄自练以为他不在意这种问题便没再说了。

　　可没想到后来，顾翊得知颜楚也在同个考场，他随即就向她表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巧合，他们不一起去都对不起天意。

　　双标得明明白白。

　　隐约想起有这么一回事，顾翊微微点头，然后毫不尴尬地在旁边坐下。

　　甄自练虽然有点被哥们见色忘义的怨念，不过还是心怀感激更多，毕竟他误会了顾翊和颜楚这么久，而且还间接导致了颜楚风评被害，但即便如此，他们都没有责怪他。

　　当然，甄自练也知道，自己即便一开始搞错了，但后来也歪打正着做对了不少事。
　　真要说起来，以后如果他俩结婚了，媒人红包至少应该给他封半个。

　　想到这，甄自练又转忧为喜了。

　　颜楚对别人的想法通常漠不关心，她只专注于桌面上的试题。

　　这套卷子，颜楚做起来格外得心应手，因为有不少题和傅东流给的附中套卷几乎雷同。

　　过去这几个月，傅东流隔段时间就会给她送卷子，不过他依旧是顺路把它们放在快递柜里，没当面给过她。

　　态度看着就挺冷淡，但这也在颜楚意料之中，毕竟傅东流向来特立独行，为送试题和她见面这种事在他看来估计属于没必要的接触。

　　白天考完了语数两科，颜楚都答得很顺手，晚修的时候，她翻出附中套题里的理综和外语，准备再快速过一轮错题，顾翊忽然递了一支棒棒糖到她眼前。

　　是橘子味的，糖没拆封，而且是她吃过的牌子，感觉比较安全，颜楚没客气地收下了。

　　拆了糖衣把糖放进嘴里，颜楚刚含出酸酸甜甜的味道，突然眼前一黑，她周围静了两秒，随后整个校园都响起了喊楼的尖叫。

　　“停电啦——”

　　教室里一群人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

　　颜楚完全不懂乐在何处，她反而有点烦。

　　过了几分钟，黄良仁过来通知说学校电箱坏了正在加紧维修，临时配电车还没到这么快，让他们稍安勿躁。

　　学习计划毫无征兆地被打乱，颜楚本来就有点不满了，加上这意外还让她陷入了一直排斥的黑暗里。

　　抓着无从下手的卷子，颜楚无意识叹了口气。

　　周围很吵，教室一片躁乱，但顾翊还是听见了她烦闷的一声叹息。

　　他俯身凑到她耳边，低低问了句：“和我走？”

　　讨厌的黑暗让颜楚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顾翊起身把自己的风衣给她披上：“外面比较冷。”

　　颜楚懒得动手便没拒绝，她含着棒棒糖，跟他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白侠客和几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恰巧迎面走来。

　　颜楚站在顾翊身后，几乎完全被他的体格挡住，白侠客没注意到她，便按照原计划问顾翊。

　　“翊哥，露天球场现在还看得见，约吗？”

　　顾翊果断拒绝：“没空。”

　　黑灯瞎火的还能去干什么。
　　白侠客眼珠子狐疑一转，忽然发现顾翊身后露出一片衣角，他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颜楚站在顾翊身后。

　　近段时间，顾翊和颜楚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他身边的一众球友经过观察讨论，都默认了绯闻的真实性。

　　所以白侠客心里对颜楚的定位是很清晰的。
　　他随即上前恭敬地打了个招呼：“嫂子！”

　　颜楚披着一件宽大的肃黑风衣，长身挺立在夜色里，她精致的脸孔毫无表情，一双冷调的茶色眸子静默扫过。

　　扑面而来的气场让白侠客不禁肃然起敬，旁边比较有眼见力的哥们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翊哥能不能去打球，你应该问的是颜姐。”哥们暗示了两人的地位。

　　白侠客顿悟，他立刻改变策略询问能做主的。

　　“姐，能不能借翊哥给我们去打会球？”白侠客好声好气。

　　颜楚直截了当：“不给。”

　　比起魏喜多，白侠客还算有点眼见力，见状他很快带队让出了路。

　　颜楚和顾翊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天台。

　　上去后，颜楚稍微有点失望，她之前还以为顾翊会有秘密基地之类的好去处，没想到是带她上来吹风。

　　所幸天台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要比教室安静，颜楚走到一套闲置的课桌椅处坐下。

　　不想浪费时间，她随后拿出手机准备想看些网络课程，这时忽然发现佟婳在三分钟前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佟婳通常不会在上课的时间段找她，不懂所为何事，颜楚反打了过去。

　　拨号声嘟嘟响着，顾翊侧身坐上了她面前的课桌。

　　男生高大的身体挡住了迎面来风，就算没穿外套，他也周身散发着热气，像一个能遮风的火炉。

　　颜楚默许顾翊就这么待着，她拢了拢搭在身上的外套，电话恰巧接通。

　　那端的佟婳兴高采烈：“我在朋友圈看到你们学校停电了！同乐同乐呀！”

　　颜楚根本乐不出来，她只问：“附中也停电了？”

　　“没有，我只是在快乐着你们的快乐。”佟婳说，“我们考完试了，班里现在在放电影，感觉有点无聊，所以就打个电话给你。”

　　颜楚嗯了一声，她并不需要说太多，因为佟婳一定会自己把话接下去。

　　“我们班现在放的这部电影巨狗血，”不出所料，佟婳很快便自顾自地继续，“里面集齐了车祸、失忆、破产、复仇、一夜情、有情人终成兄妹等等一系列俗套梗。”

　　颜楚含着棒棒糖，又嗯了一声。

　　“友友，”静了十来秒，佟婳忽然叫她，“这部电影的女主角说，一个人如果失忆，往往会忘记最重要的人。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失忆忘记你了，你不要难过哦，你要记得是因为你重要所以我才忘记的。”

　　颜楚拿嘴里的棒棒糖，不以为意地说：“哪这么容易失忆。”

　　“在这种时候，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知道了，这样我才明白你已经接收到我发射的爱心，”佟婳忍不住纠正，“友友你真是太不浪漫了。”

　　颜楚完全承认：“你说得对。”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佟婳咯咯笑。

　　颜楚现学现用：“我知道了。”

　　佟婳哈哈笑了起来：“友友你真可爱，你和顾翊谈恋爱没有？”

　　“……”颜楚实在不明白这两句话是如何连在了一起，但她还是回答了，“谢谢夸奖，以及，没有。”

　　可能听到了一点风声，顾翊垂眸看来。

　　佟婳又问：“那他表白了吗，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

　　顾翊眼睫微动，尔后转开了目光。
　　他撑在桌边的手扣得很紧，青色的血管被绷出了清晰凸起的纹路。

　　颜楚低眸看着，只回了半句：“没有。”

　　风好像越来越猛了，结束和佟婳的通话后，颜楚抬手把绑马尾的胶圈解开，她感觉头发披着更暖和。

　　重新戴好帽子，颜楚抬头时发现顾翊在看着她。

　　少年乌眸沉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自己，颜楚恍惚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那时候，顾翊也是这样的目光，深沉得像个捕食者。

　　颜楚心跳微微快了一拍，她忽然生出一种预感。

　　缓缓吞咽了一下，颜楚静静地看回去。

　　夜幕上只有一颗星星，墨蓝的天空下，两个人的视线无声交缠，风声里混着他们的呼吸和心跳。

　　颜楚的长发也被风吹乱了，有一丝贴在她眼角，弧度像半颗心。

　　顾翊忽而道：“颜楚，你在我眼前时，我总能看到风的形状。”

　　因你出现时，我的目光总在随你，眷恋到能看出风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颜楚明白他的意思，但同时也知道，这话可以毫无意义，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感慨。

　　因为更想听到别的，所以颜楚决定不解风情。

　　“你连表白都只敢擦边，是吗？”

　　她站了起身，缩短了与她目光的间距。

　　少女眼神坦荡透亮，流露的心意昭然，顾翊终于得以看清了他能够逾越的距离。
　　一种难以遏制的喜悦在心里炸开，那埋藏已久的情愫像被摇晃过的香槟，塞口撬起，热烈喷涌而出。

　　“颜楚，我喜欢你，是血液都会为你沸腾的喜欢。”

　　顾翊滚烫的手掌覆住她后颈，嘴唇紧贴在她耳边。
　　他一字一句，爱意比夜空唯一的星星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