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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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姬游尘摆明了不领情，洛唯也没有强迫人家接受的道理。
总归是无需吃穿的，他原也花不到什么钱，洛唯随口一提的事儿没太在意，心想实在不行，给他开间只供几个朋友去喝茶的小店，倒也算清净的解决办法。
火锅店里，已经失去生命力的食材上桌，姬游尘脸上没什么不适的表情。
他甚至比照对面桌男生的动作，亲手给洛唯涮了满满一盘毛肚。
“倒也不必。”
“既是公主的人，自该为公主效力。”
这类表忠心的话在她的时代很常见，可一般都是用在下属办成大事后的自谦上。
洛唯听着不对味儿，刚想反驳，转念想了想，忽然又觉得这盘火候恰到好处的毛肚，对于姬游尘而言，说是投名状也不为过。
她为和他共进餐食而妥协受苦，吃了一碗味同嚼蜡的清水面，那他就理应做出些改变，哪怕有刻意的嫌疑，也要以此来证明自己先前的宽慰和决心并非虚言。
毕竟是曾和万物一同俯仰天下山河的人，出于对每个生命付出的尊重，洛唯总是吃多少点多少，并不会剩下。
而因为对面坐着的那位递来的投名状，她更是差点连火锅底料的渣都捞出来。何况还有作为食肉动物，中午没肉吃也没蔬菜嚼的委屈，这让她生生吃出了平常两倍的空盘。
“少侠还真是好肚量。”
“小神仙喝水那么多，也不遑多让。”
姬游尘趁机揶揄她，缓和刚才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失语气氛，而洛唯借势开玩笑般打个嗝，翻着白眼怼了回去。
直到……她站起来，感觉这裤子用来装饰的腰带也变得有点紧。
“要不我们歇会儿再走吧，”她重新坐下，眨巴两下眼道，“难道你不想喝可乐吗？”
“不……”
还没等洛唯失望的表情挂上脸，姬游尘已经突然改口：“不可能不想。”
灵长类动物经常后肢承重，五内肺腑脏器免不了产生负担，其中肠胃骤然加重后，受到的压力尤其大，需要短暂的休息来避免它们闹别扭。
所以差不多两刻过去，他才算计着时间足够，提出要走。
可洛唯的裤腰此刻越发紧绷，只怕是走不了几步，就要跟扣子拉链说再见了。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她恣意散漫惯了，小小尴尬应该不足挂齿，一笑置之过去得了。
然而这天陪她一起胡吃海喝的不是别人，恰好是姬游尘。
难以说明的情绪被放大，她少见的居然有几分羞怯，又恼怒于此。
说要走的人见对面没动静，似乎在跟自己暗地较劲，于是直接伸手拎她起身，仿佛下意识的动作般，轻柔整理着她的衣摆。
侧眸看着窗外，洛唯不浪费力气争辩，只努力收腹提气，小幅度呼吸。
可这时姬游尘状似不经意的，想要伸手去抚平她那只花苞袖的褶皱。
袖子是较远的那侧，因此他微微倾身向前，从某种程度上，就像是要虚虚拥抱洛唯。
洛唯仰身向后，下颌朝内收出了双下巴，偏偏眼前人神色端正心无旁骛，只有那动作略慢一拍，倒显得是洛唯多心。
思绪飞扬间，姬游尘弹了下花苞袖的边缘。
洛唯柔软的肚皮突然脱离了束缚，像游乐园捆了几道的水气球被放松绳子，甚至悠哉悠哉，在不为人所见的衣服里荡出了几丝水波纹。
方才已经到达极限的裤子并没有弹性，更何况还有无法变动大小的装饰腰带，没有非自然因素的干扰，这俩东西绝无可能自己变得舒适。
她转头抬眸，瞪向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可后者早就料到后续她的恼羞成怒，偷偷带着笑意转身。
手指轻勾住洛唯身前的包带，姬游尘直至将脸红成火龙果的人带出门去，手背才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怎么，不喜欢？”
“要我给你变回去吗？”
话音未落，后撤一大步。
姬游尘避开疾速飞来的包，又抬手扶住因为惯性而晃身的洛唯，貌似关切，神态悠闲。
“别急啊，洛洛，有话好商量。”
“这生气伤胃——尤其，是吃撑了的胃。”
“……”
一路挨着打走回家，姬游尘不痛不痒，追着打人的洛唯倒是消化的挺好，稀里糊涂不积食儿了。
家门外，庭院栅栏内的小道上，放着规整包装的盒子。
快递来的比洛唯想象中晚了几个小时，刚好错过了她科普现代的时机，让这份相遇当晚就下单的礼物，不再容易被正当合理的遮掩过去。
相遇的快乐不能溢于言表，洛唯在那晚思来想去的睡不着，终于决定送他个不容易被冠以其它意味的礼物，以此暗戳戳传递些愉悦。
而且现代社会对她来说相当熟悉，却对姬游尘而言无比陌生，虽然只要他想，找回洛唯身边易如反掌，可要想反过来掌握这位超自然物种的动向，却难如上青天。
而今走在她身旁的神褪去稚气，隐隐约约透出几分另有安排的迹象，这多少让她有些不安。
青云纱的口袋只在主人需要时出现，衣衫也完全无法附着GPS定位器等设备，于是洛唯还是决定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送他一个必然会视若爱物、随身携带的东西——手机。
“这题我会，这东西叫快递！”
急着抢答的姬游尘一把抱过纸盒子，不许洛唯染指，给衣服鞋子都施了净尘决，他迅速进屋坐在了地毯上。
掌心旋转，仔细探查过里面的东西，他蹙眉侧头，还是亲手替正在撸猫的某人打开了盒子。
毕竟这里面虽然不是他所担心的、天道使诈拿来欺负洛唯的神界物件儿，可那种隐隐存在的非自然波动十分规律，依旧让姬游尘心生警惕。
按理说，主人之物在不经询问的情况下私自打开，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但听说，人间现在有句老话，说的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这时候想起来，姬游尘不由得暗自点头，认为此话是相当的有理。
然而出乎意料，盒子里的东西没什么危害，毕竟下午才在电视里见过，人类的所谓科技罢了。
而他预想中分外恼火的洛唯也没出现，反而把自己甩进沙发，仰头躺着看他在那儿研究半天，也没有愠怒之意。
“是你的手机吗？”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见到快递，太好奇了。”
姬游尘弱弱地伸手，递过内里已经拆封仔细检查过的小盒子，却又被对方推了回来。
刚准备开口承认错误，洛唯就以食指前探，抵住了他的唇。
动作太快想得太慢，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送你的，礼物。”
半晌没说话，姬游尘垂头，重新慢慢拆过小盒子，神色平静到换谁都不知他是在想些什么，可洛唯清楚。
这新世纪的产物，取悦了旧时代的遗骨。
“不成想，我竟还能收到你的礼物。”
“那玲珑骰子被巫无迹毁了，我便以为……再也不会有了。”
他语气轻柔和缓，说的话像是明知她听得懂，才收敛着解释。
这让洛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话来接，只好笑着沉默应对，直到姬游尘投来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原地随口胡诌。
“小神仙，回客房去再伤春悲秋，今晚可不许来我房间了。”
“我这人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就算我轻薄你，最后被扫地出门的也还是你。”
“说完基本的规矩，还有一个进阶版本，叫做‘礼尚往来’。”
“既然你现在收了我的礼物，那我的那份儿呢？可别说没准备。”
语速快到姬游尘来不及反驳，洛唯直直伸手，把眼睛也闭上，义正严辞理直气壮。
可情绪上的逃避是那么明显，就飘在微带绯红的脸上，躲在忽闪发颤的睫毛里，也刻在望着她的人心上。
“啊……”姬游尘轻叹，“确实想到了一个。”
冰凉沁肤的玉坠垂进洛唯掌心，他抚着她纤细的手指，引导它们抓住成色如流水般净澈的平安扣。
一如千年前，随着她陨落消散的那枚。
随后，姬游尘微不可察的摇头，从见面以来就不过耳尖的短发顷刻取消禁制，眨眼间长到飘逸，无风自动。
细细几丝白发散着银光，穿过平安扣的中心，在姬游尘手指捻动下，结成了自带光晕的细绳，跟灵光流转的玉坠交相呼应。
“为什么用头发？就凭你是神不会秃吗？”
“对。”
这一步，和千年前以碎云结成的细绳不同，但洛唯视线滑过，并没有立场适合询问，只好拐弯抹角的打听。
显然姬游尘并不吃这套，就坡下驴这把戏玩的相当熟练，且气人。
“哦，”洛唯由着他给自己戴上，嘴上还继续挑衅着，“那我赶明儿换个更好看的绳去，你可别拦着我。”
“洛唯。”
姬游尘此刻再次喊出她的全名，神色玩味到仿佛洞悉一切。
“或许比起这个绳子，你更应该关心的，是我为什么送你这玉坠？”
意识到失误，洛唯贯彻一直以来死不承认的优良传统，直接强词夺理：
“不就是个坠子？你身为万物，区区玉石还不是随手送人之物，要多少有多少？”
“好伤心啊，”姬游尘盯着她，语气半真半假，“可惜这不是普通玉石来着。”
短暂诧异后，两辈子都以为这就是个顶级美玉的洛唯真心震惊，迫切想知道答案。
可被她摇晃半天也闭口不言，姬游尘噙着笑侧脸，转回身又换上一本正经的神态。
他说：“就不告诉你。”
这次挨打的时候，猫象征性的拦了洛唯两下，既骗了个罐头去，也顺势免了神因为太欠而领的罚。
毕竟它的猫祖是青彦麒麟，作为姬游尘刚现世就抓去当了跟班儿的存在，是除了天道和万物两位神明以外，唯一知道这平安扣作用的。
祖训上记载，玉坠无名，乃是姬游尘的伴生之玉。
和巫无迹的规则之刃相对应，他们一方是将爱毫无保留的给予万物，一方是以铁腕完成秩序的维护。
可姬游尘利用巫无迹的规则之刃，给伴生之玉施下了新的附加值。
这使得拥有玉坠的生灵，能够无条件获得美好这个词汇的具象化。
灾难和痛苦都将彻底远离她，唯独剩下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玉坠消散后，可以悉数回归姬游尘手中，重新凝为平安扣，代价是耗费他在那一刻的全部生力。
所以可想而知，如此神物，能够解除附加值的，也只有他与巫无迹。
所以，不管千年前绘然国的碑陵山顶，还是今天昏暗而又温暖的客厅，姬游尘都毫无顾忌的把伴生之玉，给了洛唯。
这永远是他单方面的选择，无需刻意使她知晓，也无需绑架让她领情。
只是这次与上次不同，他不再相信所谓天道。
以发为结，姬游尘要巫无迹但凡想毁这坠子，就必得先问过这世间山川风月，昼夜星河。
而它们，都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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