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君，请接受我纸做的青春》常山渐青

94、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是吗？”我赶紧问道，恰似要从某种颇为极端的险境中逃跑一般着急，如果不小心耽误了一分钟，一秒钟，一刹那，那么我就彻底回不到阳光明媚的大千世界了，就会堕入一个无底的黑洞里。
　　我明知道不该这样问他的，可终究还是这样问他了。
　　他心中的惊恐状态立时就传递到我心中了，我根本就无处躲闪，没法逃避，尽管我暂时还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我心中的担忧超过了好奇。
　　“李，你仔细地想一想，开动脑筋好好地地设想一下，”他努力凝神静气地解释道，他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和气氛通过微信传导给我，事实上这指定是一种徒劳的行为，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出现他所期待的那种结果，他显然已经使出全部的心气和胆量了，我能感觉得到他真心不容易，他已经竭尽全力了，“假如你，李雪，是一个笔名叫李白如雪的作家，在鲁南论坛上创造出来的角色，一个完全虚拟出来的小说中的角色，那么，你将做何感想？”
　　我瞬间就石化了，惊呆了，无所适从了，因为他说得对，尽管情况出现得有点突然，问题提出得有点匪夷所思。
　　我能绝对排除这种可能性吗？
　　不能。
　　这就是全部的悲剧所在了。
　　哦，上帝呀。
　　“请问，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作家笔下虚构出来的角色？”他继续逼问道，直接将我堵进了一条黑漆漆的死胡同，“就好比，你被人强行扔进了精神病院，你怎么证明你没病？”
　　这条胡同我从未见过，很面生，它肯定想要幽禁我。
　　我简直无法正常呼吸了，每喘一口气都很费劲，而吸入的空气含氧量又特别低，根本不够我用的。
　　我的心跳早就开始加速了，且跳得越来越快，心脏好像都要跳出胸口了。
　　它好像已经有了明确而独立的意识，能够脱离我自行其是了。我喉头发紧，有一口不知道从哪里产生的浓痰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快要憋死我了。
　　紧急关头我想到了把头仰起来，把喉咙那个部位挺出来，这样或许就能呼吸得顺畅一些来。
　　我怀着异常紧张的心情试着做了一下这个救命的动作，谢天谢地，那口来路不明的浓痰终于被我咽下去了。
　　还好，我暂时不会被憋死了。
　　“我好像证明不了这个。”我实话实说道。
　　这是眼下我唯一能采取的自赎之路。
　　对于不明确的东西，未知的领域，我只能选择躲避。
　　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
　　实际上，我是无路可走的。
　　试问，谁能证明得了这个问题？
　　“我也不能。”他颓然地说道，叫我不禁暗暗惊叹了一声。
　　还是他了解我，知道如何安慰我，我都快要急疯了。
　　“还好，有你同在。”我真心实意地感激道。
　　“别着急，更沮丧的事情还在后边呢。”他突然又道。
　　“什么？”我再次十分惊讶地问道。
　　“假设，假设你是作家李白如雪笔下的人物，一个性格十分鲜明的并且仅仅是虚构出来的人物，就像《红楼梦》里面的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一样，而且还是独一无二的叫人过目难忘的主角，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品性十分淡雅贤良的女孩子，对自己年长的男同事略微有点喜欢。”他极为大胆地推测道，或者是极尽所能地胡说八道着，就像在随心所欲地给小孩子讲鬼故事一般，那个逼真的动静绝对把我给震慑住了。
　　“呃，当然了，或许你身上也有点现实的影子。”
　　“嗯，也就是说，有一个最基本的人物原型，一个真实的老家是临沂的女孩子，可供那位看起来妙笔生花的幽默潇洒的李白如雪参考和借鉴。”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在下笔时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李白如雪，又该如何证明她不是另外一位作家虚构出来的人物呢？”
　　我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一根根都好像打了鸡血一样，身上还起了成千上万个个性极其发达的鸡皮疙瘩。
　　他说的问题我从前似乎也粗略地想过，但是从未像他今晚这样想得如此深入和明确。
　　我以为这些问题他提得太尖锐，太玄乎了，太让我感觉压抑和难受了。
　　噢，这是我完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啊。
　　四周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惊恐气氛，这不是我有意渲染，而是确实存在的，我就差用眼睛直接看到它们了。
　　我觉得每个角落里都隐藏着一个会呼吸的生灵。
　　它们或许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已经足够让我变得不寒而栗了。
　　我的心开始发抖了，身子也开始发抖了。
　　我没想到看似无所谓的一次微信聊天，竟会引出这多可怕的事端。
　　“甚至，李白如雪究竟是男是女，年方几何，又是何方人物，有何等手段和本领，也还是个未知数呢。”Y君随即又异常温和地开玩笑道，俨然成了教化能力极强的好师傅，一个具有某些浪漫情怀的虚伪好人瞬间就被他出色地演绎出来了，他似乎已经全然知晓我眼下的恐惧之态是如何的强烈了，我几乎就要失控了。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他要为此事负全部的责任。
　　“先别说了，好不好？”我可怜兮兮地祈求道。
　　他若是心中有我，就不该再如此戏弄我了。
　　“因为你是女的，所以李白如雪也是女的吗？”他被玩世不恭的莫名意念继续推动着追问我道，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道理，他像疯了一样非要逞能不可。
　　都怪我平时看错了人，还拿他当最好的异性朋友看待呢，我真该去医院查一下自己的视力了，眼睛居然都瞎到此等田地了。
　　“或者说，因为李白如雪是女的，所以你才是女的吗？”他接着声情并茂地表演道，虽然我并未亲眼看到他的颜面变化和肢体动作，但是我的大脑就是最强大的远程无线摄像机。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插空说道。
　　我想妥协，想投降，想安全退出这场不知起于何方的纷争。
　　“换言之，是李白如雪策划和推动了你的生命发展、人生进程和最终结局，还是你在她一手催生之后具备的各种独立特性，又反过来影响和促进了她的创作思路，甚至进而改变了她原先的创作计划，这都是十分有趣的问题，似乎非常值得你在没事的时候深入地思考一下，琢磨一番，难道不是吗？”他滔滔不绝地给我灌输着这样出奇和搞怪的思想，让我在惊恐不安的境地里陷得更深了，绝望的尽头好像就在眼前了，路已经走死，毫无回旋的余地。
　　“对不起，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我直接说道。
　　这下他应该知趣了，既然他一向都是个伶俐的人。
　　另外，人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最好是全盘说出心中最根本的想法，唯有如此，方能自救。
　　其他的，都是浮云。
　　“怎么，你不相信你是李白如雪创造出来的人物吗？”他不顾我先前表示的明确哀求，以及后来提出的坚定态度，仍然用一些我已然分辨不清的玄而又玄的语言刺激着我，企图给我进一步洗脑。
　　他是何居心？
　　又为何这样对我？
　　“我相信了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我斗胆对他说道，心中气愤得要命，极少发作的牛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既然他不放弃为难我，吓唬我，逼迫我，那么我就该抓住机会奋力反击，不留情面，直到完全战胜他为止，“我信与不信，能改变原本的事实吗？”
　　“你的意思？”他犹豫着问道。
　　或许，他已经重新开始重视我的点滴感受了。
　　这当然是一个我求之不得的好兆头。
　　我想，永远处在静默模式里的贴心暖男的本色，他是不会轻易丢失的。
　　他虽然不一定具有随时高调的实力，却总是以低调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
　　即便是在我面前，他基本上也是如此表现，并不因为喜欢我，就有所区别。
　　我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善于使用各种高超策略的人，而不是一个精于无数种为人处事技巧的人。
　　借用一个比较好理解的词语概括他一下就是，大智若愚。
　　实事求是地讲，目前的他或许还不够“大智”，他后边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但在“若愚”方面他做得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比我强太多。
　　“我究竟是不是李白如雪创造出来的人物，和我相信不相信这件事有什么要紧的关系吗？”我学着他的样子逼问道。
　　斗争就要有理有据，我不停地这样想着。
　　“的确是无关紧要。”他只好如此承认道。
　　“我问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我逮住机会大肆反击道，心中想着一定要一口气挫败他的不轨图谋，都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事情既然都逼到眼前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可不想被他打压着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