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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

  •   “等等,你前边说的,一下子,内容太多了,我吸收不了。”待Y君稍息之时我不得不提出一番严正的抗议,毕竟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嘛,我就算是百年一遇的天纵英才,脂粉堆里的盖世豪杰,恐怕也难以跟上他现在疾速奔跑的轻灵步伐。
      “嗯,好吧,那我先闭嘴一会。”他立即说道,看着倒也知趣,不只是一味地对我实施狂轰滥炸的愚蠢策略,他也懂得世界上还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要稍微多一些,比如我,也是这样的。
      “你可以说,但是别一下子说那么多,懂吗?”我赶忙回道,生怕他再误会我,以为我不喜欢和他聊天,以为我无事生非,以为我对他有什么不好的看法,从而对他渐生离意。
      其实,我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通过微信和他聊天。
      “嗯,你也看见了,这么一大段一大段的内容,手机屏幕一页根本就显示不了,我看着就有点吃力,耗费眼神,you know?”
      “I see,I see,miss Li.”他嘻嘻嘡嘡地说道。
      “十足的傻瓜,只想着表现自己!”我心说。
      “有话,就简短一点啊。”我明确提出要求。
      “好的。”他道,果真够简短,完全符合我的要求。
      随后他竟然如约老实了下来,不再给我发送任何信息了,仅此一招一下子就弄得我心中不禁有些发毛,同时还感觉空荡荡的,那份丢失已久的失落感也从黑乎乎的角落里面目狰狞地跳将出来了,跃跃欲试地准备再次侵袭我这柔嫩的芳心。
      唉,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其他的名堂了。
      此时,窗外传来阵阵轻轻的虫鸣声,也不晓得是什么虫子怡然自得地躲在草丛里纵情地吟唱,吟唱其心中最美的圣歌。
      不过呢,那些个小生物产生的叫声在我听来还是略微显得有些单调和枯燥,想来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趣的虫子。
      虫子虽然是了然无趣的,但是其声音来得却正是时候,恰好填补了我情感上的短暂空白,使我有充足的脑力想想别的事情,来美美地调解一下当前较为的紧张的状态。
      是的,在憋着劲和他这样的人聊天的时候,我的内心总是很紧张的,又是怕这,又是怕那,反正就是很难做到平静如水,一切都不在意。
      让我简单地放松一下吧,天啊。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我想起了《诗经·国风·豳风·七月》里的这句话。
      Beautiful and wonderful!
      我暂时忘却了他,我心心娘娘想着的人。
      深度醉酒一般,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跳出古老的《诗经》给我恣意描绘的巨大唯美画面之后,我的脑海里又骤然响起了上大学时,准确地说是刚上大一时,英语听力课上播放的一小段经典对话,这是一个精力非常充沛的我感觉非常热情幽默的小伙子的声音,说实话我很喜欢他的那个腔调,那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活跃状态:
      “Li sir,the telephone is ringing……”
      上过大学的人都应该懂这句话,它意味着昨天的青春。
      啊,青春,五味杂陈的青春,从时间上算已经流失过半的青春,被红黄蓝三原色熏染得有些眼花缭乱的青春,瞬间就将我的顽强意志给打翻在地。
      我真的不忍回忆过去。
      往事真的不堪回首。
      我希望自己没有过去。
      虽然面对“青春”这个看似永远无敌的字眼我心里的确有很多话想说,想一吐为快,但是此刻却不是倾诉的时候,我不能像个大限就要来临的老人一样急着回忆过去,安排后事,我要努力过好当下,我要尽情地享受和Y君相处的这段宝贵时间。
      据说人生通常有三个比较重要的阶段需要逐一实现,或者说有三重比较要紧的境界需要慢慢领悟,即: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实事求是地讲,我现在应该处在一和二相连接的地带。
      而他呢,大约处在二和三相接触的地带。
      其实,我大体上也知道人生的最高阶段或境界究竟是什么,即: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
      不过呢,知道归知道,明白归明白,我现在却实实在在地不想去深究什么更为玄妙和高明的东西,因为我不想在上小学的时候,去学中学的课程,就像不想在上中学的时候去学大学的课程一样,那样不仅没意思,到头来恐怕还会毁了我自己。
      饭,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
      “不好意思,李,我又回来了。”不长不短的几分钟之后,他忍不住先发来信息了,这预示着新一轮的暴风骤雨即将开始,至于时断时续的蟋蟀的叫声,就让它先沉寂在窗外吧,我暂且不听,不想听,没空听,听了也没什么有趣的想法和联想。
      “请问,不打搅你吧?”他冒冒失失地问道,这会子竟然想起来问这个事了,可真有他的,这都什么时候了?
      农村话说,现扎耳眼现上轿。
      “打搅都打搅了,还问什么打搅不打搅。”我干脆大大方方地嘲弄铁道,小小地体现了一把所谓的真性情,管他心里会怎么想呢,给他随手制造一些曲折幽深的东西,总比不理他强多了。
      “唉,我好像有点不受你欢迎啊。”他试探着说道。
      这家伙,可真敏感啊,一下子就看到要害所在了。
      “哪里啊,我听着呢。”我道,赶紧给他续了点命。
      千万不能让他胡思乱想下去,那样的话我容易被动。
      “思来想去我还是想说说《侯》这本书,”他恍然说道,须臾之间又给我来了个出乎意料之举,看来今晚他是决心和这本曾经火遍大江南北的畅销书杠上了,“侯卫东这家伙聪明,灵活,肯干,有股子不服输的闯劲,当然他也很会投机钻营,很会看风使舵,这个完全没问题,毕竟他是书中的主角嘛,头顶着主角的巨大光环,可是,其实,应该说,别人也不是傻子啊,对不对?”
      “笑话,怎么能不对呢?”我对着手机屏幕如此想道。
      “以侯的人品作风和办事特点,别说他没有任何强大的背景,即使他有强大的背景,恐怕早早晚晚也会折戟官场的,因为真正的官场绝对容不下小说中的侯卫东。”他稍显激愤地说道,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转眼间又要涤荡生风了,我真不知道他在和别人聊起《侯》这部作品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异常表现,或者他和别人聊没聊过这部作品,“你比如说,他自己颠颠地去跑官要官,又是托关系又是走门子,而与此同时他又特别忌恨朱小勇运作职位,谋求更大的进步,这简直是可笑至极,把双标做到了极致,像如此这般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的行径,他的所谓盟友凭什么不会攻击他?”
      “请问,这个问题,问我,有用吗?”我暗自叹道。
      “他的对手就那么软弱不堪,愚钝透顶吗?”他又问道,真是执着得要命,比田震在《执着》这首歌里唱的要更厉害几分。
      这套书的电子版我原本看得就不甚仔细,充其量也只是草草地浏览了一遍,至于纸质版的嘛,我压根就没有看过,因为我觉得纸质版的不值得买,所以我真的回答不了他提出的问题,而且他这话问得也过于古怪了些,叫我不好说什么,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呢。
      “所有帮助他和提携他的领导都对他青睐得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就很反常,你说说啊,天下人精多得是,聪明人数不胜数,为什么人家非得看上侯呢?”他痴痴地问道,灵通中又透着几分可笑。
      “主角,因为侯是主角啊。”我格格地笑道。
      这么简单的问题,亏他好意思问,而且还是问我。
      “看书中写的意思,他之所以能一次一次地获得提拔和重用,是因为他这个人聪明伶俐,有能力有魄力,说话办事总是带着质朴而又浓烈的感情的,外加上运气比较好,同时许多贵人对他都是欣赏有加和异常肯定的,他就像是一匹成长在无边无际大草原上的千里马,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遇见伯乐……”他不停地啰嗦道。
      我觉得他的废话可真多啊,多得如同夜晚蚊帐里的蚊子。
      “作为一部比较成功的畅销小说来讲,《侯》的运作手法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他喋喋不休地评论道,我都有点懒得看了。
      “一条能够吸引大多数看官眼球的主线,串起很多看似颇有些传奇色彩,实则十分普通寻常的大小故事,这个长盛不衰的动作摆出来确实很有卖点。”
      “既然它一开始叫《官路风流》,那么它最核心的内容还是那些比较低层次的东西,由此可见它的内容也算是比较切合主题。”
      “至于这部书的主要优点嘛,我认为同时也是它的最大缺点,即它身上一直都存在着的彻头彻尾的到通俗性在给作品带来了巨大销量的同时,也极大地降低了作品的艺术价值,从而让它无可救药地沦为长篇知音体小说,一种比地摊文学稍微高雅一点的东西。”
      “不过呢,”他略显尖酸刻薄地说道,“这倒是非常符合作者的写作初衷,也就是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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