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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青凤泽·四 ...

  •   翌日。

      入夏后,荷花便有冒头之势,晨风里带了些清冽的浅香。还不等太阳升高,青凤泽的道边就布满了小摊。

      早市上,燕明衣一边挑东西,一边问王鸢见:“小桃她现在醒着么,让她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方桃昨晚并没睡,说实话,魂魄不需要睡眠,她之前每日按时睡觉只是习惯。她连忙低声告诉王鸢见,让他转达。否则叫行人听出了端倪,难免把他们当怪人看。

      “我用不了,让燕师姐不要破费了。”

      燕明衣听完只好放下手上的珠花。她喜欢买人间的首饰,再经她手打造成暗器。平日里戴许多簪钗环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燕明衣衷于打扮。

      其实不然,对于女子来说,首饰确乎是负担,但若将利器藏于其中,便极为隐蔽。她往往可以不动声色中重伤旁人。

      只不过,燕明衣只把暗器用于防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王鸢见正好瞧见燕明衣放下的珠花,那是一支李花团状的白玉银簪。他没多想,趁方桃没注意,极快付了钱过去,将珠花藏入袖中。

      燕明衣很会看首饰,这支珠花也确实衬方桃。王鸢见想,假以时日,他能送给方桃。

      他们今日启程去青凤旁的郡县,名为怀明,是三清宗的地盘。隔着一条大江,对面是旸山一带。此处魔物应当有许多,至关重要的还是对残玉的感应。

      向观绘制了寻梦佩的图样,又分了些物什来协助修士寻找。因为寻梦佩是上古遗留的法宝,许多为寻宝而做的法器可以感应其存在。

      往日也并非没人去找,只是要寻到太难,要拿到手就更难了。要想搜遍天下,需要消耗极大的精力,派遣大部分弟子出巡,实在不太划算。

      没人会选择做一件弊大于利的事,除非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方桃手上的红斑空缺一直在转移位置,就像刻意要指引方位,让她去冥海一样。她有些奇怪,王鸢见也注意到这点,有意观察。他们遵循着空缺的指引前行。

      几人走过早市的花摊,燕明衣忽然被一株粉花吸引,问了一句:“这花怎么卖?”

      “这是牡丹木,夏腊梅,可罕见呢,姑娘真有眼光。”小贩说了价钱后,燕明衣随手挑了一枝,付账离开。

      她低头端详,虽说名字有腊梅,长得却和腊梅极其不同。花也更大朵一些。

      燕明衣想,这夏腊梅倒比普通的腊梅更适合阿哑。也不知她们现在去的方向怎样,是否顺利。

      阿哑给自己的东西还贴身放着,燕明衣扭头问印雪宴:“雪宴,你有阿哑的联络么?”

      传讯牌只要和不同人勾连,即便相隔千山万水,也能传达信息。燕明衣觉得阿哑大概不会和男修互通联络,便问了印雪宴。

      谁知印雪宴嘴角一扯,道:“我没有那玩意——传讯牌。”

      印雪宴是逃出来的,何况她之前相当于被困在旸山,也用不着传讯牌。

      燕明衣自己的传讯牌被魔王打得稀巴烂,还没机会换个新的,就走上了旅途。她想,到了怀明,接近三清宗的时候,应当有修士贩卖传讯牌。

      印雪宴瞥了燕明衣手中的花一眼,问:“你很记挂她?”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燕明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摸着鬓发,慢悠悠道:“阿哑算是我的朋友,自然会想着些,我只是觉得这花很衬她。”

      印雪宴讥诮道:“你倒是好雅兴,芥子珠已装不下,还要再添许多没用玩意。不如把花留在我这里。”

      她看起来并不是真的想要,但燕明衣径直把花递了过去,一时让印雪宴晃了神。许久以前,也有个人曾递给自己一枝花。
      只可惜,那人早就死了。

      “收下吧,雪宴,我也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燕明衣将花放在印雪宴的剑上。

      青凤泽边许多游人正倚着栏杆闲话,看衣裳便知不是寻常百姓,不远处几艘画舫静静泊在水边。

      走了一段街巷,这四周热络起来,人渐多了,也有许多马车从中穿行。

      方桃安静地看一路上的风光,这和记忆里的青凤截然不同。青凤兴许本身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繁华,只是她五年都困在一隅。

      这画舫看起来确实很气派,船舱宛如一段长廊,带着雕花的窗。如果在上面坐着,兴许就像凌波微步一样。

      “你想坐船吗?”印雪宴忽然问,方桃下意识以为她看出了自己的想法。结果是问燕明衣,原来她盯着泽边有一会了。

      “不了吧……”燕明衣算了算日子,“会不会太耽搁时间?我们出来已第四日了。”

      “其他人未必知道残玉下落,多待一会无妨。”王鸢见的话为她排解了疑虑。

      画舫上的视野果真如方桃想象一般,她起了玩心,让王鸢见四处走走,供她观赏外头的景。游船入了荷花深处,王鸢见停在船头,看叶底的游鱼。

      “要是有钓竿就好了。”方桃感叹道。

      “其实术法也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印雪宴垂头盯着鱼看,活像要把它们生抓了吃。

      “这些鱼要养着呢,”邓远昳在旁搭话,“渔夫垂钓留一半,这样才能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印雪宴冷笑一声:“哦,你当我不问世事?”邓远昳又被她噎得没话说。

      忽然,泽底飘起一阵青烟,几乎和水面萦绕的雾气融为一体。燕明衣先发现了这烟,自然认出这是白鹄妖,便在原地等待。

      白鹄妖却没化实形,大概光天化日,他不好现身。但却将什么东西放在了燕明衣手心,她眼见这青烟就这样离去了,低头看手里的物什。

      是一颗珍珠般的圆珠,更大一些,如眼珠一样有翠绿的瞳仁。燕明衣想,要不是这冰凉的触感,她真要以为白鹄妖给了自己一只眼珠。

      王鸢见瞥见这眼珠子,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一样的记载,倒是印雪宴在一边嘲道:“我白搭半天功夫拿回魔卵,他倒眼巴巴送东西给你来了。”

      燕明衣随手把眼珠子给了印雪宴:“雪宴,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总之不是坏东西,你收着吧。”

      就像阿哑给燕明衣的胭脂盒子一样,都是保护人的东西。印雪宴想,燕明衣可没和她的外表一样需要谁的保护。如金雕玉琢的首饰,也可刺入颈项,取人性命。

      要问印雪宴如何看得出来,她天生就对人的本质有近乎直觉的洞悉。所以她一眼就看穿母亲是个怎样高傲又不可一世的人,执拗地以为印家永不会败。

      青凤的街巷有许多店铺,最豪华的定是万珍阁。它坐落于闹市中,周围是歌楼茶馆、米行酒肆,还有一家最大的赌坊。万珍阁里的珍玉琳琅满目,一边是珍稀的兵器和乐器。

      王鸢见本无心来,印雪宴秉持着寻本命剑的意思要来里面一探究竟。

      “本命剑不是在洞窟、悬崖还有秘境之类地方寻到的吗?”燕明衣低声问。

      “剑对我而言是易碎品。”印雪宴干脆利落地挑了些看得上眼的,一并搁在柜台上,惹得一边的掌柜连连惊吓。一般,这东西都是由小二取下来给客人看的。

      燕明衣很熟络地替印雪宴结了账,印雪宴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她开始想,朋友多路好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有了朋友,有人替你结账,有人替你赴汤蹈火。难怪从前在旸山时,身边的修士都要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而她从未有过。

      但印雪宴真确定燕明衣是朋友后,却不大高兴。她不喜欢这种近似于依附的关系。或者,不喜欢和燕明衣有利益一般的往来。

      于是,印雪宴从芥子珠里随便抓了些东西,一股脑塞给燕明衣。

      “这些剑,你挑着去。”

      她蹲在路边,把往日的残剑和新的剑都一字排开,把路人和同伴都吓了一跳。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叫燕明衣不好意思。

      “哎,你做什么,我……”燕明衣看她大有不挑不罢休的架势,匆匆在残剑里选了一把,收进怀中。

      印雪宴看她局促的模样,抬眸笑了笑:“好眼光,这把是陪我最久的。”
      “最久的?”
      “大概是我自己选的第一把剑。”

      午后天气热起来,过了城关,再行几里路,是一个小些的镇,一直往西走,就能到达怀明的边界。

      修士通常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巡查,这是历来的规矩。偶尔也有散修周游天下,不是奇事。

      待他们到了怀明边上的镇时,城门已经上了钥,虽说也可御剑过去,但大晚上的不好打搅,这是三清宗的地盘,若是遇见巡查的,恐怕要被当做异类上报。

      就在镇入口处,立了一块石碑,上头刻了三个大字:紫藤镇。

      方桃看着四周盛开的紫藤萝,想着大概这些紫藤是此处的特产,若是做个招牌也不错。但四处的紫藤开得太多太盛,反倒诡异。

      月色下,紫藤如一条荧荧的河流。

      小镇里头,客栈三三两两,他们进了门,底下有几位客人正喝酒打叶子牌。骰子在盅里摇,发出哐啷的声音。

      镇里头的客栈,宿的无非是经商的、行路歇脚的,少有游客。王鸢见一行人出现在此,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过来。再者,这四个人中,随意挑一个都是鹤立鸡群,叫人很难不注意。

      尤其是燕明衣,生得一副贵家小姐模样,性子看起来好,又没什么蛮力。只是身边有个身量极高的印雪宴,叫人害怕。

      燕明衣放了东西,出客栈来外头看门口种的一片紫藤萝。她正在棚下抬头望,忽然闻到一股酒气,随后,一句轻浮的搭讪传入耳中。

      “小娘子,一个人赏花多没意思,不如和哥俩进去喝一杯?”

      眼前多了个大腹便便的商旅,双颊酡红。

      燕明衣心道,好没眼力见的人。她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转动手腕上的雕花银钏,从中发出几根麻针,把搭讪之人定在了原地。

      赏花的心思没了,燕明衣没管身后这人被刺后的嘟囔,直直往客栈里头走。还没等她步入门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店里的客人们酒醒了,慌慌张张站起身,指着燕明衣:“你,你,做了什么!别过来!”

      燕明衣不明就里转头,只见她刺了麻针的人,倒在地上,身体已变成一滩肉泥。血在灯笼映照下分外鲜艳,发出淡淡红光。

      这时,从二楼跳下一个身影,抓住燕明衣的手往一边躲。待到了一处空地,耳边传来印雪宴冰冷的两字:“活该。”

      转头看,印雪宴对着那滩肉泥露出嫌恶的神情。她大抵看见了这个商旅搭讪燕明衣的场景。

      王鸢见将客栈里的人都安全送回了里面,在外面结起一个极大的屏障,小小的客栈,被屏障分成两半。里面的是客人,外面是修士。

      燕明衣惊疑不定:“魔?”

      “看来潜伏许久了。”印雪宴凝视着一片紫藤萝,缓缓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印雪宴:你倒是好雅兴,鱼塘里已装不下,还要再添个没用的阿哑,不如把鱼饵给我。
    燕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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