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返灵砂》以水明灯

20、岷山秘境·二

　　王鸢见又问:“怎样的妖？”

　　这逃出来的修士仔细说着:“我是在旁的散修，只远远看了一眼。好像是只土妖。”

　　木克土，王鸢见是火木双灵根，他从前也对战过土妖，故而心中有数。

　　王鸢见短短思索了一会，转头，问:“我欲前去支援，你们可否替我去禀报紫云宗？”

　　邓远昳不假思索道:“师兄既然要去，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一边那个修士服下丹药，好转不少，他缓了缓心神，说:“我这就去禀报紫云宗，你们可千万小心！对了，那宗门寻到不少宝物，兴许可以派上用场！我先行一步。”

　　事不宜迟，王鸢见刚要走，邓远昳忽然拉住他，指着头顶高悬的蜘蛛妖。不知何时，这蜘蛛妖已经再生了。

　　他颇有些遗憾地说:“若是能用蜘蛛妖的网克了土妖就正好，可惜我记不清画怎样的符咒来捕蜘蛛妖。”

　　方桃听完，径直拿砂石在岩石上唰唰画了一串，标注口诀在旁。

　　王鸢见不需她多言，已经明白该怎么办。他借过邓远昳的符纸和笔，照葫芦画瓢写了几张，往头顶吹去。

　　往日方桃学符咒时，他常在边上跟着看，帮她写课业也学到不少，现在倒派上了用场。符咒虽作用不强，也能起效。

　　他忽觉锁骨有灼烧之感，心下一惊，匆忙瞥了一眼，生怕方桃受了伤。只见，方桃化成的铃兰花纹正在闪光，幽幽的光亮不甚显眼。

　　符咒生效的瞬间，四周泛白。王鸢见闭眼看境里的方桃，她亦仰头看着天穹。点点灵光洒下，将方桃包裹起来。两团发髻垂在脑后，上边的红绸带随着风在飘。

　　王鸢见想起从前在书上看见的词，灵脉互通。

　　方桃教他画成了符咒，他使出的灵力，便会和方桃汇聚在一起。两人的灵力不再是此消彼长，而是合力共进。

　　虽说不是什么难事，王鸢见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欣喜。

　　周围人再接再厉，连击几下，蜘蛛妖轻松收入囊中。几人加快步伐赶往前方。地上的枯叶还有修士前来时仓促留下的足印，他们用作参考，很快到达土妖所在处。

　　只是，当足印消失时，这里倒探不出一丝妖气。邓远昳正疑心那修士是妖变来蛊惑他们的，面前的山石便轰隆隆裂开来。

　　王鸢见拨开飞下的乱石，纵身飞去，单足立于高耸的石崖之上，居高临下，闭着眼用剑在石上画字。

　　崩裂的山石不断往下破裂，而方桃正在境内，同步教他封印符。

　　邓远昳心中颇有些惊叹。虽说，择道并非限制只学一道，身为剑修却善医术、符咒，还是太过厉害。他不知厉害的也是会背符咒的方桃。

　　待最后一笔画成，四周的石块都被引来，围成一圈，飞速旋转，将山石里的妖怪重新封了进去。

　　“师兄真厉害，怎么知道里面有妖怪？”

　　王鸢见从石头上跃下，道:“这石头是人为的封印，不消耗多少灵力。大概在我们之前已有人来过了，未能完全制服土妖。”

　　“大概再过没多久，它又会重新冒出来，”邓远昳看了一眼山石上隐约的裂缝，贴了一道符在上面，“刚刚它冒出来一节时我看了，大概没有吃人，否则不会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王鸢见收了剑，环视四周，似在寻找人的足迹。

　　“你可看得出是什么人将其封印的？”

　　邓远昳道:“不是剑修，也不是符阵修。我想，能挪用山石，还有缝合的迹象，应当是……傀儡师。”

　　王鸢见了然点头:“我们把这土妖收进囊中，一并带走吧。”

　　妖怪只有妖丹珍贵，并且易碎，不花力气取不出来，不如整个一只装入芥子珠来得简单。只是，妖怪不能长久待在囊里，会恶化。

　　方桃已经把岩石上的红砂都拂去了，她没事编草叶玩，扎了几个蛐蛐在边上放着。

　　几人刚绕过小径，后头的碎石头突然聚集起来，化成一丈高的人形，迈着步子，往这边走来。它走得很缓，脚下尘土飞扬，把眼前都蒙上了一层黄沙。

　　王鸢见心道，果真不止一只妖怪。方才，大概是两个妖怪争人吃，被反将一军，石头妖困住了土妖。

　　石头妖虽然力气大，却格外笨重。即便抗伤能力强，行动也很缓慢，极其容易被拆招。

　　王鸢见和同门几人互相配合，往石头妖的骨节处攻击，宛若庖丁解牛。石头很快散落在地，乱成一地。

　　正当他们以为大功告成时，石头妖又顺着轨迹重新恢复了原身。他原先的裂缝再次紧密相连，虽身形变小了，可力气却较之前更为厉害。

　　邓远昳蹙眉道:“这石头妖看来没法一次杀死。”

　　同道的师妹指着地上的碎石，道声不妙:“剩下的石头重新聚成了个新的石头妖！”

　　一旁的小妖被一拳打碎了，又在地上极快再生，化成了两个更小的妖怪。体型小了，力气没有变小，身型还更为灵活。

　　王鸢见躲闪不及，被石头猛地一击在膝盖上，险些跪倒在地。另一边战况则更糟糕，一个同门已经口吐鲜血。

　　剩下三人相互配合，放出蜘蛛妖，吐丝缠住石头妖，在丝线绷紧后，石头被切割为极小的碎石，崩开，落在四周。

　　“我们快些走！”

　　“来不及了，切忌掉以轻心。”王鸢见沉着声音，抬头看向半空中飞旋的石头。

　　这些石头宛若藕断丝连，纠缠成一圈，落在四周，宛如阵法将四人困在其中。王鸢见不由得怀疑起，方才遇见的修士真是修士么？

　　魔虽很难掩盖身上的魔气，妖却不一样。道行高的妖怪，可以轻易瞒过修为更低的修士。

　　他来不及多想了，振作精神，把蜘蛛妖重新收回，凝视着阵的中心。此刻却听见方桃轻声说道:“阵眼，不一定在地上，也有可能在空中。”

　　王鸢见向天空中瞥了一眼，极为辽阔的苍穹中，空无一物。若是阵眼，即使再隐蔽，也会与四周产生差别。

　　他朝天空抛去一点火星，隐藏起来的丝线便着了火，一路燃下来，顿时把阵法包裹成了烈火阵。

　　烧不断。

　　但火灼烤下，石头出现了裂缝，不同于丝线连起的缝隙，而是被术法重伤后的疤痕。其他人趁机展开更多的攻击，外头风一吹，烈焰更甚。

　　石头发出吱呀声音，不多时，土崩瓦解，黑烟滚滚里，在灰黑的乱石中，露出一颗鲜红的丹。
　　大概就是妖丹。

　　待黑烟消散了，远处忽然飞来一根极细的傀儡线，伴着一声呼喊:“那是我引来的妖怪！怎么能被你们抢了？”

　　妖丹措不及防被勾走，直接被来人收进手上。

　　邓远昳抬头看，这人正是三清宗的一员。他身边还有些同宗的修士，也露出得意之色。似乎为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妖丹而自豪。

　　王鸢见这下明白了，刚刚让他们别来的修士恐怕也是三清宗的修士，只不过设计他们来帮忙解决妖怪，消耗灵力。

　　石头妖里的丝线正是傀儡线，这个修士把傀儡线穿进石头妖体内，待别人消耗了灵力灭掉妖怪，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邓远昳忍不住道:“小人行径。”

　　而那些三清宗修士却带着满满当当的收获大摇大摆走了。他们怀中的宝物，还不知是用什么手段得到的。

　　王鸢见嗤了一声，拍拍身上的残灰，递了丹药给身边的同门。这时，却有只乌鸦从天飞来，翅膀在天空留下残影，夺走妖丹，衔在口中，飞到主人肩上。

　　飞翔冲击了空中的黑烟，留下一道回旋镖似的轨迹。

　　众人仰头看去，漫天的黄沙里，狂风卷起来者的面纱，额间的金梅对着落日，金灿灿如宝石。

　　不是普通的金额印，那想必在玄谣教也颇有地位。

　　“三清宗，心、言、行，哪样清？”来人开口，“也难怪至今仍在四大宗门里排不上号。”

　　秦争是领头的，听了，面上恼怒。他虽没抢，却纵容身边同门行了卑劣勾当。可是，谁叫灵遥山宗霸占灵山那么多年，还要来和他们抢秘境！
　　这是应得的报应。

　　“你这是抢，玄谣教的人又算什么好东西？也不知你们高贵些什么，不过是靠皮囊魅惑众生。”

　　“我早说了，你的心一点也不清。三清宗的师祖是一水的正人君子，你这些小辈，都习了些腌臜勾当。”

　　女子面容沉静，几步顺着山石降落，将妖丹递给在前面的邓远昳。
　　邓远昳连忙答谢:“多谢道长。”

　　她远远瞥了一眼秦争，看不清面纱下的神情。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容分说的锐利。

　　“我玄谣教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你们还是多花些功夫在修行上吧，否则被抢了东西也夺不回来。”

　　她转头登上树枝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乌鸦长啸一声的回音。

　　三清宗之人还不甘心，意欲上前来争抢。

　　王鸢见道:“我们御剑走。”
　　话音刚落，几人踏上剑去，也重新奔向最初的目的地。

　　走到途中，十人会合了。王鸢见将揣测都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计划着众人一起观测变化的规律，好揣测残玉的位置。

　　他们在地上画示意图，又擦去，半晌，总算得出了行动方案。

　　临行前，为防止有其他宗门学了这方案，邓远昳将这片地恢复了原样。十人前往不同的八个方向，各自观测。

　　方桃见师兄身边没人了，说:“刚刚一路上，我看见秘境里有好多花。似乎没有固定花期。”

　　王鸢见听她这么一提，倒也受了些启发:“若是残玉藏在灵植体内，只可能在竹子这样空心的植物。或是花瓣重重，好藏匿的。”

　　方桃道:“是我的话，会选择藏在树冠上。毕竟，大家都在搜地面，很少有人看天空。”

　　王鸢见有方才阵眼的启迪，抬头看这一路的树。他仰着脖子，方桃很清晰地瞧见师兄的喉结和下颌，就像观看玉制品一般，起了些观赏的心思。

　　直到王鸢见低下头来。

　　方桃顺当丢下了这点心思，问:“怎么样？原先的计划进展如何。”

　　“原本向东南移动，如今向东方，看来，绕一圈回归原位需要一个时辰，”王鸢见展开手中的地图，在上面画圈，“这几个地方，往外绕会经过妖域。这一块，附近没有小道。”

　　“我们不妨去看一看。”方桃极为认真地观察地图。

　　王鸢见突然收到传讯，点开一看，却是求救信息。他猛地收了地图，往回赶去。

　　“是谁出了问题？”

　　“妖域不止进来了两只妖怪，三清宗那群人还在引妖怪来。他们想要拉别的宗门下水。”

　　“真卑鄙，”方桃哼了一声，“他们那帮人究竟是如何担起名门正派的名声的。是不是师祖们都羽化了。”

　　这是师尊之前骂问岳的时候说的。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的意志和风骨，一旦日月换新天，底下的人也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做派来。

　　兴许在这一场魔王出世的危机中，仙宗内部也早产生了极大的分化。

　　等王鸢见赶到现场时，只看见一只巨大的凤尾蝶，翅膀几乎遮天蔽日。它翅膀上生了一对红眼，仿佛真有瞳孔，正往下扫视人群。

　　“往日不曾见过这种妖。”方桃低声道。她虽养了许多花，却从没和蝴蝶打过交道，还是因扑蝴蝶遇到的魔王。今日看见这样大的蝴蝶，对方桃来说可真触霉头。

　　王鸢见匆匆看了一眼在场的人，心道，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会聚齐这样多的人。莫非，是因为凤尾蝶，才让修士们的位置变换了。

　　仿佛要验证王鸢见所想，凤尾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再睁眼时，所见与方才便截然不同了。

　　修士极快抱团在一处，与凤尾蝶对面站着。其中出来几个修为较高的修士，一同合作解决蝴蝶妖。

　　毕竟，明眼人都看出来凤尾蝶能让人换位置，即便它不会伤人，不灭了它对寻残玉并没有好处。

　　除非有人想要守在原地，让珍宝一轮轮换，凤尾蝶再随机切换地点，来一场运气的比试。

　　凤尾蝶的足落在了一个修士的头顶。

　　毒液自它口中滴落，刹那间，被毒液淹没的修士，皮肉开始融化溃烂。他还未出声，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本欲前行的修士也被喝退了，面面相觑，转身就跑。

　　方桃忽然说:“师兄，残玉在凤尾蝶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