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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黄昏,暮霭沉沉。

      斟得盈满的夏风,几欲从檐下浓稠如碎金般的浮光中,溢进窗来。

      姜令檀伏在枕上,一截玉似的脖颈微微绷直后仰,细软指尖无意识攥着身下的香衾,早已吸饱薄汗的青丝缠在她极白的肩骨上,没入衣襟往下半分,春色若隐。

      男人侵略感极强的气息从她耳廓擦过。

      姜令檀清晰感受到后颈落下一抹薄凉的唇。
      空气安静。
      仿佛能听到血液在脉搏里汩汩流动的声音,而后肌肤被野兽很轻地撕开一道口子,慢慢品尝——
      如悬在命脉的锋刃,下一刻,就会被撕碎皮肉。

      “呜……”

      床榻上的少女,身姿羸弱,下意识仰头挣扎着发出似有一声软颤颤的碎音。

      谁知刚想挣脱,忽而,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将她纤细皓腕按回枕边,泼墨的长发顷刻间四散开来,不经意间男人染着血色的唇,碰到那薄如蝉翼纱衣下线条饱满的雪胸。

      那白,犹如浸在月色中的冬雪,血染了无垢之色,随着少女克制的呼吸上下起伏,显得含蓄又放浪。

      床榻上,姜令檀不知自己招惹了什么,乌眸在无光的昏暗里,缓慢睁开——

      烛光穿过帐幔,像隔着一层朦胧不清的云雾。
      那只苍白修长的指骨缓慢掠过少女柔嫩的手臂,而后缓慢用力,钳住了她的下巴。
      逼迫她抬眸。

      姜令檀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张惊怖骇人的獠牙鬼面,面具下男人唇角微勾,透着一抹极致妖邪的鲜红。
      她惊了瞬,瞳孔蓦地收缩,忍着溢出喉咙的啜泣,只觉得空气中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甜香,愈发靡丽浓烈,其中还隐约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她娇软的唇无助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却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越发逼近:“自然是……”

      触手可及的獠牙鬼面如地狱深渊爬上来的幽冥恶鬼,恐惧带着犹如溺水般压迫扑向她,姜令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鬼对着自己雪胸一侧沾染的那抹血迹,狠狠咬下。

      伴随着他低哑又诡谲的声线,“要你。”

      “不。”

      姜令檀睁眼,终于从窒息的恐惧中,挣脱梦魇。
      她坐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自己的胸口。
      雪白肌肤缠绕着几圈纱布。
      痛感若隐若现。

      是梦。
      又不是梦。

      此时屋外的天早已透黑,四下静悄悄的,汤药的苦味混着室内闷热暑气一股脑灌进她鼻腔,姜令檀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原来她又梦到了那晚的情景。

      她也不知自己昏睡多久,正想摇铃唤丫鬟近前伺候,就听见屏风那头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来。

      “冬夏姐姐,如今可如何是好?”

      “姑娘都昏昏沉沉烧了三日了,汤药如流水般灌下去,偏偏就不见起色,都说咱们长宁侯府大夫人宠爱姑娘视若嫡出,可如今姑娘病得这般厉害,她却是连瞧都不愿瞧一眼。”

      “那日姑娘就不该随大夫人一同出门上香……”

      春杏嘴唇翕动想再说什么,却被冬夏冷冷瞪了一眼:“春杏,你若敢在外头再说这番嚼舌根的话,小心常妈妈知道了撕烂你的嘴。”

      春杏小脸一白,双手紧紧搅着帕子,却不敢出言反驳。

      她见冬夏眉头皱得厉害,又想到常妈妈去大夫人院里求人,可都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动静,必定是遭了为难。

      眼下乱糟糟的,春杏正想寻个煎药的借口退出去,就听见帐子里传来悦耳清脆的摇铃声。

      “姑娘醒了?”春杏喜意一闪而过,伸手就要撩开帐子上前嘘寒问暖。

      不料却被冬夏不动声色伸手挡了回去:“你去小厨房瞧瞧汤药,若煎好了便端来,莫误了姑娘喝药的时辰。”

      春杏咬着唇有些愤愤不平,可对上冬夏极沉的目光,她只能悻悻离开。

      帐子外,丫鬟之间的对话姜令檀听得清楚。

      等到春杏走远,冬夏才赶忙撩开帐子上前。

      她见姜令檀身上才换不久的衣裙,不过半刻钟就已经湿得如同被水洗过,微张的唇苍白不见半丝血色,整个人就如同没了生命的骨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碎了。

      “姑娘。”
      冬夏声音一颤,颓然跪在她的榻前,声音自责:“是奴婢伺候不周,让你受了屈辱。”

      姜令檀闻言,轻轻咬了一下唇,努力伸手朝她比划:“不是你的错。”

      冬夏看向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忍着发鼻头的酸涩赶忙扶姜令檀坐起来。

      蜜水润嗓,等重新换了干爽的衣裙,姜令檀往帐子外看了眼,细软指尖在空气中慢慢比划问:“常妈妈呢?”

      “我睡了多久?”

      冬夏忍着喉间涩意,压低声音朝姜令檀道:“姑娘自那日上香回来后,高热昏迷足足三日。”

      “常妈妈见你迟迟不醒,方才又去主院,想求大夫人给您换个医术好些的郎中。”

      听到“上香”二字,姜令檀肩膀微微一颤,半张的檀口内呼吸渐重。

      三日前。

      她那位素来注重贤名的嫡母,以她即将及笄为由,带她出府上香。

      可马车绕着玉京皇城兜兜转转小半日,姜令檀也没见着那所谓上香的寺庙究竟藏在何处。

      等后来,她饮下一旁刘妈妈递上前的润喉清茶,再次醒来,她已经被人蒙了双眼,束缚在床榻上挣扎不得。

      如同梦里的情形一般,那神秘人头戴獠牙鬼面,惊怖骇人,冰冷如蛇骨般指尖,抚过她脆弱的细颈,只要稍稍用力……

      姜令檀本以为自己会死,可最终那个暴虐如魔的男人,只是残忍咬破她细白的肌肤,饮了她的鲜血。

      至于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姜令檀全然没了任何印象。

      冬夏见她神色不对,赶忙止住了声音。

      至于那日出门上香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毕竟姜令檀被大夫人身旁伺候的婆子抱回瑶镜台时,刘妈妈只说姑娘在寺庙中受惊昏迷,屋中点些安神香便可。

      但夜里她和常妈妈伺候昏迷不醒的姜令檀擦身换衣,才发现她本该雪白无瑕的背脊上是整片青紫不一的指印,最为触目惊心是锁骨往下三寸,那般私密的地方竟有个鲜血淋漓的咬痕。

      那一刻,冬夏双腿一软,颓然跌在地上。

      她掌心抖得厉害,惊恐抬头望向同样面如死灰的常妈妈。

      闺阁里的姑娘,如果在婚前失了清白,绞断头发送入家庙都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若是遇上规矩森严的世家大族,就算私下偷偷处死也是常有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冬夏要刻意支开想要上前伺候的丫鬟春杏。

      自家姑娘许是失了清白这事,她和常妈妈两人瞒得死死的,就连大夫人那边也不敢露出半分试探的心思。

      想到此,冬夏手脚冰冷,只觉这暑气躁人的三伏天竟叫她如坠冰窟。

      “姑娘,奴婢……”冬夏嗓音透着哭腔,她想问什么,声音却像是被堵住一般,泪珠子争先恐后往外涌。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

      姜令檀朝冬夏使了个眼色,冬夏连忙起身,擦净脸上泪痕。

      刘妈妈人还没进屋,声音倒是先从外头传来。

      “大夫人听闻姑娘醒了,这不连晚膳都未用,就一叠声吩咐老奴过来看看姑娘可是退了高热。”

      “方才院子里头常妈妈说姑娘病得严重,老奴这会子瞧着,姑娘除了气色差些,倒也尚可。”

      随着刘妈妈有些尖锐的声音逼近,不多时垂在地上的帐幔就被一只肥胖大手从外头掀起。

      姜令檀靠在床榻上,身后垫着厚厚的大迎枕子,纤长眼睫更衬得她一双水灵灵的黑瞳,像会说话似的讨人喜爱。

      她闻言,朝刘妈妈软软的笑了下,伸手在空气中慢慢比划了几下。

      烛光下,只见她指尖莹白如玉,那张脸更是生得绝美无瑕。

      只可惜……

      刘妈妈心底暗暗叹了声晦气,生得再貌美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生了场怪病,患了连话都说不出的失语症。

      “既然姑娘瞧着已大好了,老奴也不打扰姑娘休息,就长话短说。”

      刘妈妈搓了搓胖乎乎的掌心,侧身指着一旁小丫鬟手中托着的那些贵重礼盒朝姜令檀道:“这些都是大夫人吩咐,特意赏下来给姑娘补身子用的药材,府里头也就十一姑娘你有这独一份的宠爱。”

      她面上虽笑吟吟的,可落在姜令檀身上的目光带着些难以察觉的胁迫之色。

      来之前,刘妈妈不是没有设想过姜令檀醒来后的种种反应,唯独没料到的是,她竟会这般平静。

      也不知是因生母早亡,不懂男女之事,还是失语症的缘由,反应相比正常人而言慢了许多,总之眼下姜令檀如此乖顺模样,倒是令刘妈妈暗中松了一大口气。

      毕竟人是长宁侯府送出去的,日后那边再有需求,她们府中往后也该有个交代,倘若每回都要用药强迫,只怕坏了那神秘贵人的兴致。

      虽然姜令檀眼下并未哭闹寻死,但暗中敲打还是有必要的。

      等丫鬟小心翼翼放下礼盒,刘妈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姑娘虽是庶出,可平日吃穿用度早就与府中嫡出的主子无异,大夫人如此费心思把姑娘娇养大,姑娘自然得念着家中的恩情。”

      刘妈妈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姜令檀:“这是大夫人特意嘱咐老奴,要单独交给姑娘掌眼的东西。”

      姜令檀视线落在刘妈妈手中那再寻常不过的荷包上,藏在浓睫下的冰冷,满得都快溢出来。

      但她什么都没做,仰着头静静听刘妈妈有些尖锐的声音继续说。

      “姑娘病重,身子骨素来比府上其他姑娘更娇贵些,大夫人体贴姑娘那日出府‘上香’不易,吩咐姑娘这几日就在瑶镜台好好休养。”

      “等日后姑娘痊愈了,大夫人还等着姑娘下次一同出府,庙里的香油钱时常添些,总能保佑心想事成。”

      “时辰也不早了,老奴告退。”

      刘妈妈走后,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所谓‘上香’,在经历过一次噩梦后,姜令檀如何不知其深意,但想到大夫人这些年的手段,她指尖霎时一颤,手里握着的荷包直直坠在地上,里头装得满满的“女贞子”滴溜溜地滚得满地都是。

      如此大费周章让贴身妈妈给她送一包女贞子,不就是在警告关乎她贞洁么。

      姜令檀闭着眼睛,带着病气的小脸不见半丝表情,失了血色的粉唇抿出一抹清浅的嘲弄。

      虽然早就料到那日的事肯定同大夫人脱不了干系,可她从未想过那个女人的心竟能狠毒到这种程度,连她这样还未及笄少女的贞洁,都成了长宁侯府不能见光的筹码。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久等了,鹿开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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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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