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16 ...
-
我妻栞奈上了车。
老猫在车边坐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出二人要走了,它喵喵叫着,大有挽留之意。
赤苇京治冷不丁探过身子,将我妻栞奈脑袋旁边的安全带拉下来扣好。青年的脸逆着光,从我妻栞奈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耳垂上的深紫色耳钉。
......耳钉?
她愣了一下。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赤苇京治就这么低下头与我妻栞奈四目相对。“走在路上偶然间看见的。”他说,“因为觉得和我妻老师的眼睛很像,忍不住就买了。”
车中的温度莫名开始上升,我妻栞奈听见自己的心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的桎梏冲出来,将自己剖给赤苇京治看。
“您的脸很红。”赤苇京治微笑,伸出手将我妻栞奈鬓角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那颗灰色的耳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暴露在青年的视野范围内,欲盖弥彰地闪着光,“是热吗?”
我妻栞奈气恼于对方的明知故问。
这个人一向有些坏心眼,可她从未想过赤苇京治的坏心眼会用在她身上。
年轻女教师红着脸伸出手揪住青年的西装衣领,她仰着头凑近他,柑橘类水果的香气充斥在狭小的空间中,缀着深紫色耳钉的耳垂颜色逐渐变化,最终被心情饰成了羞怯的红。
他们在车内接吻,气息交缠间,我妻栞奈感觉到赤苇京治的手在副驾驶的座椅靠背上握紧又张开,然后再次握紧。她觉得有些好笑,便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不成调的许可,“想抱的话,就抱着我吧。”
赤苇京治的手猛地落下来,青年的胳膊穿过我妻栞奈的后背与座椅间的缝隙,他将她揽在怀里,越来越密集的吻频繁落在我妻栞奈的脸上和唇上,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赤苇京治以一种近乎慌乱的姿态在她面前出现,于是她突然明白过来,赤苇京治到底也只是个同龄人。
她的记忆将他美化得过于清高又正直,那一厢情愿的暗恋让他成了她心中的一道标杆,可那标杆又有些虚幻,所以她再找不到和他一样的人。
如今她终于靠近了这道标杆,发觉他与其他男人也并没有太多不同。
我妻栞奈伸出手捧住赤苇京治的脸,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
她抿着嘴角笑了起来。
“笑什么?”赤苇京治垂眼看着我妻栞奈丰润的嘴唇,对方身上好闻的香气逐渐击败了车内的熏香,飘飘然占据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没什么,”我妻栞奈说,“我高兴。”
老猫似是察觉到小主人被占了便宜,雄赳赳气昂昂地跳上赤苇京治的车,透过挡风玻璃对赤苇京治喵喵叫,那脏兮兮的爪子勾着雨刷,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你这猫还挺护主。”
赤苇京治笑了一声,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在我妻栞奈的注视下,青年动作敏捷地将老猫抓起来拎在手上,又沿着楼梯走上二楼,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我妻栞奈猜想他是把猫交给了她父亲,想来再过一会儿那方狭窄的屋子里就会发生一场人与猫的恶斗。
她在心里给父亲道了声加油。
青年回到车上,这次他不再和我妻栞奈腻歪,直接扣好驾驶座的安全带启动了车子。算不得多豪华的小轿车载着我妻栞奈的回忆,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老旧的居民楼。
我妻栞奈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父亲没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忙着洗猫去了。
她想起上大学后的某个晚上,她将猫从门外抱回来接了水想给猫洗个澡,可其实她根本不怎么会洗猫,水溅得到处都是。打零工回来的父亲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你从小就笨。男人开口就是毫不犹豫的揶揄。跟你妈一样。
我妻栞奈抓着湿漉漉的猫仰头看着他,不知为何也笑了出来。
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是那么珍贵而不起眼,有些时候她是感谢自己所经历过的苦难的,若不是它们,她甚至不会理解自己到底有多么幸运。
她实现了少年时的梦,她有着未来越来越多的可能性。
她还有时间,可以一直走下去。
“栞奈老师。”开车的青年突然喊着我妻栞奈的名字,他的声音带着笑,我妻栞奈下意识转过头,于是她撞进了赤苇京治的眼眸中,“阳太说他想要个堂婶。”
我妻栞奈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爸妈也老说我都快三十了还没成家,以后要怎么办。”赤苇京治继续道,“我等您等了十年,您总要给我点奖励才行。”
高中时她跟着他的背影追了两年,所以高中后,追逐的人变成了他。
赤苇京治一直知道我妻栞奈过得如何,大学毕业后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看我妻栞奈的父亲,那男人独居久了,难得有人陪他说话,赤苇京治便从他的絮絮叨叨中知道了更多的关于我妻栞奈的事。
他知道了其实她不是胆小,只是不知如何与他相处;他知道了她有着深爱她的父母,所以她才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成长为如今的模样;他知道了她会将尾随他的时光当成一场梦,梦醒后,她又回到老旧的家里继续面对生活;他也知道了我妻栞奈每天都会用二手烤箱给他做点心,其实她不擅长做点心,每次做的时候总会给自己弄出点伤来。
越是知道得多了,赤苇京治就越是能明白我妻栞奈到底有多喜欢他,也越是能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喜欢我妻栞奈。
他错过了他的高中时光,所以他不愿意错过她的未来。
他不介意她的笨拙与畏缩,不介意她的自卑与孤独。我妻栞奈有着她独有的闪光点,就算她的眼睛捕捉不到,赤苇京治也会帮助她捕捉。
一辈子很长,他还有时间陪她走下去,一点点告诉她她到底有多好。
===============================================================================
高三毕业前夕,赤苇京治久违地做了个梦。
还是关于我妻栞奈的,只是这次梦中的女孩不再穿着单薄的衣衫,而是身着婚纱。
她在百合花的簇拥下向他走来,头纱上的流苏垂在同班同学的耳际,赤苇京治看见了少女耳垂上那颗灰色的耳钉在阳光下闪着不太明显的蓝。
梦中的少年突然有了个大胆的、不切实际的猜想。
倘若......倘若这耳钉的颜色是他眼睛的颜色。
少女笑着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赤苇京治看见她手指上与自己同款的对戒,她的皮肤很白,洁白的婚纱套在我妻栞奈身上,将她衬得纯洁而美好。
他接住她落下的手,半跪在地上虔诚地稳着她戒指上的那颗钻石。
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细节仿佛在一瞬间便串联了起来,情书的柑橘香气,娟秀又灵动的字迹,同班同学手指上的伤口,还有午休时因胃部空虚而苍白的脸。
赤苇京治并不觉得惊讶或者无法接受,他的潜意识已经给了他答案。
醒来的时候房间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早上七点。春高联赛结束后赤苇京治便不再参与排球部的活动,他不需要训练,可以和没有社团的同学们一样正常上下学。
毕业典礼是在上午十点。赤苇京治穿着学士服绕过教学楼大厅走向集合地点时,他看见我妻栞奈正在和班里的另一个女生说话。
少女身上穿着过膝的水手服,绸缎似的黑色长发被辫了个俏皮的发式,那颗灰色的耳钉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她的耳垂上,因为太过坦然,反倒让人生不出什么多余的遐思。
有一瞬间,赤苇京治将我妻栞奈的身影与梦中的新娘重合了。
拍照环节结束后赤苇京治被低年级的学妹拦住,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问他要联系方式和校服的第二颗纽扣,赤苇京治笑着打发了她们,趁着无人察觉,他将纽扣从衬衫上扯下来攥在手里。
我妻栞奈会不会来找他要纽扣呢?
他实在是没这个自信。若是她有找他要纽扣的勇气,我妻栞奈大概也不会暗恋他整整两年却完全不在面上表现出来了。
她不来的话,他去就好了。
这么想着,赤苇京治迈开脚步往女生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我妻栞奈的人缘不算好也不算坏,她身边总有那么几个说得上话的人。赤苇京治将人喊出来的时候我妻栞奈正在和班长交换联系方式,见同班同学喊她,我妻栞奈下意识地耸着肩膀垂下头,她不敢动,于是班长笑嘻嘻地推了她一把,催促她快点过去。
赤苇京治觉得他们班班长也是个人精,谁都没有察觉到的事情,偏偏给班长看出来了。
他看着我妻栞奈头顶的发旋,对着她摊开手,校服衬衫少了颗纽扣,松松垮垮地挂在少年身上,这令赤苇京治的扮相看起来多少带点滑稽。
我妻栞奈盯着同班同学手里的纽扣,她不确定地抬起头看着赤苇京治的脸。
“我知道是你。”赤苇京治说,“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吧。”
于是少女原本只是疑惑的神色在他的注视下变得惊恐和慌乱,她受惊般地耸动着肩膀,没有听赤苇京治的下一句话便夺路而逃,甚至忘记了取走那颗纽扣。
少年的话语随着风散在灿烂的日光里。
“我就在这里,你想看多久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