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剧]粒子森林》南岩令

4、第四章

　　“您还好吗？”徐冰冰抚了抚我的背，面露担忧。
　　我伏在马桶边，把今天路上吃的面包和炒面吐得干干净净。

　　想必在他们看来，我是个奇怪的人。

　　“拖累你们的研究进度了。”我扯了扯嘴角。
　　“不是您的问题。是史队太冒险了，他......”徐冰冰想了想，也没想出个应对我的理由。
　　我明白，有些事不是能随意对外说的。
　　“徐警官，帮我和史警官说声抱歉。游戏以及研究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有其他关于杨冬的线索，我会努力的。”

　　徐冰冰错愕地盯着我。
　　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估计史强没有把我回北京的原因告诉他们。

　　他们一行人接下来要去密云区的观测中心，我蹲在马桶旁边埋着头睡了过去。等迷迷糊糊睡醒，才突然想起，我不应该待在纳米中心。

　　我该去哪？
　　明海路的房子是研究院分的，老家的房子早拆了，筑成了城乡结合的钢铁森林。
　　他们都不属于我。
　　出了纳米中心，呼吸着北京陌生又熟悉的空气，我在霓虹灯中渐行渐远。

　　杨冬会自杀。
　　这是我认识她八年怎么都想不到的。
　　换过来，如果是我自杀，她应该不会意外。
　　我自嘲地笑了笑，被远处的车灯晃了眼，一个趔趄，跌进长满黄杨的绿化带里。

　　春夏交接，天气不热也不冷。我缩了缩，把自己蜷进黄杨丛中。身下的泥土散发出咸湿的气味，我拉高外套拉链，将双臂枕在脑后，望向头顶闪烁的星空。
　　今夜星星很多，很亮，像眨巴不停的眼睛，密密麻麻，足以令一个密集恐惧症者全身起满鸡皮疙瘩。

　　我没有这些恐惧的想法，但面对宇宙、恒星、银河，我也没有其他超脱的思考。
　　这些是天文以及物理爱好者才会做的事情。

　　*

　　“滴滴——”
　　天光大亮，我从黄杨丛里坐起，掸了掸身上的灰。
　　一辆汽车在马路边停下。里面的人摇下车窗，将手肘搁在车窗沿上，假模假样张望。
　　“哎呦，白大教授，真巧啊！”

　　“早，史警官。”我平淡地朝他点点头，然后上了他的车。
　　“想吃什么？卤煮吃不吃？”
　　“不吃，”我皱了皱眉，“吃点清淡的。”
　　“你们这些大能就是讲究，行，咱去喝粥吃包子。”他换了条路线，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对了，您想起来什么没有？昨天您跟小徐说你是因为调查杨冬死因才回来的，今儿一早我就被喊过去挨骂了。”

　　“这事应该我问史警官，您有怀疑的对象，为什么自己不去查，反而千里迢迢跑去找我。”
　　“这不是，第一个怀疑的是您嘛。不过，您已经摆脱嫌疑了。现在，我更怀疑叶文洁，尤其是汪淼去找过她之后，种种线索都表明和她脱不了干系。”

　　我倒是有些吃惊：“你们怀疑过我？”

　　“杨冬的人际关系很单一，丁仪和叶文洁我们都查过了，唯一有异常的就是你。我们去研究院问过，他们说你去年就去河南了，一直没回来，看起来好像跟杨冬的死没有关系。”
　　红灯转绿，他摁下手刹，启动发动机。
　　“但你们是笔友关系，文字有时候比任何东西都具有诱导性。”

　　“你们怀疑我诱导杨冬自杀？”我有些好笑地翘起嘴角，“你们看过我们来往的信件了吗？”
　　“汪淼拜访叶文洁的时候看到过，不过看起来那些信并没有什么。”
　　“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我揉了揉肿起的眼袋，放松地仰倒在座椅上，“那些信你们都有备份吗？”

　　“看来白教授对我挺了解。”史强偏过头，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张信封。
　　我接了过来，在照片里看到了无数熟悉的内容。挑挑拣拣，最后我将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

　　早餐铺子到了。
　　史强停下车，拿过那张照片，可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那封信是我仿照杨冬来信绘制的，洁白的信纸上只有几块不规则的图块。

　　“杨冬的世界可以简单分成十块。”我从他的车上找了支笔，将图块连起来，“物理占五块，她母亲占四块，剩下的林林总总占一块。无论是我还是丁仪，都只是她心中十分之一里的一个角。”

　　他盯着照片看了片刻，然后猛地举起手指向我。
　　“你也觉得是……”
　　我松掉安全带，打断他的话，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世界坍塌一半，你会死吗？”

　　他皱起眉。
　　我继续道：“显然还有得救。”

　　“那如果世界坍塌了十分之九呢，史警官。”

　　他放平视线，看向车外停在电线上的麻雀。但不停敲击方向盘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