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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鲜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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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小公子命人将侧院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却迟迟没有过来留宿,令海棠有些意外。
她望着铜镜中,已经二十有五的女子。
老天爷眷顾了她,任是几年在外的颠沛流离,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她心里知道,她终不是个小姑娘了。
而闻锦才十八岁。
任凭容颜不改,以她现在的年龄,想要一下攥住他一个少年的心,总还是要多费些心思吧。
海棠忍不住想,若换做当年同龄的她,兴许能让他更冲动一些?
可女子只有一段少女的时光,而她那段最好的时光,早给了另外一个人。
海棠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乱无用的思绪散去,拿起棉绢,卸去脸色的脂粉。
在云月楼,闻锦初见她的目光里,淌过一缕奇异的光,可回府后,少年举止温柔和气,却再没怎么多看她。
她不明所以,思来想去,从云月楼到漓园的期间,她只是多化了个妆。
他是不是更喜欢女子清水芙蓉的模样?
海棠分析着出师未捷的原因,心想着日后他再来,她就不施粉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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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姑娘,小公子今晚有贵客,叫奴来问问你现在可有空,能否去前厅,弹一曲琵琶助兴?”
这会,春月敲上门扉,礼貌询问。
小公子从来没带过女子回家,这是第一次,他们底下人当夜炸了一晚上的锅,全府上下对这位周氏无有懈怠,毕恭毕敬。
屋内,海棠正在调音,闻言连忙应了声,抬起笑颜,站在落地镜前,理了理自己的鬓发。
少年既然不喜欢花哨的妆容,她便梳了个简单的云髻,几支玉簪零星点缀,额无花钿,唇无胭脂,姗姗而来,犹如还是当年那个不染尘霜的少女。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依如过往的模样,会遇到依如过往的故人。
“滢滢……”
正厅内,梨花太师椅前,男人与她四目相对,目光颤抖,口内不由唤出了声。
海棠手上的琵琶险些砸落在地,紧紧依赖着肢体习惯的最后一道防线,护住了她立身的本领。
这么多年漂泊在外,是琵琶给了她存活的能力,让她在时光荏苒中,终得往事翻篇。
闻锦见海棠含笑迈进厅门,一见客人,面上的笑纹骤然消散,踯躅不前,只能先开口打破僵局,“周姐姐认识小国舅爷?”
以现在的情况,闻锦自然不能表露出她领她回家,别有居心,否则,国舅爷寻觅多年的心上人,又要失踪了。
刘曜心里早有准备,如有再见的一日,她定是极不愿见他的。
可亲耳听到她一句“不认识”,仍如一柄利刃朝他心口飞了过来,心底一片血流的声音。
他明明很清楚的。
区区一段五年的外室情而已,是他跟她说断的,也是他拿金银房契打发了她,既和所有高门显贵对待露水情缘的态度一样,又岂有资格埋怨她不认他?
有些东西,悔恨不及。
大厅气氛发沉。
闻锦干干咳了声,攒出点笑意,“小国舅爷听闻我府中来了位乐娘,曲艺精湛,他也是个爱乐之人,非闹着要我喊出来,弹一曲给他听听。”
海棠闻言侧身,目光朝着地面,并没有看梨花椅上的人,欠身道:“不知国舅爷想听什么?”
“……《琼花春》。”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他在湖畔边听见的琵琶曲,他就是循着这首曲,发现了花丛中练曲的她。
海棠再度欠身,“让国舅爷见笑了,奴家不会这首。”
闻锦连忙朝男人斥道:“给你面子听,你还真点起来了,周姐姐莫理他,你想弹什么就弹什么,我都喜欢听的。”
海棠朝着少年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眸如秋水,笑起来时,宛如两汪弯弯的涧泉,格外动人,刘曜最爱看她笑,可她现在只对别人笑了。
春月为她端来了一张小凳,海棠坐下,信手而弹,目光要么朝前看向少年,要么微垂着眼帘,并不多看其他人一眼。
刘曜望着她略有薄茧的手尖,以及她愈发精湛的曲艺,心尖就像被人掐了一下,一阵酸涩淌过。
她离京时,身无分文,这些年,她为了生活,定然时时都在弹奏,可她在哪弹的呢,酒楼,茶坊,还是街头巷尾。
一曲完,闻锦抚掌称好,斟酌着有什么话头可以让自己顺其自然出去,给他们单独相处一会的机会。
海棠却已经起身,托辞离去。
闻锦只能道好,转眼见刘曜的神情晦暗不已,咳了声道:“你现在假意有事出去,然后追过去,我可以当作不知情,她也不会怀疑我留她在府的初衷。”
然待刘曜于长廊拐弯处追上她,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海棠扬手一甩,双眸说不出的冷淡。
刘曜双眸晦暗,忍着心口的抽痛,“滢滢……我们聊聊好不好?我找了你很久,这些年,你去哪了?”
“国舅爷找奴家何事?”
“我很担心你。你当年什么都没带,一个姑娘在外面,可受过什么委屈?我……”
“本不是奴家的东西,我带去作甚。”
“柳园,还有那几箱金银,都是我送你的,早已是你的东西,你却在我入狱后拿出来照顾我的家人,我真的很感激……”
也真的才明白,什么叫患难见真情。
“国舅爷客气了。奴家并没有做过什么对国舅爷有惠的事,如何收得下那么贵重的礼,当年,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可你陪了我……”
“哦。”海棠笑了声,打断他,“国舅爷指的是那几年的露水情分吗?你情我愿的事,好聚好散而已,何必觉得有什么亏欠,要这么说,奴家岂不是也得给你回礼才是?”
“……对不起。”
刘曜伸手想拉她,女子抱着琵琶往后一退,一把经霜的安身乐器,隔在他们中间,就像划开了一条界限。
“没什么对不起的,国舅爷说笑了,你要不提这茬,我都忘了。”
连他也忘了吗?
他不信,她明明曾经那么爱他,每次,只要他一去看她,她便特别欢喜,总拉着他有说不完的话。
他拽着她不放,可她却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还纠结那些往事作甚。人总是会变的,我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姑娘了。”
他终究,把这世上最爱他的小姑娘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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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内。
“你去吃个饭,她为什么会给你弹曲?”
面对刘曜回来后一连串的质问,闻锦施施然端起茶杯,浮了浮面上的茶沫,还没喝呢,刘曜一把抢了过去,“问你话呢。”
闻锦满脸无辜,“我不知道啊。”
怎么这一个个的,在美人那碰了壁,都来找她算账呢。
刘曜面色发沉:“她真看上你了?”
闻锦两手一摊,摊的还是她不知道,且就算如此,她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她一个女孩子,不可能回应她。
幸好刘曜知道她的真实性别,不然她怀疑自己今晚又要挨顿揍了。
刘曜寒声下令:“以后你少见她。”
“你要我把她赶出去?”
“不行。”
“送你府上?”
“她不会肯的,到时候又找不到人怎么办。”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守着,然后我不准见?”
“差不多。”
闻锦甩手不干了,“这于我有何益处?此前我还想着能听听曲,两个人切磋一下曲艺,你这下连面都不让我见了,却还要我养着。”
刘曜双手交叠,斥道:“这对你又不是什么难事。”
闻锦撅着嘴,依葫芦画瓢地双手交叠,斥道:“怎么不是,她要真对我有意思,我还得应付着,不能让她伤心,不能让她起离开的念头,还得养的白白胖胖,省得你来念叨我,事多着呢。”
刘曜眉头青筋直跳,“那你想怎么样?”
小姑娘双眸泛起了狡黠的笑意,托腮看向了他,“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行。”
“那我就把她送给别人。”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刘曜张了张嘴,望着她一副手握主动权不怕事大的模样,咽下声,默然片刻,认输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你为什么非要我把兵权拿回来?”
自父亲去世,刘曜一直悬着齐国公的位子,过着闲散舒适的无政生涯,闻锦却不认可,不停劝他袭爵握回兵权。
“总不能一直让太妃家握兵吧。”
可舒太妃虽然跋扈,母家英国公府对大周忠心耿耿。
否则孝仁太后也不会容她和舒王一直留在京城。
赵家的人,基本被她驱逐的差不多了。
刘曜双眸直勾勾扫向闻锦,“你是不是为了新法?”
小姑娘一沉默,刘曜忍不住训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件多难的事情?云洲已经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遭受的骂名,下辈子都洗不清了。”
刘曜不住地摇头,大骂道:“不知天高地厚!”
闻锦却笑了起来,“我就当你在夸我了,你不是最爱这么说他吗?”
刘曜睁大双眼,望着她双眸坚定,一时咽了话,愣在椅子上,久久无声。
屋外夜幕降临,庭院的西南方向。
偌大的祠堂,香火弥漫,供台四周,都是小姑娘今天刚带回来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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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之晨。
从六品的官员,绿衣郎,早朝持笏站于殿外大院,甚少与殿内而立的紫袍高官有什么交集。
这日,流年不利,宫门前,晟云洲入朝为官后,第一次撞见了吕太尉。
他入翰林院深造,做学问偏多,理政事偏少,而吕太尉在政事繁忙的中书省,平日忙的脚不沾地,甚少有空往翰林院去。
两人除那日金榜下,最多在早朝上远远掠过一眼,今日,在马车上对上了。
自那日阴差阳错挨了打,闻锦后来的每天早上,都在门外等他,也不用老爷子殷勤送包子了。
这会,双方都想驾着马车入宫,两匹高头大马同时堵在了门口,互相喷着鼻气。
晟云洲一掀车帘,迎面对上吕大郎的脸,他再次忽略了他,看向车内正襟危坐的老头。
“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攀上了漓园。”吕大郎盯着他冷声道。
漓园本来就是他的,这车这马都是他的,他攀什么了。
晟云洲懒得理他,睨了一眼糟老头,感觉他最近大概没睡好,凹陷的眼皮下有两个深深的黑眼圈。
知道他过得不好,他就放心了。
闻锦侧头望了眼他掀起的车帘缝,沉吟片刻,下令车夫后退礼让。
吕大郎见他们的车往后,哎呦了声:“懂规矩了?”
晟云洲嘴角衔起一丝冷笑:“自是要尊老爱幼的。”
总得让让自己孙子不是。
话音一圃,连个回应都没等,男人直接打下了车帘,转头见闻锦笑得盈盈,忽然不明白他既也看吕家不顺眼,为什么会愿意礼让马车。
闻锦道:“最近汴京城出现了一些诡事,宋大人听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