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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传闻 ...

  •   “铛!”
      未过多久,竞逐结束。

      周掌柜亲自将美酒奉了上来,递与少女手中。

      儒生一众垂首悻悻离去,闻锦瞥向男人,想致谢又有些不好意思,羞赧地晃了晃手上的酒壶,试探着和解:“士子要不要一起尝尝?”

      晟云洲先询问了自己点的外食,听闻掌柜说还差两道,颔首抬步,陪她去了天香楼的后院。

      天香楼前后靠水而居,前面是渠,后面是湖。
      四月,幢幢路灯下,湖面碧波荡漾,荷叶点缀其间。

      少女坐在湖边木板桥的矮席上,双足伸出桥头,露出珊瑚红面的绣鞋,玉白脚踝若隐若现,在水上清灵摇晃。
      她开口关怀:“士子留京,定然是考了不错的功名吧?”

      继上一回榜下相遇,时隔已有一月,闻锦以这样的寒暄掠过他们之前的不愉快,合乎情理。

      只是晟云洲刚答一句“还行”,彷佛听到帏帽下低低笑了两声。

      状元,也只是还行?

      “那我得改口叫‘大人’了。”

      晟云洲坐在旁侧,两手后撑,双眸盛着如练月色,沉默了会,“姑娘平时很爱看书?看你刚刚答题,好像读过不少书?”

      小姑娘如实回答:“家里人都太会读书了,我不好当白丁。怕被嫌弃。”

      那谜题出的这么杂,她比那一群儒生,不遑多让,绝对在读书上下了不少苦功。

      男人沉吟了会,“其实,你刚刚在楼里说的话,没什么不对。”

      话音一圃,晟云洲感觉自己咬了舌头。从他口中听一句软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也绝非不识好歹的人,“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同他们置气。”

      他只是不希望为他说话的人,还要为他一晚上不高兴。
      毕竟这样的人不多,盼着个个长命百岁才好。

      “有这样闲时坐下喝茶的时光,与其争吵,不如多吃两盘点心。女儿家,不该每天开开心心的吗?”

      闻锦低低地笑了。
      忽然想起今天白天宋蔺挨了一棍的样子。
      状元郎,怎么一会极度计较,一会又好似历经人世,看得极开?
      明明才二十出头,比她大两岁而已,说起话来,总把她当小孩似的。

      闻锦不懂他,却懂顺坡下驴,识相地应声:“嗯,我知道了。”

      她俯首为他斟酒,温顺的令晟云洲不由侧眸。

      灯火莹莹下,女孩的面容,尽数遮在帏帽之下,而她穿的衣裙,正是那日的霜叶红蜀锦所裁。
      一片火红的三裥裙上,暗纹随着双腿的微动,波光流转。

      他们相识,却也互相不识,在这样奇异的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一同坐下喝酒。
      属实难得。

      少女注意到他的目光,捏了捏裙边,含笑解释道:“我总要带头穿出它的好看,才有女儿家争相购买。这些天,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去店里问了。只是还不够广传。”

      晟云洲默然片刻,“要说带头,我听闻汴京城女子的风尚,素是那几位出名的行首引领得多。”
      她既因他买下那批蜀锦,他自然也不愿见她一亏到底。

      少女果然一点就通,盈盈笑道:“大人说的在理,行首们比我瞩目多了,穿一次指不准别人就记得了。不过,要说汴京最受瞩目的行首,得是云月楼的容行首了吧。”

      晟云洲:“......”

      确实是。
      只是,这颜色毕竟与他有关系,让牡丹来宣传,总给晟云洲一种不要脸的感觉。

      闻锦捏了捏下巴,想到容娘身边那位张牙舞爪的护花使者,笑了笑,摆手道:“想想而已,我也请不到她。”

      她掂了掂那令人趋之若鹜的陈酿,男人垂眸沉思了片刻,接过小盏,与她在月下对酌。

      陈酿入腹,醇香馥郁,晟云洲将杯盏放下,自行再续一杯,忍不住好奇道:“你为什么这么护着晟云洲?”

      闻锦不擅饮酒,喝的比他慢许多,听到他的问话,动作顿了顿。

      晟云洲执杯续饮,斜眸只见小姑娘缓缓将杯中美酒喝完,仰头望月,“因为,我是他的遗孀。”

      晟云洲一口酒喷了出来。

      他这行为实属有些失礼,闻锦却没有介意,将他还予自己的手绢礼貌递上前,“大人没有听说过三年前,齐国公给晟相聘媳的传闻吗?”

      晟云洲轻拭嘴边的酒渍,“......略有耳闻。”
      但那不是个谣言吗?

      “我就是那个女孩。”

      “......”

      还真有这么个人啊?

      --

      恰在这时,跑堂踩着轻微快速的步伐过来,同晟云洲说他的外食好了。

      闻锦起身与晟云洲行礼作别,晟云洲盯着她的帽帘看了会,有什么话想问,却又有些,不知从何问起。

      沉默了一阵,他仅同她颔首作别,转身离去。

      跟随在跑堂的身后前往天香楼大厅,晟云洲不经意回头再望了一眼。
      小姑娘仍然坐在水桥边,对月独饮。

      关于冥婚的传闻,他入京的时候就听说过,还各种说他丧心病狂,显灵作祟,神乎其神的。

      晟云洲是真的没放心上过。

      但如今,他得好好问一问花神,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

      天香楼的外食做的很是周全。
      待宋蔺将食盒带回,家里正好开饭。

      宋老爷子一高兴就喝大了,夜色愈深,思珩留家看顾,晟云洲独自一人送王飞上了码头。

      江风习习,满月倒映在水面之上,顺着阵阵涟漪摇晃。

      王飞的双颊酡红,抱着包袱朝晟云洲笑:“我记得以前村里办喜宴,宋官人的酒量是最差的,今日,竟只有你没醉。”

      晟云洲愣了愣,正斟酌托辞,好在王飞只是感叹,并没有疑心,睁着清澈大眼点评道:“会喝酒是好事,做了官,以后难免要应酬的。”

      走上甲板,少年冲着码头上的他摇手:“宋官人,你一定要当大官啊!”
      夜航船逐渐远去,男人在桥头略停了会,直到船只过了城门,他才垂下双眸,准备离去。

      忽而一阵夜风吹过,空气中弥漫起馥郁的花香。
      一轮接着一轮顺风而来的官船与夜航船擦肩,开始驶入渡口。

      船上铺满了花卉绿植,缥缈如纱的夜幕下,经月色一照,好不绚烂。
      正前方带头的船上,挺挺站立一人,风姿潇洒,气宇非凡。

      晟云洲抬首一望,迎上一张熟悉的面庞,目色沉了下来。
      据闻四月中,小公子的诞辰将至。太后娘娘将在皇城大摆宫宴,特地派遣小国舅爷奔波各地寻找奇花异草回来,为其庆生。

      四月中,亦是他的生辰。

      刘曜满载而归,正在船头与上林苑的属官嘱话。

      长夜漫漫,身后的汴京城万家灯火,男人独自站在码头前,颀长孤立的身影,吞没在夜色之中。

      --

      晟云洲本以为,以他如今的身份,昨夜能在码头远远瞻仰一把国舅爷的尊容,实属难得的巧合。
      没曾想,今日,他再度在漓园大门前看到了他。

      这日迟暮,晟云洲下值回家,负手而行。

      回想着牡丹的话。
      有关聘媳传闻的具体。

      她说,当年,确实有这么个姑娘。
      大雨天出现,鲜有人知。
      后来,她又销声匿迹,或则,有人故意隐瞒了她的行踪,以致他们都不知道她是谁,人又在哪。

      晟云洲问及她为何会应聘。

      牡丹道:“听国公府老奴透露的口风,她当时答应的理由,好像说的是自己穷。”

      为了钱?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国公府给的聘礼丰厚,他也留有一大笔家产。
      可漓园现在住的是个男人,他的屋子应该是充公了的。
      那她现在是住在刘府吗?

      晟云洲续问,牡丹垂首支吾,道他们只查到了这么点,其他,亦不知情,那女子的行踪不定,有人暗中相护,也从未抛头露面过。

      连他们都查不出,他这小遗孀,够神秘的。
      怪不得敢同他一个陌生人说身份,说了也无关痛痒。

      不过她会说,也是觉得他不会起什么坏心眼吧。
      晟云洲低头思忖,感觉确实与他无碍。

      他没什么介意的感觉,甚至有点局外人的既视感。
      毕竟,也不是他心甘情愿娶的。
      算不得数。

      那些钱财他现在也要不回来,给谁都没差,她想要,拿去便是。

      晟云洲绕过巷口,到达小故里街道。
      远远看见朱漆大门前停了辆马车,半阖的车窗里,坐了一名男子。

      晟云洲径直越过,来到家门前,推门而入,对方听到了这厢的动静,推开窗柩,朝他看了过来。
      梁冠下的,眉宇英俊,风姿依旧,正是昨夜船板上的国舅爷,刘曜。

      晟云洲恍若未闻,转身阖上了门。

      方才刘曜叩响漓园的大门,春月那小丫头出来迎接。他来时看见隔壁小院有了牌匾,略问一二,春月便倒豆子似的全给他说了。

      国舅爷也很是惊奇居然有人愿意和闻锦做邻居,目光忍不住多了两分考究。
      岂料对方哐地送了他一个门影。

      晟云洲一想到是他把小白脸引荐给太后,心里就不由生气,把门一关,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他要找闻锦,家仆不该请他进去等吗?
      怎么待在马车里,就像吃了闭门羹,可怜兮兮的。
      难道,他和小白脸的关系不好?

      晟云洲想起现在的漓园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与刘曜息息相关的人,不禁蹙起眉间。

      --

      “咦,你怎么不进去?”闻锦见到刘曜一直待在门外,也很吃惊。
      以往漓园大院,国舅爷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都不用和她招呼,更不可能守在门口辛辛苦苦等她回家。

      刘曜一见她回来,冲上前便拽住她的衣袖,面色又是期盼,又夹杂着一丝胆怯。

      闻锦望他一眼,迈步朝大门走去,连带着衣角上的他一并往前,“你若真的想看看,就更该进去了。”

      刘曜脚步有点拖沓,像在质疑她,又像在自言自语,“真的是她吗?”

      闻锦头一回见到风流潇洒的国舅爷这么忸怩,顿住脚步,诚恳回答:“我不能保证,但确实和你房中画像上的人,很像。如果不是,就是你画的不好。”

      “......我只画过她一个人,怎么可能画的不好?”

      “那就去确认一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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