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黑熙

10、梦之虫（01）

　　【始】

　　厚重的暗红色帷幔垂落于两侧墙面，遮蔽窗口，隔绝光线。紫铜大门闭合，大厅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一点火光明明灭灭，白色烟气袅然升起，伴随着烟丝缓慢燃烧的细微声响。“开始吧。”略带沙哑的男中音发出命令，威严中掺杂疲厌，疲厌下又含有一线期待。
　　脚步与轮椅声响起，木地板发出被碾压踩踏的咯吱声。迷幻的光一轮轮拂过，视野渐亮。羸弱少年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至舞台中央，面色麻木茫然，双目呆滞失神。海市蜃楼一般的幻影笼罩着他，笼罩着整个舞台，而后流动的色彩倏然一变，艳刺的血色充盈整个大厅。
　　那是难以形容的诡谲光景，清晰逼真的全息影像跨越了舞台与观众席的界限，整个大厅都是放映场。
　　大厅地面重叠着一条笔直的街道，街道呈现异样的灰白，干净得仿佛被反复冲刷，褪去了所有颜色。少年单薄地呆坐在舞台上，忽地向前踉跄而行，身影便一分为二。一个停留在原地，仍是麻木茫然呆滞失神的模样，另一个狂奔不止杀戮不息，双手沾满血腥。他将所见之人掏心断头而后弃之，整条街尸横遍地，浓稠的血像一朵朵巨大的花绽放于路面。他如此专心投入，仿佛世间只剩这一条街、一件事，满脸疯狂的暴戾与杀戮的快慰，享受至高无上的纯粹。目眦尽裂之时，他忽然停下来，侧头看向街边。黑铁栏杆外，鲜艳得仿佛滴着血的木棉不断坠落，像是为这黑白与赤红组成的残酷世界，唱一曲荼蘼将尽的挽歌。
　　台下偌大的观众席空空如也，正中只放着一排五人座椅。叼着烟斗的中年男人坐在五人位正中，一具断头尸体的血泊之上，眼神流露出赞赏：“今天这个总算有点意思。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孩子看着也就十二三，白日里要想些什么，才能做这样的梦？”站在他左后侧的男人有着一张森肃瘦削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刻板地答道：“李小天，十三岁，市一中初二（1）班的学习委员。作息严格，每天八小时睡眠，三餐每次不超过十分钟，午餐前后各休息一刻钟，晚餐前后共休息一小时，其余安排各科学习。”中年男人握住烟斗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说：“覃先生，哪天有人讲你其实是个机器，我都不会感到惊奇。”
　　一阵手机振动的轻响，覃先生接通电话，应了两声，微微躬身向中年男人请示：“下面有消息上报，我先过去。”男人叼起烟斗挥挥手，示意他可自行离开。
　　舞台后台有小门与外间相通，除值守人员外，还有一人在旁等候。此人见到覃先生便立即躬身行礼，神态十分尊敬：“地牢那边已经收拾干净。四个宿主死了一个，尸体处理了，但是虫已经转移……柴生请了书，《祟兆》指了方向，桐娘去探消息了。另外三个宿主安排在乙四房，目前情况稳定。那几个自称‘师祟’的小角色在丙三房关着，其中一个似乎有点能耐，一直嚷着要见主事，怎么处理？”
　　“叫柴生去看看，真有本事就留下，其余照老规矩来。他们手上《祟兆》有几页？”覃先生望着窗外，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与一墙之隔的黑暗血腥截然相反。
　　“第一章最后两页，第二章前十一页。老史鉴过了，是真本。”
　　“收到库房。叫库房把散页理一理，能全本的订好拿来给我过目。桐娘那里，不论带回什么消息，一天之内把情况全部摸清，尽快定下计划。”
　　“是。”
　　“今天的‘节目’老板比较满意，月底加奖金，你们辛苦了。”
　　“谢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