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胃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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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胃囊在眼前慢慢鼓起，炸开，晶莹的斑点化为星粒，向远处飘去，与尘埃相撞，定格在某一处。
普普通通，却算得上历史性的一幕——一颗星球的诞生。
而克莱因端详再端详，对这颗星球的成色怎样都不满意，于是把它捉来，只有巴掌那么大一点，给它捏碎了，五彩斑斓的颜色从指缝间溢出，飘进茶杯盈起几成。
他给江烨的杯中也捏出一把星尘，高举茶杯，满脸欣喜地说：“敬明天。”
“敬......明天。”苍白之人看这满杯的不明物体，不知如何下口，但不愿坏了这乖张男人的好心情，一咬牙一闭眼，往嘴里灌去。一股奇异的暖流带着酥麻的感觉走遍全身，扩散到每一股神经的细枝末节，悄悄留下了细微的余味。
是一次不错的体验，江烨长舒口气，松开茶杯，让它飘到空中。只睁眼的瞬间，桌上摆满了面包和药，是当今人类所需的物资。
“这......”
“送你的，对你陪我胡闹的回馈。”
你也知道乱吃别人星球是很不礼貌的胡闹行为啊。江烨苦笑了下，伸手往怀里拿了几块面包，把药装进口袋，见克莱因没有阻拦或不满的神色，便一股脑儿把桌上的东西塞进怀里，活像屯粮的仓鼠。
蓝发的男人被他逗笑了，手里的茶杯止不住地颤，在托盘上叮铃叮铃地脆响。他笑个不停，连肩膀都带着抖，清朗的笑声在他创造的唯一存声空间里乱撞着，冲到外面就被真空抹杀。
江烨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就被送回地球，但怀里还满满当当塞着物资，一份不少。
“也许，在更高的维度。”
“你我是一体的。”男人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边的气流拧出一股形状，像标注方向的箭头。
“放心走，我会指引你的。”语毕，耳鸣再次袭来，江烨张张口想要说出什么，却像哑了一样喉咙里烧火的疼，只得认栽，往“祂”指引的方向去。
祂的眼便是海，祂永远都在。
把物资塞入匙从的便携仓库让它回营地把自己锁起来藏好后，孤身一人走进阴沉沉的机械大营。
此地的安静与深沉俨然一副墓地的模样，江烨目不斜视，忽略掉嘈杂的冲他跑来的机械，直直朝钢铁的大本营走去。
机械国王盘踞在钢铁铸成的高座之上，江烨踩了几级台阶，踏到浮机上，直面那只金属的眼球。嵌在肌肉里的金属义眼灵活转动着，直到几近实体化的视线落到身上。
“人类首领吗？好久不见。”机械的声音震耳欲聋，一时不知它是用何物发音。约莫是从哪个解构体上拆下再粗糙装载，声线与以前不同，愈发成熟了。江烨微微颔首对它的招呼作出回应，寻了处还算平整的铁块坐下，如烂泥般慢慢瘫在上面，好像还有骨头微微突出以支撑这小半片肌肉外露的躯壳。
“最近人类的资源如何？手头还是很紧吗？”成熟大叔的声线带了担忧与伤心，八根巨型机械腿牵连着的眼球慢慢抵到眼前，金属的眼皮一开一合，随“情绪”挤动着眼的轮廓。
男人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调整了下义眼的角度，说：“老样子，欧文贪了不少，警告都不起作用。”
“您打算怎么做？”
“动手，难不成还能看着他把物资吃完吗？”
“要是挖出来他是你们这里的，我不介意把这些金属全都打碎。”江烨用他的机械臂敲了敲沾上锈迹的铁块，故作威胁道。
“你舍不得的。”
“相信我，这么多物资，您舍不得的。”男人的声线笑了，咯咯的笑。
白发的男人摇摇头，确实，这大片大片的物资储存地若真的灰飞烟灭，他第一想法并不是大仇得报，而是可惜了这救命的物资。
“上次人类大屠杀的尸体还没处理完，你也没打算发起下一轮吧。”他看向头顶的流水线，人类随绳子在半空一晃一晃的，有如产品，有如牲畜，但至少在这里，他们能晃晃悠悠地打秋千。
眼球的眼皮眯了起来，退了回去，两只机械腿交叉在面前，一副审讯的姿态。
“不，不不不不不。”男人的声音变得极为轻巧，掺了点机械的杂音，只见它两条机械腿互相擦了擦，说：“我们高等生物可不会采取如此残忍的手法，这些您得问那些粗鲁的下人。”
连机器都要分个三六九等？这样失礼的问题江烨没有问出，因为他选了一个更失礼的问题——“机械也可以算作生物？”
“哦？这倒是个有争议的问题。”机械的巨大眼球眯了起来，看上去饶有兴致。
“不过我认为呢，我们当然可以算作高等生物。”
“只要我们想，我们就可以拥有生物的大脑，生物的感受，生物的心脏，甚至生物的思想......”它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想象的一切，看来真是鬼迷心窍了。
这伊利斯的影响还不小，江烨无奈地摇摇头，对这样纯真幼稚的想法感到可悲。
“伊利斯最近怎么样了？”
“她啊。”眼皮轻蔑地眯起了，机械腿摩擦的声音愈发刺耳，只见这眼珠子转了又转，发出声音来：“作为启蒙者，她做出了应有的牺牲。”
“什么？”
“电子大脑的无限复制与繁殖。”扒住墙壁的一条机械腿抬起来，敲了敲自己的金属眼皮。
“用这样的大脑来供能，是再好不过了。”语气中满是得意，眼睛弯弯的，江烨看它这愚昧的样，叹了口气，附和道：“她会为她的牺牲感到荣幸的。”
机械就是机械，只会考虑对自己利益最高的做法，不顾事物的剩余价值。白发的男人盯着墙壁上的巨腿思虑了阵，想：也是，若没有这几近无穷无尽的能源，他现在面对的就是一面冷冰冰的高墙了。
流水线的齿轮仍在铁门外嘎吱作响，他开口拐了个弯，要起物资。被他哄得开心的机械欣然同意，这三米高的眼珠子依附回墙上，回味方才欣喜的一瞬。
这“小家伙”来哄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真是讨人喜欢。
但算起来，这家伙年纪也不小了，每每来看它，总是同一副样貌。
江烨用匙从抬着大批物资从铁门中走出，却见自己的几个队员已被残忍地拆分成几块部件，正从地上被高高吊起，电缆与循环管七零八落地往外掉，弄脏了干净的地面。
“呵......”他看得倒吸冷气，左眼的黑瞳不可置信地颤动着，再怎么想爆发的情绪最后只是化作一声叹息，金属铸成的右手于掌心处闪出耀眼的光，炽热的能源聚集于此。
江烨猛然冲上前去，行动轻盈得有如苍白鬼魅，就连机械眼都无法扫描出的轨迹划过视角，几下花屏后屏幕彻底碎裂，扎眼诡异的色彩从中溢出，像烟花一样星星点点散落在漆黑的各个角落。
男人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片被他生生捏碎的屏幕，碎片扎手得紧，沾上了机械的火花。机器人颤抖了下，似流露了惊惧的情绪，咣当一声便就此倒地。
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像人类那样走向终点吧。他看着被扎破的能源核心，试着晃动一下，毫无反应。
也是，让手臂机械的核心装置外露并将其改造成武器，自己真是疯了。他摇摇头，转身杀入冲来的机械中。等再脱身，物资损毁小半，哀叹下自己的莽撞，接着赶路。一身的残破狼藉显得他好像从冰冷地狱中归来的恶灵，但神情是如此淡漠，好似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等回到营地，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靠近后便鸦雀无声，他的模样实在恐怖，让人难以直视。那写无用小说的姑娘也犹豫地咽下口水，可她还是轻轻剁了下手中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挪到他面前。
“首领大人，买一个吧，不要像上次那样给那么多了。”借此机会，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却仍旧看着江烨的那双怪异眼睛。忽略细细簌簌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评价，他撤出笑容，接过少女手中的那沓故事。
“谢谢。”他的声带也坏掉了，嘶哑，低沉，不似这般年纪。
“首领大人，物资......”
“带回来了，发下去吧。”江烨强撑着站起身子挺直腰板，让匙从飞向总部发了信号出去，召了数只匙从出来带上物资，一一发给正在受苦等待的人家。
他拖着几近残废的身体走入医疗区，看着病死的几人，闭上双眼，虔诚地为他们祈祷——等下一次宇宙重构，不要来到这么糟糕的世界。
“首领大人，您怎么来了？”医疗人员刚完成手术没休息一会儿，看到那道人影，忙赶了过来，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感到不适，对首领也一样。白发的男人摇摇头，表示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但还是挥手让他走开去治疗其他更需要的人，自己则扯了张凳子坐在上面，脱下上衣，用棉花沾了紧缺的消毒水在创口上擦拭，轻的就晾在那儿，深的就要来鱼线，在身上草草缝合着。江烨咬着口中自己的衣物，忽略掉被咬破的布料，一声没吭。
“首领大人......”
“我没事。”
“真的？”
“真的。”江烨拍拍这新兵的肩头示意他放心下来。身量虽高，但体格比不上同龄人那样强壮，只是有改造基因的加持能让他在战斗中游刃有余，甚至能全身而退。
不过这次倒是意外事故，被掉落的尸体埋住再被趁乱的机器偷袭，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他摸上自己血淋淋的腹部，那里的肠胃几乎要被掏出来，他咬着衣物，四下环顾未被发现，于是塞回去一点，慢慢缝合着。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胃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