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死去的那天》一挽故友顾古今

19、窃明

　　江烨感觉身体被什么包裹，将近窒息，脖颈被绳子勒得向后仰。
　　谁？有人追上来了吗？他伸手去摸，却是一股黑色的胶体作网状织在自己身上。
　　“克莱因？”“烨，你快裂开了。”黑色胶状物紧紧缠着他，慢慢延展，包裹，最后作成了蜘蛛的网，蝴蝶的茧。
　　袁惑躲过一轮警卫，身体周围奇怪的热感让他警惕，秦三开启了装在电子眼中的仪器，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射线和数据，不由得脱口骂了句：“你妈，这地闹鬼。”
　　“嗯？”袁惑将精神海同步链接秦三，这才看到眼前颇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秦三看向门边的检测器，便从兜里掏出军用匕首，干脆地把那块检测器捅个对穿。
　　“你......”没等袁惑说出完整的话，警报器就滴呜滴呜地直响，红光涌入房间，数据溺在一片红色的海水里。
　　“算了，速战速决。”颇为自暴自弃的言论从队长口中跑出，甚至抽出枪，往数据库深处跑去。
　　所有人物的数据都记载在那么小小的生物数据卡中，小到粒子大到外貌，男女老少，胖瘦不一。
　　秦三的斥候专用仪器能看到所有数据，就连上面的名字和编号都清清楚楚。他眯着眼，最后在一堆热射线的包围中找到了红日小队的所有信息。
　　甚至连价格都标好了。
　　黑发的清瘦男人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仿生皮肤被烫得大块大块地掉，等装有信息的小匣子被拿出来时，金属色的骨骼已经露了出来，球状关节堪堪支撑着小半条手臂，残存的星火点在机械支架上，似黑色荒原上开出的奇异花朵。
　　他像没事人一样把星火吹灭，把小匣子打开，放入孟泽笠的眼镜。
　　“啊啦啊啦，就让我私用一下，之后就交给你。”金色的眼眸撞上袁惑的视线，嘻嘻笑着，说完，就把小匣子交了过去，一脸的乖巧与无辜。
　　但很快，身后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没有机械的声音，屏蔽装置对人类没用。
　　“要动手吗？”“不用，”袁惑很快地回答道，又接着说：“活捉，充作人质。”
　　富人区的人员没有，也不可能有天平塔那种全员死士的勇气，所以捉到“活人”的概率很大，不用白不用。
　　等脚步声的尾音落下，那人被突然冲出的解构体捉住。
　　秦三的膝盖抵在脊背，把人类的手往背后拧，让其跪下的同时抓住头发逼他抬起头来。
　　人类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瞳孔上瞟，正对上那双让人心悸的金眸。
　　“别动，也别出声。”袁惑警告他，秦三则顺势骑在人类身上。
　　那个人类浑身发抖，视线逃离着不去看他。袁惑伸手扯下他的工牌，打量他的名字。
　　“奥楚蔑洛夫？”“官老爷世家，和咱打过交道。”袁惑把工牌直接塞到人家嘴里，接上一句：“含好，免得没人认你。”
　　但在含住的那瞬间，人类的脸上闪过了对不知名事物的恐惧。
　　“走，出去。”袁惑拎起人类的后脖颈，揪着他往外走。
　　就算抓了把柄，也不能放松着行动，这个人质在后面还有作用，丢了可就麻烦了。
　　岂知前脚刚出数据库，后脚警报声就越发刺耳，所有的门轰然落下，有如囚笼，把野兽困入其中。
　　很快，红色的光点跃至两人额上，江烨也被对面扯住，打了肌肉松弛的他压根没有力气动弹，被人拽着衣领，歪倒在那儿。
　　手边的人质抖得更加激烈，像看到了自己不愿接受的结局，默然间，闭上眼，等待着什么。
　　“要么还人，要么都死。”
　　袁惑一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口气让对面的大叔直接愣住，气得江烨扯着声带破口大骂。
　　“队长你什么意思，后置人员的命不是命吗？!”
　　“后置人员的命在一定程度上也只是备用的筹码，做好你的职责就行。”袁惑有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但另一手的枪支还是死死抵着人质的脑袋。作为队长，嘴上毒，心里头至少还有对队友的感情。
　　依眼下情况来看，能救就救，救不下来抢个全尸也好。
　　没等袁惑动手，额上的红点却慢慢攀上了人质的头颅，而后......
　　砰！——
　　人类的鲜血溅在解构体冰冷的仿生皮肤上，带去余热。他软绵绵地倒下了，什么也不剩下，沉重的躯壳歪斜在那儿，死不瞑目。
　　“接下来......”渐渐地，狙杀对象慢慢换人，目标点离江烨的眉心越来越近。
　　袁惑看着即将死亡的“狼”，闭上眼，道了声再见。
　　去履行后置人员的最后职责吧。
　　交易的备用筹码。
　　枪响，但是被何物闷住，就连火药的气味也没有。
　　两组人间隔了架空，但黑色的胶状物包裹江烨后便倾泻而下，拖着巨大的茧向下逃去。
　　“黑色毛毛虫？”秦三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可现在不是搞笑的时候，袁火一心急，直接从六楼的栏杆翻下，坠往一楼。
　　那坨胶状物拖着江烨到处跑着，无数子弹打在它身上，漆黑间咧开个口子充作嘴巴，嘶哑诡异地惨叫声从中溢出。面前端着机枪的士兵来不及反应，被直接吞下。
　　这回是真吃了，没有像江烨一样被特意包裹在暂时安全的茧里。
　　不过袁惑大概摸清了这个怪物的两点，一是全身基本都是神经，并且有自我意识；二是有目标地攻击，恐怕是进化过来的实验体。
　　具体只能回去问孟泽笠了，这种东西可不是他作为队长的专长。
　　火花在黑色表面炸出“水花”，但整体仍完好无损，它扭过头，胶体炸开，有毒物质四溅，竟融入空气中。
　　完蛋，是毒气！
　　袁惑看向周围口吐白沫的人类，第一次庆幸解构体不用呼吸。然而江烨终于闷得醒过来，在“茧”里动作着。队长跑过去，扑到“茧”上想着把胶体固定在这儿，岂知对方力气出奇的大，铁了心要把江烨带走。直到富人区的高层开始趁人之危，子弹瞄向袁惑疏忽的后背。
　　秦三往来犯的敌对解构体身上打了几枪迫使他们倒下，可这时跑去队长那儿早已来不及。但只听几声闷响，子弹被何物尽数挡住，叮铃桄榔的废壳掉到地上。
　　同样的手段，袁惑抬眼，只见漆黑中凝出一张熟悉的人脸轮廓，双目无神地看着他。
　　是克莱因.阿科斯塔——出逃的进化实验体。
　　没等他说出话，身下的茧又有动作，这次竟是拿了把小刀，把粘稠的胶体拉开了一条口子。
　　“江烨？”“别感叹了拉我出去。”
　　运作了将近全身的肌肉才有足够的力气拿刀逃出，袁惑伸手，对方的肌肉仍是疲软的，没什么力气。
　　这可真是，万幸。
　　黑色胶体没再动了，只是一昧地展开自己去包裹炽热的子弹。可就连火焰枪打在它身上也无济于事，堪堪融化下几滩粘稠，却自发结合回去。
　　正在眼前，结合，扭曲，凝成巨大的半身人形。黑色垂落，有如长发，摸棱两可的轮廓组成过度熟悉的脸庞。
　　多希望你是真的人类。江烨抬眼去看他，留下一句这里交给你，就护着队长和秦三往外跑去。
　　“狼”，本就是个泥菩萨，无用至极，脆弱至极。
　　富人区早早收到消息，也早早下达了宣战的指令。
　　四周一片死寂，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不知是周围太安静，还是心跳声太吵闹。风声吹散了心跳，也带来了它们。
　　他没再回头去看巨大的克莱因，专心对付眼下的局面。
　　得活着出去才行。
　　身子慢慢恢复，但手上力气还是不够，只能看着两个队友在自己身前开路，拖着自己往前走。
　　嘶，拖得脚疼。
　　紧接着，远处嗡鸣声响起，江烨抬头，正看见密密麻麻的无人机正朝这里飞来。顶着天平塔的皮，无人机盯着他们，作出了富人区的行为。
　　很快，激光扫射下来，有如雨打大地，可其温度极高，在地上烫出伤痕，焦得发黑。
　　安静转为喧闹，无人机的声音让一切都听不清，只有“雨点”不断地打在耳膜上。
　　袁惑端起电磁枪试着开启自动瞄准，每一次发射准星都偏往别处，气得他骂出一句：“该死，都是拿我们那儿的改程序！好个小偷！”
　　心里一急，干脆掰了自动瞄准镜，一个劲儿地往无人机的镜头打去。
　　另一边，穆远接到紧急任务，暂时被改了计划。高层也忌惮他的程序，竟把他的指尖划得不堪入目，把他送到前线。
　　警报已经拉响了，得赶紧疏散群众。
　　秦三拎着电磁炮朝周围的受灾区跑，那里被冲击波整个扫了一遍，狼狈不堪的废墟堆叠在一起，掩了无数条人命。
　　江烨凭着感觉扒开建材，救出几个伤痕累累的人，接着往远处去。一扇门和几块砖突兀地立在那儿，他推开门，却见一个少女正瑟缩着躲在角落，手里攥着什么，眼里充斥了害怕。
　　“别……别过来！”她哑声叫道，连眼镜也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身上的衣物沾染了灰尘与血渍，看起来受伤不少。
　　秦三不知道情况，大步走了过去，岂止少女抬手快，开枪也快，一道刺目的电流直接呈Z状从两人间擦过，还不偏不倚地击落一架随他们而来的无人机！
　　“实在是……”没等秦三赞叹，少女从两人中间跑出，应是错了方向，她往战场上去了。
　　“喂！回来！会死的！没开玩笑！”江烨一面喊一面奔过去，一把拉住了少女，就连袖子里残存的黑色胶体也用小小的网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安全的地方带。
　　她却好像疯了一样，不断说着要救斯诺，要阻止地球死亡，阻止世界再次重置什么荒谬的话，等两人终于把她控制住，她已经将近晕厥，之后就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这是被谁窃取了明天吗？
　　或许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