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好人朋友》埋长苏

2、苦中作乐

　　男人点点头，自动忽略了禅钟话语中隐隐的不爽，故作豪爽地开了口：“怎么说的这么见外呢，咱俩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这叫做咱哥俩共同投入成本，然后双赢。”男人说话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小小的照片上点过，滚烫的烟灰滑落下来，刚好落在小小神采奕奕的黑色眼珠上，焦臭味升起的时候，照片也被烫出洞来，神情似笑非笑。
　　禅钟并没搭话，任凭男人嘴角的橘红色光点和桌上将燃未燃的照片在棕色的眼眸里闪动。
　　无声的对峙在昏暗的小房间里持续着。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房间里除了袅袅升起的烟雾，再无其他动静。
　　猛地被劣质香烟的味道呛了一下，男人皱眉碾灭了烟蒂，长舒一口气：“嗨，好久没开张了，连平时抽的货色都买不了，真他娘的憋屈。”
　　禅钟依旧无所谓地看着男人，表情波澜不惊。
　　男人先败下阵来，也不再坚持，大步流星地走向另一边的办公桌，语调有些烦躁：“真不知道你小子是不是和尚转世，那么沉得住气，到底像谁。”
　　见男人开了口，禅钟的表情依旧淡漠，无所谓地笑道：“大哥你就快说吧，还需要我干什么，我一会还得去打零工呢，不然今天我们祖孙仨就得饿死了。”
　　男人呵呵笑：“原来你这些年离了我父亲过得这么惨，呵呵，我这次确实要动手，也是看你这些年太辛苦了，想着拉你一把才把你找来。”
　　“我得到内部消息，明天不仅是C2的新品发售会，还是智能眼球的最新研发庆祝会。”
　　听到这里，禅钟的眼睛终于上移，看向了林志雄油腻的脸，要不是出于平日里的修养，他早就上前攥住林志雄的衣领询问真假了。
　　林志雄对禅钟的反应很满意，他不急不徐地开口：“我还怕你不知道智能眼球的功能，呵呵，这下倒是不用科普了。”【注：智能眼球，未来的盲人之光，只需要将智能眼球植入人体，盲人就可以重见光明。经过无数次的研发，最新款的智能眼球已经对人体完全无害。但仍然不向流民提供。】
　　“如何，只要你答应回来跟着我干，这次行动拿到的C2和智能眼球全都是你的。”
　　禅钟本想一口回绝林志雄，但想到如今身体越来越虚弱的奶奶和小小那只没有神采的蓝色眼睛，他又犹豫了。
　　林志雄满是横肉的油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为他的话添上了最后一把火：“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回来之后，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天倾】秘辛都告诉你，只需要你回到我的手下继续做事。”
　　禅钟微笑：“好。”

　　……

　　等离开了那个让人生厌的地方后，禅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双目失焦地看着面前被精心打理过的花园绿地，那里有打扮精致的全职丈夫和全职太太在机器人保姆的帮助下带着孩子玩耍，不时传出一阵阵美好而富有的欢笑声。
　　此时有一些调皮的孩子注意到了不远处衣着随意的禅钟，有些活泼好动的孩子便想要邀请禅钟一起过去玩，多么天真和美好。
　　但他们伸出的手被自己的监护人拦下了。
　　一位保养极好的贵妇轻蔑地打量了禅钟一眼，转头声音轻柔地阻止了自己的孩子：“宝贝我们不要和他玩好不好，你看你的朋友【指机器人管家】已经准备好和你玩捉迷藏了哦。”
　　小孩推了推头顶材质优良的帽子：“为什么呀妈妈，那个大哥哥看起来好像很孤单的样子，你和爸爸不是教育我说要关心他人吗？”
　　贵妇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不过还是耐心跟孩子解释道：“是这样没错，但我和爸爸说的别人是指和你身份地位一致的人，那些流民是不在这个范围里的。”
　　小孩有些不明白，于是问妈妈：“他为什么会是流民呢？”
　　贵妇的手抬起，亲昵地捏了捏小孩的脸：“这个可就复杂多了，他们有些是犯了罪的，有些是对社会没做过贡献的，反正每一个流民都不是无辜的，宝贝你要离那些流民远点，当心他们会为了钱伤害你。”
　　小孩听得似懂非懂，但已经停下了找禅钟玩的心思，其他的小孩也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纷纷打消了邀玩的心思。
　　禅钟当然也听到了这些，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去。这城市那么大，却没几个容得下他的地方。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卷起了那些规规矩矩摆放的东西，比如刚才那个孩子的帽子。
　　贵妇连忙将随身携带的布巾裹住孩子的头——要是孩子受凉了，很容易生病的。一边给孩子挡风，她一边向身边的机器人管家吩咐：“去把帽子捡回来。”
　　机器人管家仿生的脸上收起了逗孩子的夸张笑容，变成了干练的麻木面孔。风很快停了，机器人管家四处观察，却并没有在智能监视屏里看到帽子的踪影。
　　低头哄孩子的贵妇耳边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伸手：“捡到了？给我吧。”却并没有预想中的帽子放在她的手上。
　　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方才那个被她称呼为“流民”的男人面色和缓地轻轻将帽子戴在孩子的头上，在孩子有些害怕的瑟缩下轻叹一声，随后迈着长腿离去。
　　禅钟白皙清俊的脸不断在贵妇的脑海中浮现，让先前对他多有指摘的贵妇面上有些发烫，她低头看清了孩子脸上的迷茫，有些无地自容。
　　禅钟并没有被这小小的插曲影响到心情，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同一个小孩生气呢，他不会的。
　　低头拿出自己的钱包，里面竟然多了好几十块钱，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小小给他转账了。但他并没有从里面拿钱出来花，而是七拐八拐走进了人力市场。
　　在被包工头吆五喝六一下午之后，晕头转向的禅钟握着手里的十块钱缓缓走出，有些不满的吐槽：“不是吧，扛了一下午的麻袋居然只挣了这么点，劳动力贬值别太夸张了。”
　　身边同他一起下班的工友举着自己手里的三块钱，如同看怪物似的瞥了禅钟一眼，看着此人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摇摇头骂骂咧咧的走了。这人是个怪物吧，一个人干三人份的活，一下午赚了那么多居然还嫌少，显得赚了三块钱的自己很呆！要不是打不过，真想教训教训他。
　　不过一旁的禅钟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在凡尔赛，擦了擦鬓边滴落的汗珠，在露臂黑色背心外套上了先前系在腰间的涂鸦夹克，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之后，才踏着夜色走进了街道。
　　禅钟的身材很好，全身肌肉薄而流畅，穿好衣服之后倒显得有些瘦削，完全想不到衣服下是另一幅光景。手指极为修长，显示出一种充盈的力量感来，让人凭空生出将其握住的欲望来，而这一特征在懂行的人眼里是惊艳的，这是一双完美的小偷的手。

　　贫民窟，禅钟的家。
　　穆红难得的精神很好，拄着禅钟给她做的拐杖坐在门口晒着太阳，苍老的脸上是欣慰的笑意：“禅钟啊，你今天又去干力气活了吧，是不是很辛苦，有没有被累到？”
　　禅钟脸上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整个人显得温柔又安静：“奶奶您不用担心我，您知道的，我力气大得很，这点活可难不倒我。”说着从怀中掏出刚才买到的营养包递给穆红：“小小呢？那妮子又跑哪疯去了？”
　　屋内传出一道幽幽的声音：“喂！我在你眼里已经这样了吗？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禅钟笑笑，将另一个营养包抛给小小，小小见禅钟买回来的还是营养包，神色有些愣怔，但还是伸手来接过，动作麻利地打开啃了一口：“哎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禅钟顺从地点头，向穆红招呼道：“奶奶我过去一下。”
　　穆红双手捧着营养包慢慢吃着，和蔼的脸上笑意吟吟：“哎，去吧。”
　　房间内。
　　禅钟伸手弹了一下小小的脑门：“好你个坏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竟然叫我喂，我不是你哥？我没名字？”
　　小小捂头躲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是我哥，行了吧。”
　　禅钟很受用地点头：“说吧，找我啥事？”
　　小小已经将营养包吃完，手里捏着包装袋，神情有些低落：“你今天怎么又去打零工了，我不是把钱给你了吗？你就不会给自己和奶奶买点好的？”
　　禅钟笑嘻嘻地拉着小小坐下：“你的钱我不能要，那是你费了很大的风险才赚到的，我没有私吞的道理，我是个大人了，能靠自己养活你和奶奶的。你现在才九岁，这些钱你还是存起来给自己当学费吧，不够的那些我慢慢给你挣。”
　　小小的眼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愿意为家里付出，干嘛把自己说得这么伟大，我的努力不是努力吗？而且我念不了书，你又不是不知道。”
　　禅钟抬手帮小小擦掉眼泪：“我没有否认你的努力，只是你现在还小，这些事情太冒险了，以后可不可以先和我商量一下？我们一起想办法给奶奶治病好不好？”
　　小小吸溜着鼻涕，抽抽嗒嗒地猛点头：“好，那我们说定了，我也要一起来帮奶奶治病。”
　　最后小小没有拧过禅钟，她转给禅钟的钱被禅钟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在禅钟的监督下给自己买了一台学习机，储备着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课程。虽然遭到了小小的强烈反对，但在奶奶的劝说下，打算给奶奶买治疗仪器的小小只能听话。
　　小小是残疾人，又没有监护人担保，不能进学校念书，禅钟不想让小小没书念，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小小已经够可怜了，从小就是个孤儿，还失去了一只眼睛，现在又生活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家里，他想让小小长大以后能少一些遗憾。
　　幸福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
　　第二天清早，禅钟刚睁开眼，林志雄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万事俱备，速来汇合，行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