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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5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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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产自哪里的甲壳类都有一副相当肥美的身|躯,盛季的时候膏满黄肥更是令人心喜。丝瓣状的白肉中蕴含的鲜甜滋味与醇厚膏黄相合,实在是无上体验。
富樫逸雄剪下帝王蟹蟹腿,招呼另外三人,“不必拘谨,吃吧。”
“那就不客气了。”古美门有些僵硬地笑着,伸手去拿剪刀。
富樫逸雄,有望竞选下届首相的国会议员却因受|贿起诉,被判两年。对手并非检查厅,而是整个霞关,判决书上所有能上诉的突破口全部封死,但若不在七天内上诉便无法保释,只能入狱服刑。
在解雇了对检查厅和法院投降的律师团后,他委托了不管案子有多脏只要给钱都会接的律师,古美门研介来调查。
——但却一无所获。
古美门将蟹腿蘸酱塞进嘴里,瞟了一眼右手边的见崎。
黑手党家的大小姐和贪|污受|贿的议员?
这两人搭上线会让这个国家的政|治陷入无比黑暗的境地吧?
不过他并非政|治家,只是一介小雇员罢了,为雇主谋取利益才是他的工作。
“怎么了?不和你的胃口吗?”
见崎转头看向富樫,略微摇头,“不是……只是我不擅长处理蟹壳,让您见笑了。”
富樫对看上去有些苦恼的小姑娘露了个笑,满脸横肉的老人因为这个笑看上去有些慈祥,“是我考虑不周了。”他示意秘书,“江藤,给见崎小姐帮下忙。”
“是。”江藤点头后,来到见崎身边,接过剪刀。
“麻烦您了。”
富樫没忍住轻笑一声,却没想到立刻与那黑沉的双眼对上视线。
“发生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吗?”
那视线不偏不倚,冷静而平直,即便富樫逐渐沉下脸摆出威严的神色,她也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
被两人之间沉默下来的气氛吸引,古美门研介与黛真知子以及江藤秘书都停下了动作。
富樫率先开口,“你不怕我吗?”
“?”见崎脸上一闪而过困惑的神色,“您会为他人的恐惧而感到满足吗?”
“不会。”
“那么就没有怕您的必要。”
富樫笑了。
在仰头大笑几声之后,他说道,“呀,没想到传言中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养女会是这副性子。你和你的父亲未免太不一样了。”
见崎微微垂下头,“让您见笑了。”
就在黛真知子为见崎的身份感到震惊时,富樫又道,“所以?森这次让你来是为了什么?”
在森鸥外身边突然出现的养女,见崎眠。
外界从没有人知晓除了森爱丽丝之外他居然还有个女儿,而关于她的资料有三年的空白,基本上可以断定她是在三年前加入的港|黑。被首领雪藏三年,近期才出现在台前的养女,与之对应的则是港口黑手党与森氏株式会社的迅速扩张,实在很难不让人将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并不是森先生让我来的。”在富樫用鼻音表达疑问后,她继续道,“事先也并未得到他的允许,此处前来只是因为我自己的任性罢了。”
所以才需要与官|员、□□都没太多联系的古美门来当中间人——他是他们双方共同的委托对象,由他牵头的交集可以绕过森鸥外的封锁。
“和一个贪|污受|贿,即将入狱的议员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想必你的父亲提醒过你吧?”富樫哼笑两声,取来清酒一饮而尽。
“你们家不缺合作对象,森鸥外不也认为我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吗?”
“非也,森先生对您……”
“不用替他说好话。”富樫打断她的话,“那家伙的本性我可是很清楚的。”
“倒是你。”他向见崎微抬下颌,“你来做什么?”
至目前为止,见崎的表现与富樫的认知极不相同。
他有接触过森鸥外,也与被他委以重任的少年有过交谈。
右眼被层层缠绕的绷带遮掩的少年病态且疯狂,富樫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的内核是不加掩饰的黑暗压抑。
少年在追寻死亡,甚至需要监护人喝止才打消跳进鲤鱼池的念头,天真残酷得如同没有认知的孩童。
那是长于黑暗、溶于黑暗的少年。
然而作为同是被森鸥外教导的人,见崎却与少年表现得完全不同。
她在平视所有人。
地位在她之上的议员、受雇于她的雇员,这些身份高低并不能改变她对人的态度,她对他人的认知和区分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不为其他所左右。
从这一方面来看,她相当自我。
她和那个少年一样都是任性的家伙,两者的不同之处恐怕只源于他们的内核。
而那究竟是什么,才能造就她面对任何人都是同样冷静疏离的态度,富樫颇为好奇。
见崎略略起身,将身体朝向富樫后重新跪坐下,“无能的谄媚者与超群的野心家,如果要选合作对象的话,我认为还是后者比较好。”
“私以为,政|治家不该标榜自己清廉。政|治本身绝非为清廉存在,那只是无为者的借口和遮羞布,善用权力者为自己牟利无可厚非,若认为攫取利益是罪而让故作姿态的愚者上位,那么有才者又该如何去从?”
她以一种坦诚且平静的态度说这种话,简直像是在以旁观者的角度将自己剖析,将这具身体里的内容赤诚地铺展开。毫无保留、毫无隐瞒、近乎赤|裸的陈白令人惊讶。
富樫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预感,而那种清晰的想法却让他难以相信。
“你……莫非是改|革派吗?”
改|革派,十一年前世界|大战末期出现的革||命党||派,初期以反|战、反暴力为名纠结起来的学生是主要成员,后期团结劳工和退||役|军|人,成了当时而言相当庞大的政|治力量。
然而没有切实的思想||纲|领,仅仅是游行示威不足以打击政||府对战争的热情。所以在战争结束后,他们也不见身影。
政|府不会容忍现有政||权之外还有另外的政||治团体,那些人的结局无非是落牢或隐匿。十几年间虽然还有关于他们的零星消息,但也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而对富樫的试探,见崎摇头,“非也。”
她敛下目光,直白道,“我只是……在任性地闹脾气而已。”
富樫不言,只将手放在膝盖上,借靠坐的角度,打量这个表现得颇有分寸的女孩。
“您见过死亡吗?”她略略偏过头,视线却没有避让。以此为开场,她继续道:
“并不是指单独的尸|体——不算那些为了利益自愿吊死或是被陷阱愚弄的死|者——而是因无处而去的暴力席卷、被迫死亡的人。或者不必直接指代具体的对象,而是遍布空气、比雷云和海啸更阴沉压抑的死亡。”
富樫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横滨,那个租界遍布、管理混乱的城市于四年前爆发的战争死伤了数百万人。由那般无望的绝望死亡里活下来的人对混乱和战争的厌恶恐怕无人能及。
“世||界大||战过去了十一年,龙头战争才四年。即便依靠德累斯顿石板科技和经济得以快速发展,但境内小型的暴力从未断绝,没有人能保证那些冲突不会再次形成漩涡。到那时,再次出现的战争又将带来多少死亡?”似是看见了那般未来,她眼中闪过悲色。
“如果要明哲保身,只需绕开那些暴力便可——这当然能简单做到,但视而不见,那些死亡便可消失吗?”
见崎长出一声叹息,“想做到这些并非出于正义。我是个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不择手段的恶徒,这一点无法狡辩。我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的任性家伙罢了。”
太过坦诚,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苛责她。
“我需要您成为下届首相。”
富樫笑道,“你认为我会听你的,为平民谋利?”
见崎摇头,“非也。您不必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不管是出于金钱还是权力亦或自身本意,既然已经走上高位,那便不可能全身而退。您是攫取利益的黑幕将军,为此聚集而来的人不知凡几,为了那些人的拥护,您必须保证他们的权益。”
“——而为了利益最大化,和平是必要条件之一,同时可作为竞选时的主张,获取民众的拥护。”富樫接道,曲手敲了两下自己的大腿,“这就是你的目的?”
“阳谋啊。”
见崎微微一笑,“我所能做的只不过这种无所谓的小动作,具体如何还要看您。”
富樫指着她放声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了不起!”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吧!”
目的顺利达成的见崎略一点头表达感谢,“那之后,要麻烦您了。”
“至于检察厅的指控……”
“就交给你了。”富樫遥遥向她举杯,仰头饮尽。
“是。”
在黛真知子阻止未果下,见崎重为他添酒,又自斟一杯。敬道:
“您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