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塘》南榕

54、第 54 章

　　晨光熹微，淡淡的光线如同丝绸一样柔滑。

　　和陆璟及他的家人吃过饭后，李多鱼回公司处理业务，一直到现在才回家。

　　凌晨五点半的空气透着一股慵懒的味道。

　　她掏钥匙开门，金属钥匙握在手里，插进锁孔，对面屋子的门开了，陆璟靠住门框站着。

　　“指纹锁不好用吗？非得用钥匙？你要学会接受新事物，因为我们正处于一个不断变化的时代，新事物如雨后春笋渗透进各个方面。不然早晚，你会产生一种和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

　　李多鱼转过身去，“这把钥匙怎么你了？你意见这么大？”

　　“夜不归宿的女人。”陆璟双手抱在胸前，“把工作当救命稻草，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心疼自己呢？”

　　李多鱼拔出钥匙，丢进包里，走进陆璟的房子说，“陆璟，我很烦。”

　　“烦什么？”

　　“做了我这么多年的冒牌男友，难道你不烦吗？”

　　李多鱼笑了起来，“高中时，我也做过江怀川的冒牌女友。然后，全校都认为，我和他是真的。”

　　“你跟我说过。”

　　“我怎么总是做别人的冒牌女友啊。”

　　陆璟倒了一杯水，递给李多鱼。

　　“你看起来需要食物。”他说。

　　“我美吗？”李多鱼突兀地问。

　　“看起来赏心悦目。”

　　“比起你的Emma、Linda、Lily，还有那个什么来着，中文名字的，来说，怎么样？”

　　“够了啊，李多鱼，你还要不要吃鱼籽虾滑紫菜小云吞？”

　　“要，五秒钟能做好吗？”

　　“你以为我是神笔马良？在地上画两下，就是一头牛，再画两下就是一艘龙船？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在沙发上眯会，好了我叫你。”

　　李多鱼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许多不曾有过的感觉和想法从心里纷乱地涌出来。

　　“陆璟！陆璟！”她隔着客厅叫他。

　　他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系格子围兜，戴白色超高厨师帽，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鬼叫什么？”

　　他曾说，这顶厨师帽，能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做菜的灵感。

　　“我的缺点是什么？”

　　陆璟举起右手对着李多鱼挥舞锅铲，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又钻进厨房去了。

　　撒着葱花和香菜末的小云吞端端正正地放在原木餐桌上，白瓷圆碗，竹筷。

　　李多鱼坐过去，满足地搓了搓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馄饨，送进嘴里，吃了好几个后，她微微偏头，眼睛找到他的眼睛，透过薄薄的雾气对他感激地笑了笑。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陆璟问，声音正式，称得上严肃。

　　李多鱼吃完最后一个软乎乎又丰盈饱满的馄饨后，端碗把汤喝了个底朝天，刚放下碗，陆璟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接住，把嘴巴仔细擦干净。

　　“我打算和你分手。”李多鱼说。

　　“你这种行为叫过河拆桥。”陆璟大叫。

　　“你的形容不准确。”

　　“小姐，你说个准确的，我洗耳恭听。”

　　陆璟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下巴，手肘搁在桌面上，表情认真诚恳。

　　“沆瀣一气。怎么样？”

　　“不怎么样。”

　　“狼狈为奸呢？”

　　陆璟被气笑，“我要跟你解释下，你爸喜欢我，其实他真正喜欢的不是我，是我爸，他一直想跟我爸攀关系，这个你懂的。而我爸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他其实很讨厌你爸，但他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可以忽略你那位糟糕的爸爸。我为了讨我家老头子欢心，和你在一起，而你为了对付你家老头子才和我在一起。虽然，但是，我们有本质不同。另外补充一点，按照老李的脾性，他是要你嫁给我爸，而不是我。”

　　陆璟的妈妈在他两岁那年过世了，之后他爸没有再娶。用他爸的话说，不想把家庭关系弄得复杂，于公于私都没好处。

　　是的，老李要她嫁给陆璟他爸，各种威逼利诱，三百六十度讲解这样做的诸多好处，以及她要是敢不嫁的诸多严重后果。不堪回首的往事。李多鱼大笑着说，“好吧，虽然，但是，不管怎样，都可以叫合作共赢。这总没错。我们合作了共赢了，现在散伙的时候到了。”

　　“你冷静点，不要做情绪的俘虏。”

　　李多鱼起身，把碗筷拿到厨房洗干净，然后冲了两杯咖啡出来。

　　她将咖啡轻轻放在陆璟面前，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侧着坐下，沉默了一会说，“你总是问我，你撞到我的那天，我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看上去支离破碎，神情发癫。”

　　时间回到十年前的盛夏，在一个相当偏僻的路口，陆璟闯红灯，把李多鱼撞了，不严重，没伤胳膊没伤腿，神智清醒。

　　陆璟慌忙打开车门下车，李多鱼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对着他的车子一顿猛踢，像一头凶狠的野兽，咬着牙齿，眼神暴力，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质地上乘，剪裁精良，看上去价格不菲。

　　“你还好吗？要送你去医院吗？”他小心地充满愧疚地问。

　　她不理他，跑到路边，一直找，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一个刺棱刺棱的石头跑回来。

　　这期间，他一直试图和她友好地沟通，但是她不理他，她无视他。

　　她对着他的车子疯狂地打砸，手指头因太过用力，受伤了，有血蛇一样蜿蜒地流出来。但她毫不在乎，似乎感觉不到痛。

　　陆璟不再试图和她沟通，双手插进裤兜，安静地看着。他自嘲地想，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最新款车子，是从国外定制回来的，真不知道谁更倒霉。

　　终于她累了，扔掉石头，走到他面前，冷冷地厌恶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钱对你意味着什么？随意践踏规则和别人的生命吗？”

　　他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通常不是应该问候他瞎了眼什么的闯红灯。

　　显然，她也没有非得要他回答。她丢下一串号码说，“要赔偿，打它。”

　　她走了，走得很慢，背影压抑沉重脆弱，像随时会碎裂，但终于渐渐地、渐渐地走出了他的视线。他没有打那个电话，因为他无意再跟她产生联系，也根本不打算找她索赔，他没有试图记住那个号码。

　　对一个不美丽的女孩，他从来不愿意多费心。

　　后来，那双冷冷的厌恶的眼睛他总会不经意地回想起，觉得熟悉。有一天，他和他爸大吵一架，他发现，他爸看他的眼睛就是那样的，冷冷的厌恶的。事情过去五年后，在一次酒会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尽管她变了很多，皮肤发型气质都变了很多。但是那双眼睛没有变。

　　互相认识后，陆璟问过李多鱼许多次，她那天怎么了，那么不正常。李多鱼要么笑而不答，要么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