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第 43 章 ...
-
听江怀川说他家里有整整三面墙的书,跟真正站在这些书墙前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厚实的书柜几乎顶到天花板,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李多鱼怀着一种近乎敬仰的心情把面前的书柜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原来学霸是这样养成的啊!”
江怀川笑,“要我给你推荐几本书吗?”
“我自己先看看。”
窗户外黑压压的,越发显得房间里灯光明亮。书房中间摆着一张至少两米长的宽大书桌,书桌两边各两张原木色的沙发椅子。再往外看,是一扇阔大的落地窗。
这简直是李多鱼心中的梦幻书房。
“你真的很喜欢看书。”
李多鱼的指尖轻轻拂过一本接一本书籍的背脊,“一本叫人心花怒放的好书能让我忘记很多东西。”
“你想忘记什么。”
“生活中一些不愉快,小麻烦,小矛盾,小冲突,以及没完没了的琐事。”
“比如呢?”
“比如每天都要洗的衣服,每餐都要刷的碗。”李多鱼说完哈哈笑了起来,“你家谁最喜欢看书?你吗?”
“不是,是我爸。他说他这辈子最喜欢做两件事,一件是看书,一件是挣钱。他以前是老师,后来去外面做生意了。”
“看来你爸是个人物噢。”
江怀川站在她旁边,跟着她的步子移动。
他笑着问,“你爸呢?”
“我爸是个混蛋。” 这句话到了李多鱼的嘴边又被她了咽回去,她说,“他喜欢挣钱,但不喜欢看书。”
她挑了几本书,抱到书桌上放好,接着她踢掉鞋子,窝进椅子里,“我要开始看书了。你随意。不用管我。”
江怀川失笑,他自己也找了本书,坐到书桌另一边看。
灯光温暖地亮着,灯光外的世界似乎睡了过去,让人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房间里冷气充足,气氛安宁柔和。
江怀川已经是第三次偷偷看李多鱼了,她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整个人都融进书里面去了,时而浅浅蹙眉,时而咧开嘴无声地傻乐,时而抿嘴沉思。
她表现出来的专注力,让江怀川暗暗吃惊。
他站起来,极轻地把椅子稍微挪开一点,又轻轻地往门口走去,在门口,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看她会不会抬头看看他,她没有。
当他再次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几颗剥好的荔枝,圆溜溜的,莹白温润的颜色,汁水鲜嫩的果肉。
他重重地走到李多鱼旁边,在李多鱼抬头看向他的那一刻,飞快地捏起一颗荔枝,毫不客气地塞进她嘴里。
李多鱼目瞪口呆,嘴巴严重石化,似乎风一吹,就会变成粉末扬了,然后她就没有嘴巴了。
她记起很久以前,她也曾往沈成嘴里塞过地瓜干,当时沈成的反应,并不夸张,也不僵硬,他的第一反应是对地瓜干不满意,认为如此廉价的食物侮辱了他的嘴巴,但没有对她的行为表示不满。
江怀川用手背顶了下她的下巴,笑着说,“吃啊。想什么呢?”
李多鱼赶紧借台阶下,眼睛动了,嘴巴也动了,呆滞的表情瞬间变得灵动,她微笑着说,“这什么神仙水果?好好吃。”
江怀川笑着说,“荔枝,刚好有熟人回来,我妈托他带了一箱。”
“荔枝?”李多鱼没为自己的没见识感到脸红。她读过苏轼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也读过杜牧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流传千年的诗句让她对荔枝充满了好奇和幻想。
这是怎样的一种水果?能让一位旷达的诗人爱上一座城,能让一位深宫里的美艳妃子,喜笑颜开。
才几颗荔枝,没两下就被他们两个人吃掉了,只剩最后一颗的时候,两人抢了起来,李多鱼抢赢了,拿着胜利的果实在江怀川面前晃来晃去,嘻嘻哈哈地笑。
“为什么有种我们是三岁小屁孩的感觉啊?”江怀川说。
“每个长大了的人身上都多多少少会有点孩子气的吧。”
“我爸没有,板着脸,一张标准的严父脸谱。小时候他经常揍我,他越揍我,我越不听他话,搞得他很没有成就感。”
李多鱼大笑。
江怀川又走了出去,再进来时,他手里提着一只纸箱,他把纸箱搁书桌上打倒,荔枝从里面涌出来。
“一次吃过瘾。”他说。
他喜欢吃荔枝,哥哥每年都会托人带回来。粗楞粗楞的果壳下包裹着一颗颗白玉般的果肉。
“真好吃!清甜多汁。”李多鱼两手左右用力,剥开荔枝壳,露出里面晶莹的果肉,捏住荔枝尖尖的顶端,轻轻一挤,果肉掉进嘴里,味蕾迅速被丝丝甜味征服。
纸盒里的荔枝一个一个被消灭。
李多鱼愕然地盯着江怀川说,“你流鼻血了。”
江怀川说,“我看上去像很好骗的样子吗?”
李多鱼朝他伸出一根手指,眼看着她的手指越来越近,江怀川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不会是要温柔地帮我擦掉嘴角沾着的东西吧?我该怎么办?顺势握住她的手吗?她会不会赏我一个耳光?
她手指在他的人中轻轻触了一下,然后移到他眼前,上面有一点殷弘的血。
江怀川在经过了短暂的五雷轰顶的前奏后,手指弱柳扶风般地搭在额头上,人软软地往椅背上倒去,“不知道怎么了。头也有点痛。”
李多鱼从抽纸盒里扯了几张纸巾给他,他看着她,没有接,可怜地说,“手也没力。”
“流个鼻血,不至于吧。”李多鱼惊疑地说着,帮他把鼻血擦干净。
江怀川趁机抓住她的另一只手,不是手腕,不是手臂,是手,往自己额头上放,有气无力地说,“你看我有没有发烧。浑身难受,不对劲。”
在江怀川抓住她手的那一瞬间,她很想用力甩开他,然后再狠狠推他一把,力度必须够大,大到能让他长点记性,懂得她这只尊贵的手不是随随便便可以乱抓的。
可是他的目光是那么坦诚,干净,令李多鱼不禁深刻反思自己的人格是不是有障碍,动不动怀疑这怀疑那,她顺从了他。
她的手背认认真真地贴上他的额头,担心地感知他的温度,“没有发烧啊,温度是正常的。”
说着她又用另一只手摸住自己的额头,进行温度的对比,最后肯定地说,“的确没有。”
“手不准的,要用额头,额头对额头,准点。” 江怀川半垂着眼帘看着她说,他已经虚弱到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李多鱼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急促地说,“不行。你这种情况像荔枝中毒。我们要马上催吐,我会用吃过的荔枝壳还有荔枝核,再加点牙膏香皂洗衣粉什么的冲一杯水,给你灌进去,洗下肠子,你再忍忍,马上就好。”
李多鱼一边说一边朝书房门口走去,脚步和语气一样急促。
“欸,李多鱼,我好多了,真的,好多了。”江怀川坐直了身子,朝她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拉住她。
李多鱼表情凝重地问,“头不痛了?不发烧了?身子有力了?我还是调杯水给你喝下去,保险些。”
江怀川装不下去了,他笑着说,“物极必反,装得太过了。”
李多鱼微微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斜斜地看着他说,“江怀川,原来你可以这么幼稚。”
“你生气了?”江怀川恢复了冷静和淡然。
“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神奇,幼稚和高冷这两种犯冲的气质竟然可以同时在你身上存在。”
江怀川说,“我在别人面前不这样。”
李多鱼耸了耸肩说,“噢。”
我难道适合做心理医生?她暗想,身上似乎长着一个隐形的树洞,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毫无防备地、没有负担地坦诚出最真实隐藏最深又最容易受到伤害的那一面?
江怀川感到胸腔里被一团浊气塞满,李多鱼真是一个感情白痴,对他的各种暗示统统视而不见。
“我要回家了,这两本书我借回去看,看完了马上还你。”李多鱼中气十足地说。
“好,我送你。”江怀川说。
“不用啦。”
“我不放心,我要负责把你送到家。”
“好吧。”
李多鱼顺从了,但她实在理解不了江怀川的不放心——不放心什么?
她想到了叶冉,那个美丽骄傲又活泼可爱的女孩。她那么用力地喜欢着江怀川,江怀川却对她不屑一顾。
李多鱼知道自己在能辐射的范围内也算一个小小的发光体,当然叶冉也是,但她们是两种不一样的光,会照亮不一样的人。
她坐在江怀川的自行车后座上,一会看看手里的书,一会看看江怀川的后脑勺。
一个连后脑勺都长得比别人好看一百倍的男孩子,真是让人没有抵抗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