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塘》南榕

38、第 38 章

　　江怀川回头对后座上的李多鱼说，“想赢吗？”

　　“想。”

　　“为了让自行车保持平衡，你要坐过来点，再过来点，手要用力箍紧我的腰，不要乱晃不要乱动，不要怕。”江怀川微笑着说，“我可能不会按刹车，所以速度会非常快。要相信我。”

　　他英俊的眉眼含笑，眼神坚定，温情，里面有些激动人心的东西，那些东西形成一个深深的漩涡，李多鱼感觉自己被吸了进去。她定了定神说，“好。”

　　江怀川冲下去的时候，后面传来一串惊惧的尖叫，那是魏微的声音。

　　两边的树木急速飞退，有一瞬间，单车似乎没有了重量，随时都会失去控制。李多鱼一只手紧紧地环着江怀川的腰，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后座，呼啸的风灌进她的耳朵，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狂乱的风又从衣服领子，袖口，下摆钻进来，把她的衣服时而鼓得像一面帆，时而又贴在皮肤上。

　　这种濒临失控的危险令她心惊肉跳。为了不让自己尖叫出来，她的上下嘴唇很用力地抿在一起，努力抑制涌到喉咙口的恐惧，极力无视那种想从自行车上跳下去的迫切念头。

　　要相信江怀川。她安抚自己。

　　单车冲到急弯的时候速度慢下来，因为坡度开始变得柔和。

　　他们已经把沈成和李兰芝甩在了身后，显而易见，沈成摁了刹车，这不像他的性格，应该是出于对李兰芝的考虑。

　　“刺激吗？“江怀川问。

　　那种头皮紧紧地揪起来的紧张消失了，心脏从喉咙里归位，安全了，李多鱼笑着说，“我总算知道腿软是怎么一回事了？”

　　声音放松，劫后余生。

　　江怀川低笑。

　　“——天啊！快看那棵树。”

　　它至少有四层楼高，开着满树深红的花朵，看不见一片绿叶。

　　她相信，路过这里的人，没有谁不会被它的美丽吸引——一种盛大的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美丽

　　“真美啊！”李多鱼不由自主地感叹。

　　江怀川轻笑着回应她，“美丽的东西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

　　李多鱼琢磨了一下江怀川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她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不去靠近美丽的叶冉，非要来靠近她又是个什么道理。她跳下自行车，走到树下，仰头望着异常繁盛的花朵，它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热热闹闹，亲亲密密地挤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炫目的花冠。

　　风来，它们便一齐在风里微微地颤抖，像被爱的电流击中的样子。

　　江怀川也站在花树下，两个人离得很近。

　　“它美得像一首诗。”李多鱼说。

　　江怀川笑，“现代诗还是古诗？”

　　李多鱼不露痕迹地向前走了一小步，以便拉开与江怀川的距离。

　　她单手触摸树干，绕树走了一圈后，沉吟着说，“像诗经里既细腻又热烈，既浪漫又真挚的诗。”

　　“美吧。连我这个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觉得它好看到不行，每年夏天经过这里，都会在这棵树底下歇会脚。”沈成爽朗的声音打断了江怀川张口要说的话。

　　李兰芝微微垂下眼睑说，“我也非常喜欢这棵树。”

　　“兰芝，这是棵什么树？我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看见过？”李多鱼问。

　　李兰芝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树，也不知道是谁栽的。从我记事起，这棵树就已经长在了这里。”

　　李多鱼若有所思，一棵不知道名字的树开着妖娆的花朵，不知道在这之前它生长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在这之后它还会生长多少年，不知道谁栽下的，或许是跟随风而来的一粒种子，听从命运的召唤，落在这里，它浑身充满了秘密。

　　她弯腰捡了三朵看上去比较新鲜的落花，花瓣上依然残留着淡淡的清香，花蕊干净，没有被蚂蚁占领，然而找不到可以仔细安放的地方，又舍不得扔，便随手揣进了裤兜里。

　　落在后面的另外四个人一齐到了，发出很大的动静。

　　“多鱼，我好怕你们翻车啊，我从上面看，你们那个后轮胎就好像随时会翻到前面去，太可怕啦！” 魏微大声说着将单车停在路边上，和沈成的单车并排放着，“你竟然超淡定，要是我，肯定被吓死。”

　　李多鱼笑着说，“我也差点被吓死——快看这棵树，美吗？”

　　几个人纷纷对着眼前无与伦比的美丽景色赞叹了一番。

　　魏微抱着粗大的树干蹦蹦跳跳地转了一圈，在喃喃地发出了好几声惊叹后，注意力便从抱着的树上转移到了这次单车比赛上来，“沈成，你们输了，唱歌唱歌，别想着耍赖。”

　　谢钧他们几个男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沈大兄弟，你怕个甚啊，前面有财狼还是有老虎啊。冲下去完啦。”

　　“是啊，你搞得像散步一样。”

　　“我们在后面急得不得了。”

　　“……”

　　原本他们以为这是一场充满激烈竞争难分胜负的比赛，结果江怀川和李多鱼赢得轻轻松松。

　　沈成说，“要我一个人，我肯定赢，毫无悬念。这不是有李兰芝嘛，她怕。“

　　然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这些话会伤害到李兰芝，因为李兰芝看上去就是一副很敏感很脆弱很胆小很容易受到伤害的样子，所以他心虚地看了李兰芝一眼，赶紧说，“愿赌服输，唱歌就唱歌。我一个人唱行不行？“

　　“不行。“大家异口同声说，本来就是为着好玩，一个人唱，哪有一男一女混合唱来得有趣。

　　“我可以唱的。“李兰芝眼神躲闪，有点害羞地说。她唱歌不难听，多鱼曾对她说，你唱歌真好听，嗓音听上去非常舒服。

　　“兰芝会唱《因为爱所以爱》。“李多鱼说。这是兰芝特别喜欢的一首歌，是她高中学会的唯一一首歌，她很用心地记住了歌中的每一句歌词。

　　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她都听到兰芝在无意识地哼唱这首歌。

　　“这歌我会唱，行，就这歌。“沈成洒脱地说。

　　他们重新登上单车，朝着乡村的更深处骑去。

　　刚开始，只有沈成中气十足的声音，和李兰芝柔柔的嗓音，唱到高潮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加入进来：

　　因为爱所以爱
　　温柔经不起安排
　　愉快那么快
　　不要等到互相伤害
　　因为爱所以爱
　　感情不必拿来慷慨
　　谁也不用给我一个美好时代
　　我要你现在
　　……

　　全情投入的歌声飞扬在清静的乡野。他们毫无保留、感情诚挚地唱着歌，他们忘记了自己，在这一刻。

　　到了李兰芝家后，李兰芝留他们吃晚饭，他们笑着谢绝了，一半是出于礼貌，一半是出于越来越浓的夜色。

　　回来的时候，沈成让李多鱼坐他的单车，江怀川也让李多鱼坐他的单车。

　　不等李多鱼做出选择，魏微抢着说，“多鱼，你骑我的单车，我腿酸得厉害，想请谢钧带下我。我真的骑不动了——谢钧，可以吗？“

　　谢钧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说，“当然没问题。“

　　李多鱼求之不得，坐单车并不比骑单车轻松，尤其是在路况糟糕的情况下。

　　等到坐在谢钧后座上的魏微对着她挤眉弄眼，李多鱼才迟钝地会意，魏微应该是从上一段受挫的恋情中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