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塘》南榕

20、第 20 章

　　远远地，江怀川就看见了家门口的沈成和李多鱼。他跑了起来，心脏跳得飞快。不知道是因为跑步，还是因为李多鱼，总不可能是因为沈成。

　　跑进前院，他顺手扯下一根狗尾巴草，他被自己这个突然的举动微微惊了一下——扯一根狗尾巴草是要干什么？他问自己。

　　当他走进屋子前廊的阴影下，看清李多鱼贴在沈成肩膀上的脸，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眼前的两个人随意地坐在地上，睡得无忧无虑，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颇有点以地为席以天为被的洒脱。地上放着一只蛋糕和一个背包。沈成举着右手用练习本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有好几下那本子都只差那么一点点直接扇在李多鱼脸上。

　　接着他的手似乎疲倦到了极点，无力地往下垂落，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本子从手中脱落。

　　李多鱼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像刷了很多胭脂。她的呼吸轻轻的，眼尾微微上扬，睫毛长长的，不浓密也不稀疏，鼻梁直而挺，鼻尖略圆润但不显大反倒显得秀气，嘴角弯弯的，透着一股子不知世事的天真无暇，让他想到春天里轻盈舒展的柔软云朵，和静静流过鹅卵石的清澈溪水，

　　在认识李多鱼的第三年，江怀川第一次发现李多鱼长得不丑，她的五官相当灵动，耐看。
　　这也是他长到十八岁的年纪，第一次盯着一个女孩子仔细看。

　　江怀川别转头，看了看屋子外面像蜡染过一样的蓝天，以平静躁动不安的内心。他扬了扬手里的狗尾巴草想，看李多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怕狗尾巴草挠痒呢？

　　他回过头来，凑近李多鱼，半蹲着身子，坏笑着用狗尾巴草去挠李多鱼的鼻尖，李多鱼的脑袋不舒服地动了动，江怀川赶紧把手缩回，等到李多鱼平静下来，他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让他猝不及防的是，这次李多鱼一把抓住了狗把尾巴草，用力一扯，出手如风如电，一气呵成，半蹲着的江怀川本来就有些重心不稳，这下好了，直接被她的力气拽了过去，要不是他急忙中左手撑地，他一定会扑到李多鱼身上去，不过现在也没好多少，他的脸几乎要撞到她脸上。

　　李多鱼蓦然睁开眼睛，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她吓得尖叫起来，一巴掌盖上江怀川的脸，使劲一推，江怀川往后摔，一屁股坐到地上。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几秒钟时间。

　　沈成大叫着从地上弹起来，惊恐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李多鱼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的江怀川说，“他回来了。”

　　沈成看见江怀川非常高兴，但也没忘记找李多鱼算账，他说，“江怀川回来，你鬼叫个什么，李多鱼，你把我魂都吓没了。”

　　“做了个恶梦。” 李多鱼说，声音里饱含受到惊吓的软弱。

　　沈成说，“啊，可怜。”

　　李多鱼看了一眼江怀川，对沈成说，“很可怕。”

　　受到来自李多鱼无声指控的江怀川毫无愧疚，他低头勾唇笑了，但思绪杂乱无章，不得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找钥匙这件事上。钥匙塞在黑色背包里，而背包里不仅塞了钥匙还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成说，“啊，真可怜。”

　　李多鱼说，“你做过恶梦吗？”

　　沈成说，“没做过，但是可以想象。”

　　“有什么是你不能想象的吗？”

　　沈成说，“李多鱼，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我怎么感觉你在讽刺我？”

　　“进来吧。”江怀川说，他终于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门。

　　江怀川家的房子从外面看很大，进去里面看更大，可以跑步的客厅，能横躺三四个人的沙发，像茶几一样大的电视，以及从二楼一直吊到一楼的灯。

　　可是，屋子里没人气，冷冷清清的。

　　“平时，我一个人住。”江怀川说着打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得低低的。

　　李多鱼顺口问，“你一个人？”

　　尽管昨天见面的时候，江怀川说，他爸妈常年在外面，但李多鱼潜意识地认为，至少会有爷爷奶奶和他一起生活，而不是一个人。

　　“我奶奶住在姑姑家，我今天去看她了。我爸妈还有我哥都在广东。”

　　沈成在旁边看着两人自然地聊天，高兴坏了，深觉自己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

　　“你们等了多久？”

　　沈成接话， “没多久，没多久。”

　　其实，他们等了两个多钟头。

　　李多鱼已经摆好了蛋糕，插上了蜡烛。

　　“江怀川，生日快乐。”她笑着说，笑容像太阳一样明亮，又像月亮一样干净。

　　沈成拍了拍江怀川的肩膀说，“生日快乐，梦想成真！”

　　江怀川心里有点酸，有点胀，他感动了，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他看着蛋糕说，“谢谢。”

　　“谢什么，不谢不谢。”沈成说，“有没有火机？”

　　“我只插了一支蜡烛，嗯，要不要多插上几支？” 李多鱼征求江怀川的意见。

　　“不用，一支就很好。”

　　江怀川说着，弯腰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找出打火机。

　　沈成一把将打火机从江怀川手里拔过来说，“我来，寿星你坐好，想想要许个什么愿。”

　　蜡烛点燃，小小的火苗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瞬间钻进了李多鱼的心里，让她的心暖融融的，尽管这根蜡烛是为江怀川点燃的，但同时也让她感到了幸福和快乐。

　　据说，在生日蛋糕上燃蜡烛是古希腊人的突发奇想。

　　江怀川从来没有对着生日蛋糕和蛋糕上面点燃的蜡烛许过愿，他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傻透了的事。有时他看电视，看见电视里放一个女的或一个男的对着喷泉许愿，对着流星许愿，对着一切绝不可能实现他们愿望的东西许愿，他会立即关掉电视，因为简直没法忍受那种白痴的情节。

　　可是，现在，在沈成和李多鱼热辣辣的眼睛注视下，一件曾经让他嗤之以鼻的事，竟变得让他心动起来，真是见鬼了。

　　在沈成和李多鱼唱起的《生日快乐》歌声中，江怀川许下了一个很美好很不真实的愿望。然后他一口气吹灭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