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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8 ...

  •   出殿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三四岁的小沙尼,手里拿着比脸还大的木鱼,手脚并用的跨过门槛,身后的沙尼示意不让上前帮忙,她便站在一旁看着。
      原以为小沙尼会掠过她,他在翻过门槛后颤颤巍巍的走到她面前,奶声奶气的问道:“姐姐,你求了几个愿望?”
      程岁禾蹲下来与他平时,浅勾起唇角,柔声道,“一个。”
      “为什么不多求些?”
      她看了眼身后低眉善目的佛祖,又看了一眼小沙尼身后驻足却不看直视她的沙尼,“我怕佛祖觉着我太贪心。”
      听了她的话,沙尼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出声道,“能像施主这般的倒是不多见。”
      “世人所求良多,我也不例外,只是,过满则亏。”
      程岁禾明确的知道很多事情强求不来,她其实不信神明,她敬畏神明,只求安心。
      静安寺的斋饭很出名,不少人闻名而来,唐巳卿在后殿抄写佛经,她四处逛着,又听了一会儿说经,意外的是,说经的沙尼便是在大殿碰到的那个,看着还很年轻,却已经可以跟俗客讲解经文。
      到了时间,便随着大流去了斋堂。
      今日的斋饭是青菜豆腐、蛋炒豆角,白菜豆腐汤,前两个菜组合的怪怪的,打完斋饭,又遇到了小沙尼,小沙尼一脸兴奋地拉着她往一个角落里走,走进才看清,那里已经坐着人了。
      “又遇见了,施主,了清不懂事,还望见谅。”
      程岁禾低头看了一眼小沙尼,他殷切的目光灼的让她有些不舒服,遂随了他的意将碗放下,意思是自己在这里吃,果然,了清立马笑开了颜,坐在了她身边。
      了清虽小,吃饭时却很静,对比自己小侄子,简直天上地下。
      斋堂里也静悄悄的,是不是碗筷相碰的声音在此刻也不觉着突兀,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沙尼,程岁禾还不知道他法号是什么,只端看这人,比之沈知珩也毫不逊色,但身上多了些随性,
      沈知珩在娱乐圈的名利场中,多少染了些世俗的禁锢。
      但她却觉着,沈知珩更胜一筹,许是偏心使然,让沈知珩不想被任何人比下去。
      只是,他的眉眼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姐姐,我师兄法号了无。”出了斋堂,了清伸直胳膊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弯下腰来,她以为是有什么话要说,听到此,看了一眼前方青灰色的背影,摸了摸了清光滑的脑袋,蹲下来和他平视,说:“你叫了清,姐姐叫程岁禾。”
      她与了清说这话,并未注意到了无身形微顿,手指收紧的按住手腕上黑色的佛珠,似想起来什么。
      傍晚十分,唐巳卿抄完佛经,由着老方丈作法事,到此,平安手串求了下来,她经过了考验。
      两人摸黑下了山,程父早已等在山下。
      唐巳卿并没有久留,大约是觉着程父程母太过热情有些招架不住,原本定的要住一个星期的日程,第三天便走了。
      送走了唐巳卿,她托父母准备了一些江行的特产,对于她想外出工作的事情,父母虽然不愿意,但仍支持她的决定,只是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都要给父母打电话。
      程岁禾记着当她说出这个决定时,父母的沉默,以及当晚母亲来到房间说的话。
      “我的岁岁,不是什么金丝雀,不应该被困在笼子里,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要飞出去,所以妈妈不会阻拦你,但家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岁岁该是鲲鹏而非蜉蝣,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而后的几天里,她总会反复的想起这两句话来,细细品味,反复琢磨。
      后来她问了母亲一句话,“若有一天,我做错了事情,不涉及法律道义,该怎么办?”
      她记得当时妈妈抱着她,说:“你记不记得妈妈喜欢的张国荣?”
      当然记得,沈知珩也很喜欢张国荣。
      “他曾对一个人说过一句话,希望有人会和你说,你的开心,比对错更加重要。”
      “岁岁,妈妈也想告诉你,你的开心,比对错重要。”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她要走的前一天,姥爷在家里的院子晕倒,被恰好回家的程父程母送往了医院。
      等她赶到的时候,刚好听到医生和哥哥程年禾的话,“肺癌晚期。”
      程年禾踉跄两步,有些不敢信,嗓子因为连续的工作有些嘶哑,此刻还带了些哭腔,“不是……不是三年前控制住了吗?怎么会复发呢?”
      肺癌……晚期?
      怎么会呢?明明三年前已经控制住了啊!
      “年和,你我都是医生。”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他们都明白,他们都是学医的,当初都曾立下希波克拉底誓言。
      目光呆滞地走到程年禾的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程岁禾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心被揪到一起,狠狠压着不能喘息。
      刹那间,泪水全部从眼眶涌出。
      “年和,抱歉。”我无能为力。
      医生说完,抬手拍了拍程年禾的肩膀,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哥。”
      程岁禾看向她哥哥,原本头发总是梳的一丝不苟的人现下微微凌乱,身上的白大褂此刻也有些发皱,眸孔和她一样红红的,满眼的绝望。
      “进去吧,我去办手续。”
      程岁禾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佝偻,不像从前。
      她眼帘低垂,头无力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嘴唇抿得紧紧的,整个人犹如掉进了冰窖里,从心顶凉到了脚尖。
      她的姥爷名为纪书郡,很好听的名字,是他们那个山沟里同一辈人中名字最好听的人。
      她幼时最爱拿着纪家家谱缠着姥爷讲过去的事情,小一点的时候坐在他的腿上,长大后伏在他的肩膀上,再后来,她来城市求学,回家时,她便会拿一把椅子坐在一旁,听姥爷讲这十里八村过去的样子。
      他生于建国的前几年,家里因为有千亩农田,算是小地主,所以姥爷自幼读书,上学堂,他写得一手的毛笔字,每年的春联,甚至是哥哥的婚书,都是他亲自写的。
      三年前,她高考前夕的一段时间里总觉着心神不宁,打电话回家里的时候,母亲本想瞒着,只说一切都好,在她问到姥爷时微微一顿,她心里的那根弦便断了。
      再三追问下,才知道姥爷被查出肺癌早期。
      她去医院的时候,姥爷就那么窝在病床上,原本很高的人,在此刻看起来特别的小,小小的一只,随时会消失一样。
      那时候姥爷拉着她的手说,不能看她上学找工作了。
      她说不会的,只要咱积极治疗,还能看到她结婚生子,给她带娃。
      那句话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可在之后的两个月里,姥爷扛过了化疗,忍过了癌细胞带来的疼痛,看着她的高考成绩,拿着她的录取通知书,吃了她的升学宴,开学的时候还陪她去报道……
      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好了。
      原来老天这是喘了一口气。
      透过门窗,姥爷还在昏睡,一如三年前窝在那里,很小,被子被撑起的鼓包连旁边病床的小孩都比不过。
      姥姥和妈妈抱着,眼里的泪水不断地涌出,不停的擦拭,又不敢发出声音怕吵醒姥爷,爸爸站在窗前,看着那些他看不懂的片子,一遍又一遍…….
      她不敢进去。
      随意擦了擦脸,转身去了楼梯间,她不想、也不能陪着他去工作了。
      电话响了几秒便被接通,那边的声音很嘈杂,扰的她更乱了些,原本就未松开的眉此刻更皱了些。
      “岁岁?”
      沈知珩喊道,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转身进了另一个无人的房间。
      本想很平静的说出来,她做了好几遍的心里建设,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一张口,便想要哭,好似心里的难过有了更安全的发泄口,哽咽地说道:“沈知珩,我明天……明天不去了。”
      沈知珩有些慌,岁岁哽咽的声音一击一击地敲在心口,紧巴巴的,忙开口问道:“岁岁,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听到这句话,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此刻再次决堤,肆无忌惮地从眼眶冲出,很快便溢满全脸,“我……我姥爷……阿珩,我肺……肺癌晚期……”
      她现在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她哽着喉咙,眼睛通红,试图用手掩盖她的痛苦,压抑不住的啜泣清晰地传进沈知珩的耳里。
      沈知珩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揪着,隐隐作痛,他不知所措,感到一阵的迷茫,哑着嗓子缓缓道:“岁岁,别哭,我在。”
      无力感席卷他的全身,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一切都显得太轻飘飘了。
      挂断电话,沈知珩便给江晏舟打了过去。
      “后天的走秀,能不去吗?”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确定一遍。
      江晏舟有些疑惑,聪明的沈知珩从不会问这种略显愚蠢的问题,但还是开口道:“如果能不去,你就不会给我打这通电话。”而是直接消失,去做自己想做的了。
      沈知珩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三天,走秀一结束我就回国。”
      江晏舟直起身,将杂志放到桌子上,不解道:“怎么了,不是要带弟妹去玩一周吗?”
      “岁岁外公……肺癌晚期,回国后到明年元宵,就不要给我安排工作了。”
      “......好,本来也没打算给你安排,想让你回家过个好年。”
      ......
      “帮我在岁岁家附近找个房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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