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与蛇》悠闲

2、第一章

　　罗克·斯卡特透过车窗，看见在夜色中一座大门缓缓露出它的身形。车子渐渐接近大门，无声地停了下来，他逐渐可以清晰看到那门上黑色铸铁花纹中，一条金色的蛇优雅盘曲着，似乎在估量着每一个来到他面前的人。据说这条蛇是维斯康汀家族传承于那古老意大利高贵血统的证明，但罗克也听过另外一种说法，第一代维斯康汀来到美国之前是意大利北部的弄蛇人。当然这种说法多出自于维斯康汀的敌人，尽管，罗克认为与维斯康汀为敌并不明智。

　　“晚上好，罗克。”有人轻轻敲了敲车窗，低声打招呼。

　　罗克放下车窗，有些诧异地看见托马斯·克拉克那张拳击手一般的脸，浓密的红发下，时时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的眼睛此时布满了血丝，眼角的疤痕神经质地抽动着，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正要挣脱伪装撕裂面前的所有生物。罗克下意识地朝车内挪动了一下身体，点头扯出个笑容，“晚上好，托马斯。老头子有重要的客人？”

　　托马斯眼角的疤痕再次扭动了几下，没有回答罗克的问题，直起身体，向后挥了挥手，“进去，罗克，艾瑞克先生正在书房等着你。”

　　沉重的铁门缓缓地打开，罗克微点头向托马斯告别。直到车子驶入大门，听到身后那声沉闷的关门声，罗克才悄悄吐了口气。托马斯那头怪兽比往常更令人恐惧，发生了什么呢？托马斯竟然守在大门口，似乎是艾瑞克命令他在这里迎接自己，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维斯康汀家族成员都知道，托马斯是老头子法比奥·维斯康汀的王牌，只有老头子才能令他俯首帖耳，否则即使是他主人的唯一继承人艾瑞克·维斯康汀也无法差遣他。罗克不禁有些担心，一个小时前在机场接到艾瑞克的电话，他的语气并没有同往常有什么不同，但看来这次的见面并非只是为祝贺他在拉斯维加斯取得的成果而已。

　　推开维斯康汀家的书房门时，罗克还在反复揣测艾瑞克的用意，以至于被一声巨大的咆哮震得有些头晕。

　　“这是战争，艾瑞克！就像老头子说的，拿起武器，敌人会被我们完全碾碎！”萨姆·格林挥舞着青筋凸暴的手臂，花白的头发在他剧烈的动作带动下上下抖动。萨姆在法比奥老头子年轻时便追随着他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现在尽管是维斯康汀家族的元老，但好战的本性却丝毫不减。

　　“得了，萨姆。”与萨姆资历相当的雷克斯·卡西亚除了略有些发胖的身材，眉目间还保留着意大利美男子的韵味。此时他舒适地坐在沙发上，吐出一口芬芳袭人的哈瓦那雪茄烟，眯眼冷笑着，“你以为还是二十年前吗？战争？！在碾碎那些黄皮猴子以后，我想FBI会很乐意碾碎你。”为维斯康汀家族共同效力三十年，雷克斯与萨姆之间的敌意不仅没有削弱，反而愈发针锋相对。

　　萨姆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雷克斯，“那些黄皮猴子在老头子的身上打了三颗子弹！妈的！雷克斯，我要把三颗子弹打在你这胆小鬼的心脏上！”

　　在萨姆拔枪的当儿，一个平静和缓的声音及时阻止了他，“放下枪，萨姆。罗克刚回来，你应该用拥抱而不是子弹来欢迎他。”

　　萨姆愣了一下，这才看见站在门口的罗克，悻悻地收起枪，走上前狠狠拥抱了一下罗克：“天啊，罗克小子！我说过什么来着，我们的罗克小子一定会有出息。亨克斯家族那些狗娘养的，加起来也经不起我们的罗克小子一个小指头！”

　　罗克笑道：“可是您的罗克小子也经不起萨姆叔叔的一个拥抱呢。”

　　雷克斯也站起身，给了罗克一个拥抱，“罗克，我以为你会把亨克斯从拉斯维加斯除名了以后才会回来。”

　　“哦，不，雷克斯叔叔，”罗克耸了耸肩，“我是生意人，不喜欢血腥。”

　　“你做了笔好生意，罗克。”一直站在书架阴影中一言不发的弗雷德·沃伦出声道，那张异常年轻俊秀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谢谢你，弗雷德。”

　　冲着弗雷德微微点头，罗克走近书桌。书桌边，艾瑞克·维斯康汀张开了双臂迎接他，深棕的头发一丝不苟，眼镜下蓝灰色的眼中带着笑意。

　　“感谢上帝，艾瑞克，真高兴我能这么快见到你。”罗克迎上前，用力拥抱着艾瑞克，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艾瑞克总是能让孤儿的他感受到亲人的感情。

　　“亲爱的罗克，欢迎回来。”艾瑞克像对待弟弟一般拍了拍罗克长满栗色卷发的脑袋。

　　罗克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轻轻挣脱艾瑞克的怀抱，认真道：“艾瑞克，看在上帝的分上，快告诉我教父发生了什么事？”

　　艾瑞克踱回书桌后，嗓音低沉：“是的，罗克。今天下午父亲在罗斯福大街，最近他经常在那里与一些老朋友见面，罗克，你知道他喜欢那里的老式意大利咖啡馆。有三个人从小巷出来对他开枪，托马斯杀死了其中一个，但父亲中了三发子弹。感谢上帝，两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和小腹。虽然还有一颗利他的心脏只有半英寸，但医生说已经没有大碍。不过，警方对父亲的病房进行了隔离，暂时无法知道具体的情况。”

　　“上帝保佑！”罗克松了口气，问道：“那么是谁干的？东方人？”

　　“哦，我敢打赌，一定是那些黄皮猴子！”萨姆大声说，“那些异教徒，他们都该下地狱！”

　　雷克斯说：“托马斯打死的是个华裔，据说有人看见他在唐人街出入。”

　　罗克皱起眉，“唐人街……难道是鸿门？”

　　“看起来是的。”艾瑞克在书桌后的转椅上坐下，淡淡道。

　　“为什么？唐人街向来与我们保持距离。”罗克有些不解，三十年前纽约各大家族联合要消除华人□□势力，一番激烈火拼之后，双方皆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互相让步。各大家族不再插手唐人街，而华人□□势力则不得蔓延出华人社区。

　　“也不排除其他家族的可能，毕竟老头子对他们的威胁更大。”雷克斯弹了弹烟灰，转头对艾瑞克说：“艾瑞克，我们该怎么做？”

　　“等。”艾瑞克把手肘撑在胡桃木桌面上，双手指尖互相轻轻抵触，形成一个教堂尖顶一般的形状，“其他家族也好，鸿门也好，无论是谁干的，无论什么理由，只要父亲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出面与我们谈判。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极其熟悉艾瑞克的罗克看着那个手指组成的教堂尖顶，心里立刻明白，艾瑞克并非如口头上说的那么不确定，而且他显然已经下了某个决心。

　　萨姆咬了咬牙，恨恨说：“艾瑞克，至少我们应该准备床铺，否则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艾瑞克看了眼萨姆，指尖后的薄唇抿了抿，点头，“是的，当然，我们也该以防万一。萨姆，这件事就全部由你负责，我想换作父亲也会这么安排。”

　　萨姆眼中立刻闪出热切的光芒，“哦，是的。你的父亲，法比奥，愿上帝保佑他！他总是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我该走了，艾瑞克，放心，天亮之前，我会安排好一切，纽约的每个角落都会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萨姆匆匆离开后，艾瑞克的目光转向雷克斯，“雷克斯，警方就交给你。要尽快解除隔离，父亲的安全要由我们自己负责。我们应该为警方省下纳税人的钱来保护更多的市民，不是么？”

　　雷克斯微笑着，“确实如此。而且，再这样下去，我们门口名叫托马斯的野兽就要窜上街了，天啊，我们必须立刻拿回栓它的铁链。回头见，艾瑞克，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给你带回好消息。”

　　当书房里还剩下艾瑞克、罗克和弗雷德三个人的时候，艾瑞克对罗克露出笑容，“罗克，我们本应该用盛大的宴会欢迎凯旋的勇士，可是，你瞧，我们不得不把宴会延后。不过，我想父亲会很乐意亲自给你赞扬。”

　　“是的，艾瑞克，我相信。”罗克也露出笑容，“教父是个好人，他永远那么宽容慈爱。”

　　“他也是个好父亲，罗克。”

　　艾瑞克的目光看着窗外，夜色似乎愈发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