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阵营，重生六次》一只贝壳

5、领带谋杀

　　莱特一头雾水。

　　他向后看去，发现科洛弗和派伊虽然没像赛琳娜那样发疯，却犯了傻似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不来阻止赛琳娜吗？

　　她的腕表已经在倒计时了。

　　莱特只好自己行动，他摆出一副吓到了，但又因身份而强撑着的模样，声音发颤，努力从女人铁钳般的手里挣脱开来。

　　同时大叫。

　　“你在干什么！快放手！你疯了吗！我要向你的上级投诉你！”

　　上级这两个字触动了科洛弗的神经，他快步上前，呵斥道：“赛琳娜！注意言行！希尔塔发出警报了！”

　　“5，4，3……”

　　腕表尽职尽责地倒数，用切实的刺耳声音附和着科洛弗的话。

　　“咳咳，放开我！”莱特继续挣扎。

　　“听我的命令，放开特派员！”

　　派伊拼命理解着情况，终于也反应过来，向前扑去：“你不要这么冲动！有问题我们可以之后再——”

　　场面乱成一团。除了赛琳娜，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大喊。

　　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太紧张，她反而越来越用力了，表情也更加激动。

　　赛琳娜可不是柔弱的人，她经常锻炼，在那样的力道下，莱特演出来的情绪逐渐变得真实。

　　虽然这么说显得很搞笑，但莱特真的觉得，他要被领带勒死了。

　　六周目的结局竟然是这样吗？

　　即使对自己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死法了。

　　真是有趣。

　　倒计时数到1时，赛琳娜终于松手了。

　　莱特立刻咳嗽着退了几步。

　　科洛弗和派伊扯着赛琳娜的胳膊，一人一边，像架着商场的假人模特那样把她腾空起来，放回原地。

　　电子合成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

　　“巡逻车退回车库。”

　　“二等公民赛琳娜，你的道德评分已降低，请注意及时查看。”

　　“总体评分过低将影响你的种种权益，希尔塔系统提醒你，情绪稳定是优越人生的基石。”

　　赛琳娜手上的腕表播报完语音后，发出滴的一声，似乎收到了什么信息。那肯定是刚才提到过的评分降低的通知。

　　监控探头活动几下，确认莱特没有受伤后，缓缓转了回去。

　　空气中开始生长寂静，没人说话。

　　赛琳娜神情不甘，科洛弗紧皱眉头，派伊直愣愣地盯着莱特发呆。

　　莱特谨慎地走远了一些，站在他们对面，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三人。

　　情况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平静中去，抛开对峙的事实，这里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明明有事发生了！

　　莱特心想，我扎头发的方式和说话口吻很令人讨厌吗？

　　还是说几个轮回没见，我已经忘记了赛琳娜其实是个神经质的易怒狂？

　　在这个世界上，大家“公认”希尔塔是完美的电子生物。

　　全面的调查与监测，让希尔塔得以建立庞大的数据模型，掌控现在，预测未来。

　　对现在的掌控靠的是无法计数的监控探头与每个人身上的腕表。

　　除了室内没有安装探头外，大街小巷上，到处是监视器的痕迹。一个人只要拥有社会化的活动，就能被锁定。

　　而相当于万能终端的腕表，会尽职尽责的向系统反应每一笔聊天、消费以及搜索的记录，集合成大数据后，足以建立稳定的模型。

　　对未来的预测则类似于天气预报，不过细究起来的原理，要比那厉害得多。

　　可人类是复杂的生物。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会按照预测的路线行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要干什么。

　　所以，在尚未统筹一切之前，希尔塔特别建立了一批机构分享权柄，选拔可以信任的人才来发挥作用，帮助自己。

　　其中武装性最强的，是用地区命名的执行局。

　　执行局主要处理系统未能制止和查明的抢劫、谋杀、绑架、盗窃、勒索等问题，可接触的社会人员最多，能调动的资料也最全面。

　　第六区情况特殊，局势复杂，莱特曾经专门考入联邦军校，上了十几年的学，然后应聘到这里的执行局，工作数年，获得了不少在下个轮回中可以用于发展反抗军势力的情报。

　　兜兜转转的，他又回来了。

　　以一张不同的脸，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敌对身份。

　　他在来之前已经调查过，第六执行局的人员构成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三个老熟人。

　　局长科洛弗：固执老头，行走坐站时，脊背都直得像标枪，参加过最后一次世界大战，因伤退伍，十分支持和维护希尔塔的统治。

　　技术员赛琳娜：长卷发的女人，外表美丽，喜欢机车，热爱长跑，做事雷厉风行，对希尔塔的存在不甚在意，一心关注自己，是个冷漠的利己主义者。

　　后勤员派伊：棕色短卷发的青年，有双蜜糖色的眼睛，话不多，性格内敛，在维修上很有天赋，对希尔塔虽不满意，但没胆子反抗，进行过一定的思考，但仍然选择妥协。

　　这三个人在策反的程度上由强到弱，性格也各有特色，让曾经的莱特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比如科洛弗，就是死前才醒悟的，而且只偷偷向他一人表示了悔恨。

　　不过幸好，这次他不用再愁破脑袋去影响什么人。

　　他只找诺瓦。

　　没错，特派员的事情，在莱特看来，其实非常简单。

　　沃尔特不过是被吓到了。

　　就只是这样而已。

　　等他冷静下来，就会用聪明的头脑发现，特区的问题仍在掌控之中。

　　虽然不想承认，但莱特已经用各种身份同希尔塔斗争了数百年，比谁都明白那东西的可怕。

　　这次的暴动想必是某种巧合，令人意外的地方在于叛乱者们侥幸脱离了希尔塔的监控。

　　沃尔特，他害怕的是“希尔塔不完美了”，不是“有人决心以赴死的意志反抗”。

　　特派员总共有二十九名，其余的那二十八个人，总会调查出个结果来。

　　在此期间，他敷衍了事就好，正好以此打消沃尔特对他的“错误”认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沃尔特有了那样的想法，该说他果然聪明好呢，还是说他因为聪明而过于敏感好呢？

　　明明自己已经尽力伪装了。

　　真是难办啊。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赛琳娜会对自己的发型和语气有意见？

　　忍不住想了很多的莱特回过神来，尝试率先发言，掌握节奏。

　　正当他要开口时，科洛弗走了过来。

　　“特派员先生，我是局长科洛弗，我代表第六执行局对您表示热烈欢迎。”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了右手。

　　“这就是你们表示欢迎的方式？”

　　莱特没和他握手，满脸阴沉地躲开了。

　　“你们是在谋杀！”他感到系着领带已经不安全了，那和上吊绳没有区别，索性解了下来扔在地上，“我很不高兴，我讨厌你们。”

　　老人立刻蹲下捡起那条领带，拍了拍灰，声音里满是歉意：“我会在洗干净后，把它还给您的。”

　　莱特瞥了他一眼。

　　科洛弗原来是这么懂变通的性格吗？

　　“我不求您原谅赛琳娜，”他说，“但我要为她解释几句。您是为了解决暴.乱而来，应该很了解这次行动的规模和难度，接到上面的文件后，我们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赛琳娜的头脑因此变得不太清醒，事实上，我们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莱特听完后，开始打量他们。

　　其实他刚下车就注意到他们的黑眼圈了。

　　“您的发型……”科洛弗斟酌着用词，“还有语气，赛琳娜很喜欢。她只是激动了一点，她是想向您学习。”

　　“喜欢？”

　　莱特扎头发的方式确实比较特别。

　　他留的是短发，但后脑部分的发尾没有修剪，而是用皮筋随意扎了起来，在肩膀上垂着，放至身前，抵到锁骨偏下的位置。

　　也就是说，他有个小辫子。

　　这是他还没来到这个世界时就留着的发型，成了习惯后，只要有条件就会这么剪。

　　至于语气……

　　在长久的岁月里，莱特养成了一种特别的讲话方式，以此使自己显得亲和，更叫人信服。

　　他让自己讲话的腔调很独特，给人坦率自然的感觉，并且在句子和句子间，使用恰到好处的短小停顿，听起来悦耳动人，不会令人烦躁。

　　好吧，这些特点确实会使人喜欢。

　　科洛弗转过身去，对赛琳娜使了个眼色。

　　赛琳娜这时也感到刚才的场景实在太过分了，自己做得很过火，心生悔意，连忙顺着科洛弗给的台阶补救。

　　“我最近想换个新造型试试看，”她踌躇一下，果断道歉，“真是对不起，我感到非常抱歉，我愿意补偿您任何东西。请您原谅我。”

　　莱特想起赛琳娜确实让还是“埃布尔”的他教过她一次怎么扎头发，那是某个办案调查结束后的深夜，两人随意闲聊，什么都谈了一些。赛琳娜兴致起来后，坦诚地夸过他的品味。

　　这段记忆在脑海里埋藏得太深了，需要提示才能想起来。

　　莱特暂时打消了心中提起的疑惑，不过，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但现在不好深究，他们已经把初次见面弄得很尴尬了。

　　“就算有这样那样的原因，鉴于你对我的不尊敬，我还是要惩罚你，就罚你，”莱特拉长了声音，“我在这里驻扎期间的早餐午餐，都由你来准备，没问题吧？”

　　“没问题，”赛琳娜点点头，“感谢您的宽容。您有什么偏好吗？”

　　“二十五号营养液，你们这里卖吗？”

　　派伊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除了离他很近的赛琳娜外，没人听到。

　　站在莱特身旁的科洛弗瞪大眼睛，用尽全力控制了侧头的欲望。

　　“卖的，先生，”赛琳娜使劲掐着手心，已经宣泄过情绪的她这时反而能最平和地对待莱特，“您爱喝那个吗？老实说，那个营养液的味道有点奇怪啊。”

　　“我觉得还好吧，”莱特说，“味道不是怪，是有风味而已，你们都误会它了。”

　　“……我明白了。”

　　莱特左右看看，觉得事情大概告了一段落，于是迈步向里走，边走边说：“我希望你们已经准备好了给我的办公室。”

　　“当然，”科洛弗给他引路，“您辛苦了，是先歇上一天，还是马上指导我们工作？”

　　“可以选的吗？那我要先歇一天。”

　　莱特把这句话说得异常果断。

　　科洛弗只是客气客气，想尽早试探出特派员的做事风格和中心城的计划，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了决定，脚步顿时不太连贯。

　　派伊在后面慌乱地扶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