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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邻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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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一点钟,西直门内大街,一辆黑色宾利驶离西所大桥主干道,拐进辅路。这条辅路是条单行线,路的尽头便是森和苑小区地下车库的入口。
江括坐在汽车后座,刚刚的饭局上喝了两杯红酒,那酒的后劲儿大,他让司机把车窗放下一些。凉风透过车窗的窄缝涌进车厢里,冲淡了酒气,人也跟着精神了不少。
今晚是个商务饭局,有程树在,江括就让司机老张先下班了。
都说江括这个人性情淡漠,商场上杀伐果断,游刃有余,言语间掷地有声。而私底下他又喜静,旁人闲事都近不了他身。
也正因此,江括为人低调至极,凡事不喜欢搞出太大的阵仗来,也不给员工设置一些无意义的条条框框,倒算得上是打工人心中的理想老板形象。
程树跟在江括身边两年多,早已摸透了他的习惯和喜好,知道老板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私生活,便一直强忍着好奇没有开口。
但程树实在想不通,为何老板要从原本距离公司只有5分钟车程的住处,搬来现在这个没有一个半小时都开不出早高峰的小区。
虽然森和苑也在西二环以里,可跟之前那寸土寸金的北城CBD还是没法比的。难不成老板最近又看好了哪个项目,刚好在西城区,搬过去住是为了方便考察?
还不等程树捋完思路,车子已经缓缓驶入了地下车库,前前后后总共转过六道弯后,黑色宾利最终在了12栋楼对应的电梯门前。
江括抬手敲了敲驾驶座位,示意程树不用下车,并叮嘱他:“明天早上九点的会很重要,这边离公司远,让老张早点过来。”
“好的,江总。”程树坐在车里点点头,一直目送江括进了电梯,才轻点油门离开。
刚刚这一路的凉风让江括的酒醒了大半,他定了定神,按下28楼的电梯按钮。
江括今天第一次来这座小区,也第一次走进12栋的电梯,可一想到等下就能亲眼看见程树照片里的那株小番茄,他竟有种出差许久终于回家的闲适和期待。
想到这里,江括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鲜少有人进出,电梯一路向上,很快便停靠在了28层。
电梯门刚一打开,还不等江括抬步离开,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以碰瓷的架势从门外踉跄着扑了进来。江括倒是反应极快,瞅准胳膊顺势一捞,将人扶住。
那道疑似碰瓷的黑影正是赵梦起,她今晚从酒吧回家后一直觉得小腹附近不舒服,并且这种不舒服的程度随时间逐渐加深,最终变成了绞痛。
实在疼痛难忍,赵梦起连外套都没来得及套,两手紧捂小腹,一路颤抖着挪到了电梯前。
她按下向下的按钮后,身体一侧紧贴住墙壁,才能勉强维持住站立。
好不容易捱到电梯门终于打开,赵梦起再也撑不住了,直挺挺朝着里面的人倒了下去。
这一倒一扶间,赵梦起不知怎么就仰靠在了那人的怀里。她虚弱地半睁着眼,正对上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深灰色的眼眸透着一股深邃,配上一对剑眉,不怒自威。
可不知为何,赵梦起总觉得那双眼睛在看向她的时候,似乎有种担忧的意味。
而在最后的清醒时刻,赵梦起隐约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想回应,却根本没有开口的力气。
江括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短暂的惊讶后,他赶紧蹲下身去,将人搁在腿上。
见赵梦起脸色惨白,额头上还渗着这个季节不该出现的汗珠,江括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蛋:“赵梦起?醒醒?赵梦起??”
见她毫无反应,江括不敢再耽搁一分一秒,他赶忙将人抱起,飞快按下通往负一层的电梯按钮后,又摸出电话打给助理程树。
程树接到江括的指令后,在三分钟内完成了调头、上桥、下桥,以及冲进森和苑地下停车场的整个流程。
虽然他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跟在江括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老板如此焦急。
黑色宾利再次停在了12栋楼的电梯门前,程树赶紧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子给江括帮忙,却见老板怀里正抱着个女人。
程树给江括当了两年多的助理,除了工作场合外,老板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他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于是试探性问到:“老板,这位是....?”
江括动作轻柔地将人塞进车里,才言简意赅道:“邻居。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程树“啊”了一声,迅速钻进驾驶室,启动车子。
他本来就好奇老板为何突然千里迢迢从东城搬来西城,现在又如此乐于助人,大半夜的送个陌生邻居去医院。
程树心里极为好奇,想问又不敢问,只能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偷偷瞟一眼后视镜。虽然车厢里昏暗,看不清那女人的样貌,却明显感受到了自家老板那难得一见的焦急和小心翼翼的温柔。
程树心里更加好奇了:这人真的是邻居?单纯的邻居关系?他老板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都开始友爱邻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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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赵梦起一睁眼就对上了一道凌厉的视线,熟悉的眉眼明显跟她昨晚迷蒙间看到的那副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见她醒了,赵叙臣松了口气,正想询问昨晚的情况,就见赵梦起张张嘴,像是有话要说,却因为一整夜没有开过口,一开口声音哑得离谱,公鸭嗓中还掺杂了少许的破音。
本该是个搞笑的场面,可现在的赵叙臣完全笑不出来。
昨晚他发消息给赵梦起,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赵叙臣只当她睡着了。
可一直到今天早上九点钟,赵梦起还是没有出现,不知是不是兄妹连心,赵叙臣总觉得心里不安,于是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
他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千万别出事,一边焦急地听着“嘟嘟”的等待音,直到快要自动挂断,电话才终于被接通。
赵叙臣正想大声问她怎么不回消息,却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吊得更高了。
赵叙臣自报家门,表明自己是赵梦起的亲哥后,警惕询问对方身份。
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告知了他们所在的医院,并大概说明了赵梦起整个入院治疗的情况。
赵叙臣一听妹妹在医院,也顾不上追问对方究竟是谁,挂断电话后就直接杀到了医院。
可当他推开病房大门,却见房间里只有赵梦起一个人在呼呼睡着,并没见到刚刚跟自己通过电话的那个人。
赵叙臣看着面前这个从小就没心没肺的丫头,暗自叹了口气。他虽然迫切想听赵梦起亲口说清楚昨晚发生的事,可还是没忍心扰她清梦,就守在床边等人醒来,寸步不离。
可惜,自小便以“小没良心”著称的赵梦起,并没有察觉到哥哥的担忧,甚至是自责。
一直以同一个姿势躺了一整晚,赵梦起这会儿只觉得累得慌,浑身都很酸痛,趁着精气恢复了些,便用手臂撑着床面想要坐起来。
可这一动却牵扯到了小腹处的伤口,赵梦起毫无防备,疼得直吸凉气。
见状,赵叙臣赶忙上前把人又按回了床上:“自己刚做完手术不知道吗?还乱动。”一开口,言语间多半是心疼,少半是责备。
赵梦起只得再次乖乖躺好,缓了缓才开口:“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声音还是哑的。
赵叙臣替她掖了掖被角:“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今天早上打你电话,是个男的接的,我才知道你住院了。昨晚送你来医院的那个人是谁?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虽然语气没有刚刚那么生硬了,可赵梦起听得心虚,她挤出两声干巴巴的笑:“我昨天跟南央他们去酒吧玩,在酒吧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到家没一会儿就感觉肚子痛。一开始以为是吃坏了东西,想着反正也不严重,大半夜的就没吵你,没想到是阑尾炎,还做了个手术。”
她看哥哥还是臭着个脸,赶紧又补充一句:“送我来医院的那个人,应该....是邻居。”
昨晚赵梦起都疼晕了,哪里还有力气去关心对方是谁呢?
不过,当时她按的是下行键,按说正常上行的电梯是不会半路停下来的,除非里面的人刚好按的也是28层。
而这一层只有两户,刚好昨天2801搬来了住户,应该就是那家的主人送她来的医院。
赵叙臣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不免心有余悸。昨晚赵梦起突发急性阑尾炎,如果没有刚好碰上邻居及时送医,后果不堪设想,理应当面感谢人家的。
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邻居回来,眼看着快十点了,倒是等来个查房的护士,手里提着个袋子,上面写着XX粥店的字样。
见赵梦起醒了,那护士把袋子放到桌上:“你朋友给你买的粥。现在做完手术已经十个小时了,可以进食,但别吃太多,伤口需要静养,频繁去卫生间不利于愈合,再过三五天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说着,她又拿出测温枪,对准赵梦起的额头“滴”了一下:“36度8,不发烧,明后天可以办理出院。”
交代完,护士没有多停留,接着去下一间病房查房去了,留下兄妹二人对着这份意料之外的外卖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