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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丧葬 ...

  •   孟攸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她看着云空,张了张唇,嗓音从她的喉间溢出,有点嘶哑又有点艰难:“可…可以吗?”

      云空握着她的手,坚定又温柔道:“可以的。”

      孟攸捏着他的手,却突然摇了摇头:“先去母后的宫殿吧。”

      云空点了点头,他低声道:“还有两个时辰天亮,都来得及的。”

      宫里的夜太长了。

      风声一起,似乎有呜咽声响起,但是枝繁叶茂,枝桠簌簌的声响,又压过了风声,整个宫内似乎瞬间空了起来,寂静无人。

      殿内的主人不见,便更显空阔。

      拐角处似有火光闪过。

      孟攸戳了戳云空的指尖,云空一顿,他带着孟攸过去。

      是王嬷嬷和知玄公公。

      他们在烧纸。

      王嬷嬷垂头擦泪,低声念叨:“娘娘,您好走,奴婢会照顾好小殿下的。”

      知玄公公本来就苍白的面色此时更是白得如同裹了好几层面粉,他盯着火焰,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可孟攸却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孟攸摇了摇头。

      云空知道她的意思,抱着她来到了内殿。

      内殿没有掌灯,一片昏暗。

      孟攸轻手轻脚的来到母后的寝殿,她坐在母后的床上,伸手扭动了下花瓶,墙面上弹出来个凹陷,她踮起脚,将匣子从里面拿出来,也没有避讳云空,直接打开了匣子。

      许是母后并没有想到此次栽了跟头的缘故,匣子里还有一张小像。

      青白衣衫,半披发的书生模样。

      左上角有人用草书提了几个字。

      温承之给温长生画得像。

      厚颜无耻。

      孟攸盯着这幅小像,她将小像递给云空,低声道:“若你出宫,将小像埋了吧。”

      云空接过小像。

      孟攸的视线这才看着匣子里面的东西。

      除了那个小像,里面还有个玉牌,上面用篆书勾了个“黑虎”。

      孟攸握住玉牌,她将匣子重新放回去,又转了转花瓶,仰面看着云空:“云空,我们走吧。”

      云空应了声,他抱起孟攸,飞身离开此地。

      太极殿灯火通明,可不见成帝人影,冰棺却摆在寝殿正中央,宫娥官宦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不停的抖动着身体。

      孟攸趴在屋檐上,她盯着冰棺里的面容看。

      谢青柠被迫重新穿上了件正红宫装,宫娥扑粉的手艺很强,此时并不见不久前的青白,反而白中透粉,像是只是安睡一般。

      她的双手搭在腹部。

      衣袖盖住她的手腕和掌背,露出青白的手指,看到这儿,或许才明白了,冰棺里面得是个死人。

      孟攸的掌心收紧。

      她不明白成帝为何要将她的母后的遗表放在此处,不让母后入土为安。

      云空握住她的手。

      孟攸看他一眼,掌心慢慢放松。

      孟攸又看了母后一眼,这才同云空点了点头,云空揽住孟攸的腰,将她带回了长春宫。

      这一看,孟攸的精神状态倒是好上许多。

      她同人说话了,也开始自己吃饭了。

      只不过,每天都要去太极殿看一眼母后。

      连着三天。

      成帝未发任何皇后“崩”了的消息。

      孟攸也没撞见过成帝。

      直到第三天。

      她趴在檐上看母后的声音,看见了成帝。

      寝殿内无宫娥和官宦。

      只成帝一人。

      他坐在白玉阶上,一腿伸直,一腿屈曲,拎着个酒壶在喝酒。

      “谢清柠。”

      “你就这般讨厌朕吗?”

      谢清柠躺在冰棺之上,她一动不动,没了往日的生机和笑意,但她自从十四年前入了皇宫,便没了任何的活力。

      她像是个装饰精美的瓷瓶。

      内里不断腐烂,外表却越发精致。

      和谢清华样的谢清柠呆得时间越长,他越发看不懂自己究竟喜欢这两个姐妹里面的谁,或许是年幼时喜欢谢清华,所以这才越发痛恨元徽,也或许是现在日久生情喜欢得是谢清柠。

      元徽也就罢了,他好歹是皇室子弟。

      温承之算是什么,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子弟而已,怎么斗胆跟他抢得啊。

      成帝头疼欲裂,他一把踢开酒壶。

      碎片砸在地面上,酒水从里面倾倒。

      整个太极殿都浸润在酒香之中。

      窗边似有鸟雀阵飞,枝桠晃动,转瞬即过。

      孟攸抱着双膝看着窗外,这么多年了,这些关系错综复杂,根本无法理清,她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那张纸条是谁给母后的?

      纸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母后为什要自戕?

      孟攸几乎是坐了一整夜,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哀乐吹奏而起,鸟雀被鼓声震得飞起,映得天空都有些五彩斑斓。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眨了下,麻木般的伸手指了指外面的哀乐,看向云空,很轻的问:“外面怎么了?”

      云空一整晚都站在孟攸身边,他也不清楚外面怎么了,只能低声道:“奴过去问问,一会儿殿下记得吃饭。”

      他还没动的时候。

      孟攸似乎想起什么,她突然伸手抓住云空的手,眼里泛起泪花,不太确定又很确定道:“母…母后下葬了。”

      她突然起身,眼底都是泪花,声音又低又小,甚至还有点结巴:“我…我去看看。”

      她话音落地的时候。

      外面传来试探的敲门声:

      “小殿下,您起了吗?”

      孟攸看向云空。

      云空自觉隐蔽在暗处。

      她这才开声道:“起了。”

      宫娥鱼贯而入,孙嬷嬷提着食盒进来,摆满了一大桌,声音低低:“小殿下,吃朝食了。”

      孟攸看着她,问道:“外面怎么了?”

      孙嬷嬷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但看见孟攸的面色越来越白,她叹了口气,低声道:“小殿下,正在准备丧葬。”

      她又低声道:“陛下让您在宫中好好反思,不准参加丧葬。”

      孟攸眼睛顿时无了光彩,她垂了垂眼睫,挥了挥手,声音低低,听不真切:“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殿下。”

      等寝门关住之后,云空才从转角里面出来,他站在孟攸身边,低声道:“殿下,你先吃完朝食,奴带你过去。”

      孟攸抬头看向云空,她应了声。

      两人还如往常一般吃饭。

      可气氛和往日却完全不同。

      几乎是凝滞着的。

      孟攸只想看到母后,她没了其他想法,只想尽可能的将朝食吃快一点,等宫娥将碗碟收拾之后,孟攸面不红心不跳的丢下一句,她要睡觉,便彻底将门关了上去。

      云空揽着孟攸过去。

      北夏对于皇后的丧葬极为隆重的。

      抬眼望过去,整个视野都被素色旗帜所掩盖,长长得队伍如同下雨天排队而行走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拥挤又喘不过气来。

      北夏丧葬需,
      皇后陈郡谢氏薨,皇帝辍朝五日,服缟素,日行三奠。内外大臣会集,服布素。朝夕哭临三日。自初丧至百日,帝亲致祭。

      孟攸同云空一般躲在树上。

      直到暮色初升,她才同云空离开此地。

      想要查到那纸条是谁递过来的,何其之难。

      更何况,孟攸在宫中并无根基。

      成帝正想将孟攸迁出宫外。

      她的进展并不大。

      但隐隐记得,母后说过,程贵妃同她不合。

      她便派云空守着程贵妃的云裳殿。

      希望找出什么线索来。

      但程贵妃好歹在宫中住了十几年,这么长时间,十几年的老狐狸了,她依旧得帝王宠爱,母后死后,六宫的掌权印落到了她的心中,她更是得意,也更是不行错一步。

      唯一一件事情。

      上年选秀的采女,成帝很少翻牌子,而最近却每每翻些新人。

      而其中一个,被查出了怀孕。

      彼时,离母后丧葬已经过了一月,孟攸也被放了出来,她从书院下完课,带着云空走在御花园,正巧遇见张太医行色匆匆,她问了一口,张太医道,住在雪絮宫的王采女有了身孕,成帝让太医都过来给王采女把把脉。

      孟攸说不出来是什么想法。

      母后才死一月。

      王采女便有了身孕。

      还是一月的身孕。

      她突然感觉有些呕吐,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击打她的腹部,但她又呕吐不出来,面色却不同以往的喜形于色,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她出声到:“本宫同你一起去。”

      公主去看望有孕的嫔妃。

      这事也不算不符合规矩。

      张明回便没有劝谏,任由孟攸跟着他来到雪絮殿,他们还没有踏入雪絮殿的时候,便听见成帝高兴的声音:

      “采薇有了身孕,传朕旨意,王采女即刻受封为王嫔,搬至玉阳殿主殿。”

      孟攸笑着行礼祝贺。

      她的余光瞥见看见了程贵妃眼底的不满和怒火,视线落到床上的人,她的瞳孔一震。

      王采薇的长相同母后有六分像。

      尤其是侧脸。

      孟攸突然更想呕吐,她一时说不出来任何话,只想反胃,却强逼着自己移开视线,她笑着应承着父皇的话。

      好似如同往常一般。

      天真又单纯。

      她的余光一直注意着程贵妃。

      程贵妃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只想笑着应承,视线依旧落在床上的王采薇身上。

      不,是放在王采薇的肚子上面。

      孟攸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和直觉。

      她感觉这是她找到程贵妃手脚的一个机会。

      这只是个插曲。

      再次听到王采薇的消息时。

      是王嫔福薄流产。

      孟攸圈住药学上的一页。

      夹竹桃和桂枝合在一起可导致流产的消息。

      王嫔伤寒,喝了剂桂枝汤。

      虽用量很小。

      但她的香里参杂了夹竹桃。

      宫内太医大多被程贵妃收买。

      王嫔又不通药理,她只能暗恨自己不小心,夜里起夜时,却听着有宫娥在暗叹,家中嫂子因误食夹竹桃而流产的事情,她一下福临心至,又仗着这段帝王的恩宠和失去孩子的难过,一下子闹到了成帝身边。

      孟攸是公主。

      她是不能掺这些事的。

      是听他人传过来的。

      程贵妃当时矢口否认。

      但是有宫娥跳出指认她。

      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脚的。

      程贵妃身边的嬷嬷被关进监狱,她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那嬷嬷姓王,是程贵妃的乳娘。

      王嬷嬷胖,她这胖是伙食高的缘故,吃得满面油光,浑身肥嘟嘟的,进了半天宗人府,被吓到直接破了一个胆,关了四天,以为无人来赎,上了私刑。

      窗户纸被戳破,风声呜咽而过。

      似有穿着白衣的人过来,浑身裹满了风雪,冰凌棱的刺骨。

      王嬷嬷突然一个激灵,她饿极又累极,好久都没有睡觉的缘故,突然看到这一幕,她的瞳孔控制不住的颤抖。

      烛火一明一灭。

      黑影落在墙面上。

      王嬷嬷浑身发抖:

      “不是我,不是我,皇后娘娘。”

      白影更加恍惚。

      王嬷嬷的脖子被人插住。

      她的面色突然青白起来,只觉得那双手满是冰冷,如同冰雕一般,她不停的摇晃着头,瞳孔瞪得死大:“皇后娘娘,不是老奴,不是老奴。”

      痕迹越发明显。

      她翻了个白眼,直接被掐晕时,窗户“彭”得一声被打开,冷风呼啸而止,她尖叫道:

      “温承之的妹妹在青城。”

      她戛然而止,晕死过去。

      孟攸捏着皮影戏,她的指尖泛白,看着云空出来,艰难的动了动唇:“还有一人。”

      指认谢清柠的宫女揽星。

      她因年岁到了出宫年龄,那夜之后,便被放出宫。

      孟攸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到她的住所。

      揽星是山浮街上,年二十五岁,出宫后同青梅竹马的弟弟成婚生子,现今已然怀孕。

      云空上前一步,他伸手扶了扶孟攸身上的白色粉末,低声道:“殿下,小心一点,别吸入致幻粉了。”

      孟攸应了声,她捏着皮影戏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低声道:“云空,若是以后我变得不是我,那该怎么办?”

      她的心脏突然提起。

      摇摇晃晃。

      云空握住她的手,低声哄道:

      “主人于奴来说,一直都是主人。”

      “不因性情容貌的改变。”

      “主人,您走到哪儿奴跟到哪儿。”

      “别害怕,主人。”

      “我们永不分离。”

  •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赫舍里氏薨,皇帝辍朝五日,服缟素,日行三奠。内外大臣会集,服布素。朝夕哭临三日。自初丧至百日, 帝亲致祭。——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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