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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我没有跟着你 ...

  •   好说歹说把秦牧风唬住了。

      徐昭佩那一趟,柳桢主打一个添油加醋,描述的那叫一个死里逃生、生死一线。

      “这一路太危险,没带你来是怕你受伤,不是我不想。”

      白的说成黑的,方的说成圆的。
      柳桢说谎话不打草稿,不过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说的也是。”

      不容易,他终于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清晰的理解。

      李百药看的一愣又一愣,他没想到秦小郎嚷嚷了一路,这么快被哄好了。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镜子由“秦牧风暴揍柳桢出洋相”转变为“秦牧风柳桢喜洋洋出游好哥俩”的画面。

      “你还是小孩子啊,丢不丢人?我们可不是出来玩的。”柳桢毫不客气地说。

      “你别看了行不行。”他遮不急,恼羞成怒。

      几人耗了一段时间,交流了一番,避开了各自来时的路,

      走了许久,仍不见出口。

      “我说,这到底有没有出口?不会根本就没设计出口,存心耍我们的吧。”

      秦牧风很苦恼,连夜赶路让他眼下发黑,走路摇摇欲坠,轻飘飘的。

      李大夫也不好受,他抱紧自己的小药箱,迷茫地跟着大家走。

      柳桢瞥了一眼镜子,差点没吓得叫出来。

      “百药,你不能吞药自杀知道吗,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李百药生无可恋地从药箱里掏出一粒黑不溜秋的药丸,看也不看就吞了下去。
      随即“啪”的一声,像僵尸一样直挺挺摔在地上。

      脸都白了。

      镜子里的李百药有种随时升天的美感。

      “啊……”
      李百药也被自己的镜像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也不想死啊,几秒后反应过来。

      “不是那样!”他赶紧解释:“那是助眠的药,我只是有点困。”

      走不出去的话……
      柳桢想得很天真:“既然走不到出口,那我们按照原路返回,走入口那条路出去好啦。”

      “我看看啊,你们要感谢我手上的石头哟……走这……不对……那边……不对……后……前……不……”

      天塌了。

      她的脸白了一个度。

      怎么会这样?
      他们好像一直在打转,入目所及之处,路面全被画上红线,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跟她设想的不一样。

      镜子里的柳桢挖了个洞,弯腰把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

      “你是鸵鸟吗哈哈……”
      秦牧风走路没力气,嘲笑她倒是很轻快。

      范煜也一怔,道:“我们一直在打转。”

      他指着一面镜子的角落。

      柳桢转了个身,发现角落里有一个熟悉的脚印。

      这不是她踢的那面镜子吗?

      又绕回来了。

      “这算什么,”她上去又补了一脚,“鬼打墙?”

      “鬼……鬼鬼打墙?”

      柳桢差点忘了李大夫怕鬼,一咬舌头改口道:“我乱说的,你莫当真。”

      李百药含泪点头,蹑手蹑脚走过来抓住她的衣角,小声说:“柳小姐,你困不困,要不要睡觉?”

      得寸进尺。

      柳桢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哭笑不得:“你真是跟秦牧风学坏了,我的梦也不是万能的呀。”

      范煜闻言,也看过来,眼睛里仿佛在说:
      试一试也无妨。

      秦牧风被骂的不明不白,问了他们才知道柳桢的梦还有解答、预言的功能,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她。

      “好好好……”柳桢被他们看怕了,忙说:“你们别这样看我。只是现在天还早,我刚睡了一觉,现在想睡也睡不着啊。”

      “这好办。百药,你不是有助眠的药丸吗?趁这个时间你们也休息一下。”

      范煜打开水递给她,看着柳桢就着水把药吞了进去。

      “没毒吧。”
      柳桢摸了摸小花,爬上牛车。

      “你这样想,百药会伤心的。”
      范煜说。

      “你知道我就是一说。”

      她调整姿势,闭上眼睛。

      一阵眩晕过后,思绪变得沉重。

      不需要数羊。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太阳下山,落日余晖。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桢醒了。
      她眨着干涩的眼睛,“啊”了一声,道:“真给你说中了。”

      硬生生待到现在,还没出去。

      几人陆续起来,充满希冀地看着她。

      “……”
      柳桢摇头。

      她跳下牛车,耸耸肩,遗憾道:“没感觉,一闭眼一睁眼就醒了,没做梦。”

      “你仔细想想呢?”
      秦牧风打了个哈欠。

      她绞尽脑汁,最后还是摇头。

      “白睡了……”
      李百药欲哭无泪。

      “别这么说,至少我们休息了——你看,镜子里的你都死而复生了。”

      柳桢很乐观,这比之前遇到的事情好很多,伙伴都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范煜一直不出声,好像还在梦里。

      镜子突然起雾。
      一阵风刮过,风去雾散,四周镜子画面发生变化。

      全都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头发扎成一对像牛角一样的小髻,脸颊边挂着几道黑印子。

      她伸出手,对着镜子外面的人,好像在说话。

      几十个小孩乌泱泱地同时看着他们。

      伴着上升的晚霞,镜子里的小孩栩栩如生,眼神化为实质性的,扫在他们身上。

      李百药刚活过来的心又死了,猫着身子挤在几人之中。
      “她……她是谁?好恐怖……”

      柳桢摸上镜子,看见里面的小女孩朝她咧开嘴笑。

      “好眼熟。”

      想不起来。

      秦牧风无语地说:“你在讲废话吗?”
      没等柳桢问,他接着说:“这是你啊,小时候的。”

      李百药闻言钻了出来,站直了。
      “小柳小姐,好可爱。”

      “……”

      柳桢定在原地,看着小女孩圆滚滚的眼睛,好像能看到现在的痕迹。

      她想起来:“这是那个时候……”

      *

      柳桢小时候就不是安分的性子。

      她时常东奔西跑,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不是在外面玩就是在去外面玩的路上。

      据说,她仗着她爹柳大翁,在宋家村横行霸道,臭名远扬。

      据说,她和比她大的孩子打架,以一敌百,取得胜利,邦邦几拳,给他们打得嗷嗷叫。

      成了“闻风丧胆”魔王似的人物。

      谁家小孩要是半夜不回家,只要拿柳桢的大名吓吓他,哭着就跑回来,再也不敢出门。

      “哪家姑娘像她一样,整天在外面鬼混,既不学缝布织衣,也不帮家里干活,将来哪里嫁的出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没人敢让自己孩子和她一起玩,生怕一个不小心学坏了。

      小柳桢有苦说不出,她又不是有病,疯狗一样地逮人就咬。

      爹娘说她只要开心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开心第一。

      没苦硬吃,难道不是傻子吗?

      况且她也不会打架,不擅长近身肉搏,武力值高的是小蓉。

      至于那些传说更是空穴来风,纯纯污蔑!

      天地良心。
      她要是有这功夫,早就上山拜师学艺去了,哪还留在这听他们说闲话。

      只有秦牧风会跟着她。

      柳桢同全天下的姐姐一样,见他就像见亲弟弟,一个字——烦。
      谁叫他跟鼻涕虫似的甩也甩不掉,身体又金贵,怕摔了碰了。

      不过真没人理她的时候,秦牧风还算是个合格的玩伴。

      到废弃房子里探险,每月会有那么一两次。

      要么以秦牧风莫名其妙的大哭为结束,要么以秦牧风缺心眼的睡着为结束。

      因为探险的那个房子很久没人居住,柳桢每次回家脸上都挂着黑黢黢的灰尘,脏兮兮的。

      是有那么一次,秦牧风靠着墙睡着了,柳桢想着过会再背他回去,确定周围没危险,自己拎着油灯到处转。

      她听见“嘎吱”一声,好像还伴随着东西跌落碰撞的声音。

      吓了一跳。

      过了半天,动静停止了。

      她小心翼翼上前,发现一块木板墙的背面传来轻而杂乱的敲击声,若有若无。
      等她走到跟前,又噤声了。

      鬼……吗?

      油灯的光使她不那么害怕。
      飞蛾绕着灯火来回地转。

      她的手放在墙上,还未等仔细观察,那片墙壁却突然打了个转,重心不稳,差点掉了进去。

      她“啊”地稳住身体,两只手胡乱扑腾着,灯光晃来晃去。

      “这块板竟然可以动。”

      木板是定向的,只能往里面推,如果进去了,出来就成了一件难事。

      她抵着墙,使它露出一条缝,又将油灯向前探了探,照亮了一双深黑色的眼睛。

      盯着她。

      “刚才是你掉进去了吗?来,我带你出去。”

      她伸出空闲的手,朝他笑。

      柳桢记得那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小男孩,把他带出来之后,除了“谢谢”没再说别的话。

      他应该比她小。
      因为他又瘦又矮,还没她高。

      那天柳桢获得了免费的劳动力。

      小男孩帮她背着熟睡的秦牧风,跟她一块往回走。

      “你一直偷偷跟着我们,为什么?”
      她踢着石子,问。

      男孩低着头,看不见有没有慌张的神情。

      “……”
      他一声不吭,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你要是想和我们一起玩,”小柳桢别扭地说,“也是可以的呀。”

      快到柳宅的时候,他把秦牧风交给她,仍然低着头。

      “你……”
      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问出声。

      因为他好像在哭。

      天地良心!
      她可没惹他。

      “我不会打人的,你别怕。”

      “我没有爹娘了。”

      柳桢看不见他的眼睛。
      可能是天太黑的缘故。

      “你别哭,哎,别哭呀。我、我不能做你爹娘,可是我可以和你做朋友。”

      他磕磕绊绊地纠正:“我没有跟着你。”

      “行,你没跟着我。”
      小柳桢从不跟伤心的人争吵。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生硬地制造话题:
      “那,那你去那里干什么?那里黑漆漆的,要是我没有刚好在的话,你就永远出不来了知不知道?”

      “那就永远待在里面好了。”

      他艰难地用堵塞的鼻子呼吸,一点儿也不悔改。

      “那样最好了,反正我在乎的人都会离开,干脆死了好了。”

      小柳桢没见过这么一心求死的小孩,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
      其实她也不懂,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

      不过她知道,他好像很伤心。

      她犹豫一下,一手扶着秦牧风一手搭上他的肩。

      “咦,你身上怎么湿湿的?虽然我身上也很脏,可是你好像更脏一点。”

      不知道那句话触到他的逆鳞,他一把推开她,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柳桢带着秦牧风没法追上去,只能大喊:
      “喂——你别死啊——明天来找我玩——好不好?我跟你做朋友——”

      可是那天过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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