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独孤泠鸢

44、第 44 章：假期（二）

　　桑柔拿着手机的手顿住，目光平静地落在孟明瑾身上。

　　孟明瑾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仿佛在桑柔身上看见了叶映的影子。

　　再细看。桑柔目光平静，眼里波澜不惊。而叶映看人永远是似笑非笑。唯一相同的是两人的气质方面，只不过叶映身上的威严更重。
　　孟明瑾想到了一个词——耳濡目染。

　　孟明瑾回神，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桑桑姐姐，你吓到我了。”
　　桑柔微微皱眉，似乎在不解。

　　孟明瑾跑到她面前，学着桑柔冷面的样子，说：“你看，你刚刚是这样子看我的……我吓死了，那一刻，你跟干妈好像。她想抽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看我的。”
　　一双弯起的笑眼里满是冷意，吓得人直哆嗦。

　　桑柔愣住，然后冷声呵斥：“不许岔开话题。”

　　孟明瑾瞪大眼睛：“这还不严重？”
　　桑柔反问：“你觉得呢？”

　　孟明瑾嘀咕：“不是放假了吗，趁着没人管，我对看会电视剧不行吗？”
　　桑柔按下手机开关键，看了一眼时间，心算了一番，从早上八点到十二点半，四个半小时，孟明瑾一直在盯着电视机看。

　　桑柔说：“该睡午觉了，今天你都不许再看有关电子产品的一切东西，还有，改掉你那个奇怪的坐姿，在家也不能那么松弛——”
　　孟明瑾瞪大眼睛，他还没打游戏呢！还没等他反驳，桑柔继续说：“我一旦发现，那么从今以后，你所有的假期，我会建议干妈，让你重新上礼仪培训课。”

　　孟明瑾震惊。
　　礼仪培训课，他最讨厌的一个课程。

　　孟明瑾低着头，乖乖应道：“好。”

　　桑柔看着他委屈地样子，心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她没想出答案，抬脚上楼。

　　家里阿姨出来帮孟明瑾把桌面收拾好。孟明瑾兴致缺缺地去睡午觉。

　　下午睡醒的时候，桑柔下意识打开手机，顾轻舟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桑柔点进去看。

　　顾轻舟：桑桑，你知道岑深吸毒被抓了吗？就上次骚扰你那个男的，好像是当场被抓的。
　　顾轻舟：然后被拘留了。

　　桑柔看到这条消息，感到十分诧异。上次那个男生看上去跟他们差不多大啊？桑柔又避不可免想到顾轻舟跟她聊起的八卦。
　　她回：是吗？

　　顾轻舟秒回：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骗你呢？
　　顾轻舟：你方便打电话吗？我跟你说！

　　桑柔：方便。

　　下一秒，顾轻舟打来一个语言电话。

　　顾轻舟喊：“桑桑。”
　　桑柔：“嗯。”

　　顾轻舟：“你的声音怎么了？哑了吗？”

　　桑柔一手握着手机，从床上爬起来，说：“我刚刚睡醒，意识还没清醒。”
　　顾轻舟：“哦哦，那你听得清我说话吗？”

　　桑柔：“可以。”

　　顾轻舟：“我跟你说，我也是昨天回家了才吃到这个瓜。我听他们说，岑深要被判刑了。岑深不是未成年人吗？吸只是拘留，但他同时还犯了□□罪，被爆出来了，锤的死死的，这个是要付刑事责任的。而且，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岑深家有钱吗，之前他做的那些事情都被压下来了，但是这一次，他家里也捞不动他。我听他们说，好像岑深家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说白了，就是一山压一山。”

　　桑柔睫毛颤动。她直觉这件事情跟叶映有关。

　　顾轻舟继续说：“我觉得他就是罪有应得，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用的。未成年人又如何？做错了事情就该付出代价。”

　　桑柔嗯了一声，顿了两秒，又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这个世界上的不公太多了。”
　　沈卉是律师，在这个行业，沈卉见过很多的人性和不公。她虽然没真切接触过，但从沈卉口中也能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不公的，也有很多人渣。

　　顾轻舟：“是啊，虽说现代社会讲究人人平等，但是从根本上，人还是分三六九等的，社会上那么多个案件得不到公正的审判，不就是被害者权高位重，或者有后台吗？受害人在一次次搜寻证据绝望，被害者高高在上，命运在这一刻是刻薄的。就算有证据，就算铁证如山，在权力面前，这些东西轻如鸿毛。你还记得之前那个轰动的江歌案吗，如果不是她的妈妈坚持起诉，公正不一定降临。

　　各行各业的能人不再是为了热爱而去学习，而是为了钱去学习。我也没有觉得这个风向不好，毕竟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谁也逃不过。只是，那些无良的人，为了钱不分青红皂白，肆意妄为，这就很让人生气。”

　　桑柔沉思，说：“对啊。”

　　彼时，她们还算年少，明知人性险恶，社会混杂，也带着满腔热血一往如前，真诚又勇敢。她们对这个社会还是存在着一定的憧憬。

　　＊
　　叶映是傍晚六点半到家的。

　　桑柔收到叶映的消息，十分震惊。她拉着孟明瑾出来跟她接叶映。

　　叶映下车的时候，看见桑柔和孟明瑾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西边落下的太阳，皱了一下眉头。桑柔走近她，喊了声：“妈妈。”

　　看着桑柔乖巧的样子，叶映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出来等？”
　　桑柔弯着眼眸，笑着说：“想早点见妈妈。”

　　叶映眉梢动了动，说：“进去吧。”

　　叶映瞟了一眼桑柔旁边的孟明瑾，孟明瑾眼神躲闪，瞟向别处，看上去十分心虚。叶映挑眉，看向一旁的桑柔，似乎在好奇他们今天做了什么，能让孟明瑾这么心虚。

　　桑柔无奈，朝着叶映走过来，孟明瑾躲在身后，说：“妈妈，走吧。”

　　叶映挑眉，什么也没说。走进别墅，桑柔问：“妈妈今天怎么下班那么快？”

　　叶映坐到沙发上，懒懒散散地说：“今天国庆节，回来陪你过个节。”
　　她偏头看着像个缩头乌龟的孟明瑾，实在没忍住，啧啧说：“跟个乌龟一样，做错了什么？”

　　孟明瑾看着她，眼里委屈巴巴的，不满地撅了撅嘴，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叶映觉得没意思，看向桑柔，语气温和了不少，她说：“你昨天在微信上跟我说，想跟我聊聊天，你想说聊什么？”
　　桑柔顿了一下，忽然想起和顾轻舟的对话。她问：“妈妈在我出生之前，或者出生之后又想过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或者说，妈妈想把我培养成什么样的人。”

　　叶映顿住，看着桑柔的样子，出神了两秒。她的情绪波动只在一瞬，桑柔并没有抓住她眼底闪过的黯淡。
　　叶映说：“想过。”

　　桑柔眉梢染上喜色，眼里满是惊喜，语气难掩的兴奋：“妈妈怎么想的？”

　　叶映笑了笑，眼帘半垂，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她说：“你出生之前，我想如果你是个男孩，应该是个大大方方、阳光灿烂，如果是个女孩，那应该温柔娴静。但在你出生之后，我发现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地成长。变成什么样子都不重要，左右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无家可归，无人可靠。”

　　桑柔追问：“那现在的我有像妈妈预期的那样好吗？”

　　叶映笑着说：“你比我预期的还要更好。”
　　桑柔满意地笑了。

　　叶映看着桑柔，桑柔弯着眼眸，眼带笑意，看上去健健康康的。她心想，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叶映又问：“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桑柔说：“我跟班里朋友聊天，先是聊到了梦想，然后说到人生规划。她说大部分人的一生都在跟着父母走，让父母规划。可是妈妈从来不约束我，也没有对我有任何要求，所以我就想问问妈妈怎么想的。”

　　叶映：“也不是没有要求，只是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不需要强调我对你的要求。”
　　桑柔太乖了，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而且做什么都会认真严肃，精益求精。小时候送她去兴趣班，就是想让她找出自己的兴趣，然后继续坚持下去，可是桑柔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后来她听了助理的建议，让桑柔多学点，桑柔也没有反抗。

　　如今，桑柔多才多艺，成绩优异，身体健康，她为她感到骄傲。

　　末了，桑柔突然想起岑深的事情，她问：“妈妈，岑深的事情跟你有关吗？”

　　叶映想了想，说：“有我的手笔，但证据是秦霄收集的。”
　　桑柔瞬间愣住。

　　叶映半眯着眼睛看桑柔，笑而不语。她想让桑柔知道，秦霄已非彼时人。可是也知道，秦霄是桑柔的心上人。

　　桑柔轻轻喊出秦霄的名字，声音疑惑又震惊。

　　一旁的孟明瑾看着叶映的神情，心里暗忖：女魔头。

　　桑柔半垂着眼帘，沉思良久。

　　她不傻，跟叶映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当然知道叶映的意思。秦霄能在短时间内一个人收集这些证据，说明他早有准备，也间接说明，秦霄有那个能力。
　　但她和秦霄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底细？三年前的秦霄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这也反应了这三年来，秦霄的社交圈子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秦霄认识岑深，并且防着岑深，还在暗中收集岑深犯罪的证据，他有心机和野心。

　　桑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翻涌着心疼。这三年来，秦霄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叶映挑眉，等着她开口问。

　　桑柔问：“妈妈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映：“前阵子刚知道。”
　　桑柔抿了抿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