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萃美式》戎北

1、咖啡信号（一）

　　深秋，梧桐飘零的叶子打在泥土上，重叠着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风总是不停止的，钻进每处缝隙，立志在每处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阿嚏！”徐折白穿梭在寒风里，他打了个寒噤，尔后迅速钻进一家路旁的咖啡厅。

　　门口的风铃被屋外钻进的冷意吹得乱颤，惊扰着屋内温暖平缓的钢琴声。

　　突然袭来的温暖让徐折白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这屋里屋外是两个世界。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随意坐下，然后看了看桌上的点单册子。

　　这时候屋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她穿着驼色的大衣，半挽着的头发扎在脑后，风中飘散的头发透露出几分懒散随意。

　　“曲芮，你可来了，我都忙不过来了！”吧台的一位店员连忙招呼她。

　　“来了来了！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曲芮放下手里的包，走到员工休息室迅速换好了衣物。

　　“那边有个客人等很久了，你去招呼一下。”正在打奶泡的店员指了指靠窗的地方。

　　曲芮边戴帽子边小跑着过去，她看那客人的背影，穿着黑色的大衣，看质感就知道这人挺有钱的。

　　但是这个时候有空在咖啡厅等十分钟点单的客人估计是个中年大叔吧？

　　“抱歉抱歉，久……等了。”曲芮看见徐折白有一瞬间的怔愣，什么中年大叔，这怕不是什么小鲜肉吧？

　　男人的眉眼淡淡的，眼睛的瞳色也有些淡，不过倒是和这张阳光无害的脸挺搭配的，这是曲芮在咖啡厅兼职以来遇到的最让人眼前一亮的人。

　　徐折白本来也不想喝咖啡，本来决定再等一会儿没人的话自己就走的，但是刚准备走店员就来了。

　　他随意指了指手边的册子，“就这个吧。”然后抬眼对上曲芮的目光，见她有些呆愣，不禁问道：“你……”

　　“哦，好的。”曲芮迅速反应过来，“美式是吧？您选一下温度可以吗？”
　　徐折白撑着脑袋，眼神无力：“随便吧，都喝中药了，还管它热的还是冷的。”

　　曲芮一听这话不小心笑出了声，她觉得这人还挺有趣的。

　　“你笑什么？”徐折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随性的店员。
　　“抱歉啊，我只是觉得如果您不喜欢喝苦的，其实可以喝别的。”曲芮建议道。

　　徐折白蹙眉，“我不喜欢甜的。”

　　还挺难伺候？不喜欢喝咖啡为什么要来咖啡厅呢？曲芮在心里腹诽。
　　“要不您试试摩卡？”

　　徐折白手指点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莫名其妙来了句：“你喜欢喝什么？”

　　“啊？”曲芮被问得有些懵，这人的脑回路还挺清奇的，长得不错就是有点奇怪。

　　本来不想搭理的，但是自己就是一个打工人，顾客至上，客人有需求就应该满足，有问题就应该及时反馈。

　　“馥芮白。”她答道。
　　“那就这个吧。”徐折白果断回道，“按你的口味来一杯就好。”

　　曲芮虽觉得这要求很奇怪，但也只是点头应声：“好的，请您稍等一下。”

　　她走到吧台，打了单子，随后放在托盘上，这时候店里的人手已经没那么吃紧了。

　　“曲芮，你怎么去那么久啊？”安七七凑近问道，“那客人点了什么？”
　　曲芮面无表情：“那边单子有，你看吧。”

　　“就一杯馥芮白？”安七七拿起来看了看，“要不我帮你做吧，我看那背影像是个帅哥欸。”

　　“确实是个帅哥。”曲芮说着停顿了一下，“不过是个奇怪的帅哥。”

　　安七七来了兴趣：“你这么一说，我更有兴趣了，怎么回事？”

　　“他不喜欢喝咖啡还来咖啡店，不喜欢苦的也不喜欢甜的。”曲芮说着越来越无奈，“最后来了句按我的口味做。”

　　“哎呀！”安七七一听拍了拍她的肩膀，弄得她手里的牛奶都差点儿翻了。
　　曲芮立刻拿稳：“你干什么？”

　　安七七眼神不怀好意：“他不是看上你了吧？新式的搭讪技巧？”

　　“呵。”曲芮冷笑一声，“算了吧，不是来找茬的就行。你别挡道了，店长来了啊。”
　　安七七立刻噤声，然后就去看单子去了。

　　徐折白等着就想走了，这会儿已经快到八点了，他不是很喜欢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大街上。

　　“您好，这是您点的馥芮白。”曲芮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徐折白点头：“我请你喝了，把单子给我，我买单。”
　　曲芮更加疑惑了，“您这是？”

　　“太晚了就不熬夜了。”徐折白回道，“但我在这儿躲了会儿风就当是给这个位置付费吧。”

　　“好的。”曲芮说着指了指收银台，“麻烦您到那边付款可以吗？”
　　徐折白拿着桌上的手机，起身跟着曲芮的身后走。

　　其实坐着还没发现，曲芮往身后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很高，自己都快一米七了，目测这人估计一米八五以上吧？

　　而且在这种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眼神痞痞的，倒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安七七在一旁看着，眼睛都快看直了。

　　“谢谢，欢迎下次光临。”曲芮将手里的付款单子递给他。
　　徐折白收后微笑道：“好的，那杯咖啡记得喝哦。”

　　转身前还眨了下眼睛，妥妥的花花公子的感觉，曲芮觉得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钓鱼男，但也只是职业微笑着目送离去。

　　好不容易等人走出了咖啡厅，她吐出一口长气，揉了揉脸，继续职业假笑。

　　“好帅啊。”安七七一副花痴脸，“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别妄想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是不会看上在咖啡厅的打工小妹的。”曲芮嘴里吐刀子，“而且你看他那样子像是正经人吗？海王还看不出来吗？”

　　安七七叹气：“美好总是被你一瞬间打破，就当帅哥看也养眼啊，再说了，咖啡小妹怎么了？我们是勤工俭学好吗？还有啊，你就别谦虚了，追你的人还少吗？那个谁谁谁为了追你来我们这儿已经一周了，你猜他明天还会不会来？”

　　“所以为了躲他，我都换成晚班了好吗？”曲芮擦拭着桌台，眼睛却瞟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她绕过吧台，看见地上掉了一张白色的纸。

　　“好像是刚才那个帅哥掉的，估计还没走远。”安七七说道。

　　曲芮本想打开看一下的，但是又怕这是什么隐私，迅速捡起来之后就跑出去了，“我马上回来啊！”
　　安七七看着空荡荡的身边，嘟囔道：“刚才还那样说呢，结果现在跑得比谁都快。”

　　“您好，一杯摩卡。”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女士，笑容和蔼。
　　安七七收回眼神：“好的，您稍等。”

　　徐折白本来是打算打车回去的，但是这时间不早不晚，家离这里也不是很远，所以干脆决定走着回去，虽然很不喜欢在这种黑漆漆的环境走但是偶尔一次也还不错。

　　看着身旁穿梭而去的三三两两的车辆，他才感觉到时间的确是在流动的，抬头想看一看天空，却发现只能从树枝的缝隙里窥见一点霓虹灯。

　　他看着面前的闪烁的红灯心底里竟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好像总有什么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还有三秒钟就是绿灯了。
　　刚想要抬脚——

　　“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方才听过。

　　他转头一看，只见刚才那个咖啡厅的小姑娘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向他跑过来。

　　这时候身后已经是绿灯了。

　　曲芮气喘吁吁地将那张纸递了出去，“这是你的吧？”
　　徐折白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尔后接过：“谢谢啊，是我的。”

　　曲芮立刻解释道：“那个，我没打开看啊。”

　　“没事。”徐折白轻笑了声，“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废稿而已，我拿回去也是扔掉，不过还是谢谢你了，你跑这么远很累吧？”

　　曲芮摆手，“不累，我运动还行。”她觉得这人莫不是真的准备搭讪吧？

　　“那……”
　　“那就这样吧，店里忙，我就先走了啊。”曲芮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徐折白本想提醒她弄一下头发的，刚才跑得及，都散了。
　　算了吧。
　　不过——

　　他蹲下拾起一张方方正正的卡片，随后弯了弯嘴角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到家之后，他手机刚开机，就不断响起消息的提示音。
　　看着未接来电，徐折白不知道先回谁的，干脆……
　　都不回了。

　　刚准备去浴室，手机就响了。

　　“喂。”他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按了免提。
　　那边瞬间窜出来一声怒吼：“大爷！你今天去哪儿了，我都找不见你！”

　　徐折白啧声：“有事就说，别耽误时间。”
　　“明天的行程很多，发你手机了，记得看啊！”

　　“还行程呢，你以为你是经纪人吗？”徐折白无所谓道，他退出通话页面，点开微信看了眼，随后说：“从今天开始我暂时不接任何稿子，也不去参加活动了。”

　　“什么？”对面怔愣了一下，“你是想放假吗？”

　　徐折白沉默了一会儿：“是啊，我今年无休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天去见一位老师，有事留言。”

　　“放假也得等……”
　　没等对面说什么他就挂掉了。
　　——
　　“芮啊，那个论文你写了吗？”安七七试探道。
　　曲芮点头：“写了，不是上周布置的吗？”

　　“啊啊……”安七七悲愤道，“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就给了一个标题，怎么写啊！”
　　曲芮笑道：“别担心，下周交呢，相信自己啊。”

　　“我相信……欸。”安七七说着指了指前面：“那人不是那谁吗？”
　　曲芮抬头一看，正想转身——
　　“曲芮！”那人迅速跑过来。

　　安七七见状，“我在旁边等你啊。”

　　曲芮瞬间拉下脸：“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你到底什么时候愿意接受我？”男生直言道。

　　“这位同学，我想我已经拒绝你很多次了，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想法，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可以道歉。”曲芮一直在尽力地压着自己脾气。

　　可是对面的男生却似浑然不觉：“是因为你有男朋友吗？”

　　“我有没有男朋友都不喜欢你，今天真的是最后一次和你说了，你要再纠缠的话我只有报警了啊。”曲芮冷冷道，绕过他就想走。

　　男生继续道：“是因为你傍上大款了吧？”
　　曲芮停住了步伐。

　　“你们女生不都这样吗？”那人的表情已是愈发恶心，“那天我看见你从一辆跑车上下来了。”

　　曲芮的手握得很紧，她一向脾气都很好，不喜欢纠缠惹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她最讨厌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了。原本平静的眼神中荡出了一丝波痕，本来无懈可击的防线一下子就崩塌了。

　　她不是不会反击，而是不到必要的时候不愿意浪费时间。
　　刚想要抬起手——

　　“你说我吗？”

　　徐折白笑得一脸荡漾，穿着随意休闲，黑色的卫衣和零碎的头发配上那一双限量的球鞋简直是纨绔子弟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