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梦》陆九斯

34、她

　　秋冬的傍晚，天黑得格外早，冷风飕飕吹着枯黄的树叶打着卷儿从路边飘过，聚成一小堆。

　　郁家的围栏外，两个小女孩偷偷摸摸地碰面。
　　“这边，这边。”纪听雪扶着自行车，低声对郁蓝招手。
　　郁蓝小心地从院子旁边的小门里探出脑袋，仔细观察完四周后，穿着厚厚的棉服跑向纪听雪。

　　纪听雪上前扶住因奔跑而小喘的郁蓝，紧张地问她：“怎么样，你身体好些了吗？”
　　郁蓝有些激动，连连点头：“已经好多了，待在家里太闷了，哥哥都不让我出门。”
　　她说完，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对纪听雪说：“我们快走！被发现就走不了了！”
　　纪听雪点头，给她拉好围巾，骑着单车载人离开。

　　直到离开好一会儿，后面没有人跟上来，两人忐忑的心情才稍微好一些。
　　等红绿灯的间歇，纪听雪回头看了一眼郁蓝，两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大笑出声。

　　突兀的动静引得旁边过路的行人阵阵侧目。
　　两人谁都没有在意，迎着寒风继续出发。

　　昏黄的路灯下，两人没有目的地前行，冷风扑面也是止不住的开心。

　　从人烟稀少的宽阔马路逐渐骑到闹市区。
　　经过一处热闹的小吃街时，两人被吸引，锁好车后手牵手逛起小吃街。

　　人潮涌动，空气里充斥着各种美食的香味，勾得人馋虫直冒。
　　郁蓝身体不好，才生完病没多久，纪听雪不敢让她吃这些街边小吃。
　　两人逛完一整条热气腾腾的小吃街，最终一人买了一个烤红薯，坐在旁边小公园的长椅上吃得可开心！

　　可惜还没吃完，郁蓝就被家里的保镖请回去了。
　　放肆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格外让人深刻。
　　郁蓝拿着剩下的烤红薯开心地和纪听雪挥手：“明天学校见。”
　　纪听雪坐在长椅上和她说“拜拜”，脸上也是在笑。

　　明明是一直都会深刻地记在心底的回忆，再次回想时，一切都好像被蒙上阴影。
　　纪听雪的声音与五官全都有些模糊。
　　缥缈又朦胧。

　　……

　　从冬到春，时间进入盛夏。

　　初中毕业那年，纪听雪穿着校服晃着腿坐在球台上吃冰淇淋。
　　她吃两口就给一旁馋得不行的郁蓝喂上一口。
　　看着郁蓝细细品尝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郁蓝被她笑得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从小到大，哥哥都禁止她碰冰的，她眼馋了好久，只有在学校里不被保镖盯着才有机会能偷偷从纪听雪这里尝到一点甜头。

　　郁蓝知道，比起用小勺吃的盒装冰淇淋，纪听雪其实更喜欢能一口咬下的棒冰。
　　每次买冰淇淋，都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她一直都知道是纪听雪在将就她。

　　吃了几口冰的，耳边引人发燥的蝉鸣声音好像都可以接受了。

　　又一阵凉风吹来时，郁蓝听见纪听雪和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郁蓝下意识地抬头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纪听雪朝她眨眼，秘密地小声道，“等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还太早了，等我足够优秀了就去追她。”

　　冰淇淋在嘴里慢慢融化，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郁蓝总觉得嘴里没有一开始甜，连带着心里都有些发涩。
　　还没等她想清楚缘由，嘴里又被塞进了一口冰淇淋，纪听雪对她说：“不管我喜欢谁，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不会变！等上高中了，我们还要一起做同桌！”

　　冰淇淋的甜味又回来了，郁蓝嘴边含笑，重重地点头：“好！”
　　树影重重，高大的梧桐树下，见证着少女心事与欢喜。

　　树影摇曳，光阴斑驳，笑声逐渐朦胧。

　　那年夏天，她们一起在郁家的玫瑰园前合照。
　　满心期待着高中生活的来临。
　　最终，那里却成了纪听雪的藏身之所……

　　玫瑰园化身血盆大口的恶魔，将纪听雪的四肢咬断，折磨致死。
　　鲜血四溅，那漫天的血红分不清是玫瑰还是纪听雪的血……

　　“啊——”
　　郁蓝又一次在半夜从噩梦中惊叫着醒来。
　　相同的梦境夜夜上演，纪听雪的眉眼却越来越模糊。

　　明明在玫瑰园里荡秋千时，纪听雪和她说过好像有人在看她们。
　　还有她临终前的忠告。
　　无一不说明郁邵岑有问题。

　　郁蓝后悔莫及，没有早些往郁邵岑身上查。

　　郁蓝醒过来时，沈铭川就跟着睁眼清醒了。
　　他时刻注意着郁蓝的情况，随时准备呼叫医生。
　　好在经过最初几次严重的梦魇后，郁蓝现在的情况稍微有些好转，没再有呼吸不过来的情况。

　　他抱着郁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起年少时曾见过的纪听雪寥寥数面。

　　见多了大家族里的猫腻和形形色色戴着面具的人，沈铭川很早就早熟。
　　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纪听雪喜欢郁蓝。

　　曾经的他一度厌恶纪听雪占据了郁蓝太多的视线。
　　真相大白后，他逐渐释怀。
　　不论曾经对纪听雪抱有多大的敌意，他也不想让她经历那些非人的折磨。

　　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