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丸2]未来》言峰

10、第 10 章

　　“……”白到刺眼的天花板。也许是灯光过于亮，或者只是日向创的心里作用，这片白色刺眼到日向创不知不觉地留下泪水。恍惚间，日向创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碰触这纯白。
　　眼前似乎有红色和黑色的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是红色的眼睛，和黑色的长发，以及……和日向创一模一样的脸。
　　！！！
　　日向创反射性地向后躲，但身下就是床，于是收回的手臂反而打到了其他什么东西。
　　“……唔！”坐在床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的七海千秋被这突然的袭击惊得清醒了一些。“日向君！”
　　是七海千秋。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日向创捞起盖在身上的被子，把头蒙住。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七海千秋看到这样的自己。
　　平心而论，日向创并不是一个平庸的人，相反，他比绝大多数人都优秀，连打游戏这种容易被斥责为不务正业的技能也遥遥领先众人。正因如此，他才更无法接受。
　　如果日向创只是个真正毫无天赋的普通人，反而不会因天才的光辉而自惭形秽。他恰巧有那么一点天赋，却远远不及超高校级的程度。日向创能够站在天才与凡人的界限上，却永远也跨不过。正因如此，他才痛苦。不甘于平庸，认为自己也能够做到，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那条隐蔽的线。正因如此，才会感到绝望。
　　日向创无声地落泪。即使现在，他已经发现了希望之峰学园隐藏的阴谋，他已经预见到接受那个计划的后果，他仍然无法坚定地去拒绝。是社会所灌输的“才能即是一切”，或者只是天生的对才能的渴望，都已经不重要了。才能的诱惑大于一切，日向创无法拒绝。
　　日向创又想到黑发红眼的那个“自己”。将我吸收，而他活着，这是所谓的希望？还是绝望呢？
　　“罪木同学说日向君没什么事，不过日向君最好照顾好自己……我认为吃饭还是必要的，日向君。”七海千秋的手隔着被子，轻轻搭在日向创的手臂上。
　　日向创没有回应。
　　“……啊！日向君认识雪染老师吗？很特别的新老师。听说去抓左右田君上课的时候，老师还戴了防毒面具。……左右田君身上的味道真的那么大吗？”七海千秋停顿几秒，自顾自地说起同学们的事。日向创和七海千秋说过关于“攻略进度”的事，七海千秋现在也都在捡日向创认识的人说事。
　　七海千秋的手伸进被子，握住日向创的手。日向创颤了一下，还是任由七海千秋动作。
　　“西园寺同学出乎意料是好好上课的类型，虽然是毒舌傲娇金发萝莉……咦？放到游戏里说不定会是ssr级别的卡牌，可惜现在还没找到攻略方法。说起来，左右田君很喜欢索妮娅同学，但是索妮娅同学好像更喜欢田中君一点？在galgame里这里就是两条线了，选择不同的攻略角色。啊，我不太擅长这种恋爱游戏，如果索妮娅同学能存档就好了……”
　　七海千秋慢慢地、不急不缓地说着。她的声音十分平稳，如同冬天飘落的雪花，缓慢而温柔地落在大地上。在这样的声音中，日向创逐渐从绝望的深渊中挣脱出来，变得平静，变得安宁。
　　“……雪染老师说，打游戏的才能也能交到朋友。我想，我确实因为游戏和日向君成为了朋友，说不定大家也能因为游戏变得要好起来。这周我想把大家聚在一起玩游戏，日向君要来吗？”想了想，七海千秋补充道：“这可是特殊事件，经历后将会大幅度提升好感度。日向君要攻略大家对吧，加油啊！”
　　“……”不，我没说过要攻略全员这种话。日向创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反而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呐，七海，如果说……你玩了很久，有很多绝版道具，非常珍贵的一个游戏账号，被删除了，你会怎么做？”日向创的声音从被子里穿出来，闷闷的。
　　“这个……”
　　“啊，不，应该是……”日向创换了一种说法，“珍贵的账号被另一个人偷走了。那个人的游戏水平比七海还要高，但是他把账号的一切都删除了，比如说曾经拿到的成就、好友关系、绝版的皮肤和武器等等……你会怎么做？果然还是不把账号给那个人比较好吗？”
　　七海千秋没有指出日向创的话里前后矛盾的地方，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不会全部都删除吧？我会自己修改一些常用按键，这样的话，会是那个人在适应我留下的痕迹。”
　　“如果直接从系统进行修改呢？从代码的层面删除……这样？”日向创迫不及待地给这乱七八糟的叙述打上了补丁。
　　“游戏时间还在，大概？而且，即使我的账号已经把一切数据都清理掉了，还有一样东西是不会变的。”七海千秋温柔地说，“曾经与我产生交集的好友、怪物、npc，它们都记得最初的我的样子，它们都会以对待我的态度去对待‘那个人‘。我觉得那就是我的灵魂。即使我消失，我的灵魂也不会，这些都会反过来改变‘那个人‘……我是这么想的。”
　　“……灵魂……”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日向创对此抱有疑问，不抱幻想。
　　我的灵魂又在哪呢？日向创扪心自问。父母更想要一个有才能的孩子，亲戚都不怎么联系，朋友更是少得可怜。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怎么可能放过特殊事件呢，对吧？”
　　意识到日向创态度的转变，七海千秋也终于露出笑容：“没错！”
　　。
　　日向创承认，他应该再考虑考虑的。所谓全员，那当然是全体77届b班学生，也就是说，有狛枝凪斗。
　　日向创并没有讨厌狛枝凪斗，只是这个人态度实在奇怪，狂热到让人害怕。日向创不太想见他。
　　但是来都来了。日向创叹了口气，做足心理准备，刚想推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正是日向创不想见的那个人。
　　“啊！日向君！”狛枝凪斗的眼睛在看到日向创的瞬间亮了起来。他张口，正打算说什么话，日向创先下手为强：“停！我是被七海邀请来玩的，狛枝，别说那些奇怪的话了。”
　　狛枝凪斗迅速把话吞回去，乖巧地在嘴上比了拉拉链的动作，真的没再说话。只是那双眼睛依然热切地盯着日向创。
　　……算了，被看看又不会少块肉。日向创安慰自己。总不能让狛枝凪斗眼睛也闭上，安静地当个装饰品吧？
　　大家基本都在，有几个已经开始玩了，握着手柄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预言家居然也在，站在众人身后，靠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日向创看过去，预言家对他冷淡地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
　　“啊，日向君！欢迎！”七海千秋冲日向创挥了挥手，“日向君和狛枝君有什么想玩的吗？”
　　“我都可以吧……你在干什么？！”日向创随口回答了七海千秋，然后就看见狛枝凪斗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块白板，在上面写着什么。
　　【我这种渣滓能看到大家希望的光辉就很满足了！】狛枝凪斗这么写，把白板立起来给七海千秋看。他看了一眼日向创，把之前的话擦掉，又写了一句：【因为我被日向君禁言了，为了日向君的希……】
　　“好了好了你不用写了我知道了。”这个人真的好麻烦。
　　一开始日向创还不太能适应，但后来他发现，这些名义上的同班同学其实根本不熟，说不定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日向创和他们的关系好，也就放下心里的那点别扭。
　　大富翁游戏，日向创的资产排名不高不低，刚好在第二名。左右田和一开始嘲讽狛枝凪斗身为幸运一点都不幸运，然后他就在最后倒了大霉，不仅资产全归了狛枝凪斗，甚至财富跌破系统底线。
　　狛枝凪斗微笑着掏出白板，在上面写到：【毕竟我只有运气比较好】。
　　“……我倒是想说你怎么还坚持着这个设定。”日向创吐槽。
　　“诶？我已经可以说话了吗？”
　　“狛枝哥还是被禁言比较好，一开口就很恶心了。日向哥，快禁言！”
　　“啊？……哦。”日向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和西园寺日寄子不太和睦，变到西园寺日寄子会叫他“日向哥”的。好像一起玩了玩游戏就自然而然地成这样了。
　　“说不定日向君有超高校级的攻略达人这样的才能。日向君，我们来玩galgame吧！”和我一决胜负！七海千秋的眼里写着这行字。
　　最终变成了日向创，狛枝凪斗，七海千秋三人的galgame对决。七海千秋是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狛枝凪斗的幸运让他能莫名其妙地反败为胜，日向创觉得自己夹在这两人中间根本就是个炮灰。
　　但是——
　　“这里当然要和对方聊喜欢的游戏！”面对传闻中自由度极高的新游戏，七海千秋按照经验十分确信地选了中规中矩的攻略选项。
　　“当然是要向对方传达希望的美好！”不走寻常路的狛枝凪斗，也许他的幸运能这样打出好结局。
　　“……就不能普通地送礼吗？”唯一的正常人日向创选择正常地送礼加好感。
　　游戏流程并不长，很快结局就出来了。
　　七海千秋把所有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刷到最大，并和其中一人立了恋爱flag。
　　狛枝凪斗因为传教，把所有攻略对象都洗脑成了教徒，竟然打出了事业线he。
　　日向创把所有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刷到最大，并在开启后宫结局的同时开启了隐藏bl线——为什么这种游戏会有隐藏bl线？
　　“哦哦！这里是因为日向君只给这个角色送过戒指吧！”
　　“……因为他说喜欢漂亮的东西，只有这个戒指还算漂亮。”日向创认为他真的只是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打游戏。
　　“好厉害……”
　　“哈哈，这就是甚至连恶魔中的恶魔也能驯服的魔王的实力吗！”
　　“心友！你不会实际上有那种倾向……？我只喜欢索妮娅同学！”
　　“呼呼！小创创得分！”狛枝凪斗之前用的那个白板被废物利用，澪田唯吹在上面简陋地花了十七个框，并在日向创头像下面写了个1。
　　“太狡猾了！日向哥，下一场我要来！”
　　“计分板？赢了这个就能吃肉对吧！肉，我来了！”
　　大家闹成一团，吵吵闹闹地决定下一个玩什么。日向创暂时放下游戏手柄，发现预言家和罪木蜜柑不在。
　　出去了吗？日向创这么想着，打算出去看看。
　　预言家和罪木蜜柑就在附近，两个人说着什么。日向创走近了一些，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真的是好事吗？表面上没人欺负你，实际上是没人关心你吧？你看，大家都在一起玩，你离开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你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预言家在说些什么事，但日向创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开口喊到：“罪木同学！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预言家停下了。
　　“快回来吧，罪木同学！”
　　罪木蜜柑慌慌张张地冲预言家鞠躬，跌跌撞撞向这边跑来。预言家在后面，悠闲地跟着。
　　预言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站在日向创面前，轻飘飘地说：“你想和我谈谈吗？”
　　犹如一种预感，或是一种直觉，本来已经摆脱的绝望的漩涡，又一次黏上了日向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