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靠话本追妻》阗

3、第 3 章

　　京城传闻，沈国公嫡长孙女沈念卿十九岁尚未出阁，是因为几年前上元佳节，偶遇一俊俏书生，心生爱慕，立誓非他不嫁。

　　作为沈念卿本人，我只想说，此事纯属谣言！

　　然而——

　　此谣言深得我心。

　　京城各世家皆知我‘心系’俏书生，几乎无人上门提亲，我便可一直不用成婚。

　　在此，要特别感谢谣言的杜撰者，我的二婶，沈家二夫人。

　　祖父沈国公只有两个儿子，一嫡一庶，一个是毫无感情的嫡妻所出，一个是和心爱的表妹所生。前者是我父亲，后者是备受祖父宠爱的二叔。

　　父亲和母亲在我五岁时因战事殉国，祖母悲痛难忍，自此便卧病在床，三年后久病不愈，也随我的父母亲而去。

　　父亲去世后，祖父便只二叔这一个儿子，祖父宠子更甚。此时祖母已离世，祖父便将庶祖母，也即他爱护半生的表妹扶正。

　　祖父不久后上折子，为庶祖母请封诰命，为二叔请封世子。

　　祖父上折子两个月前，我哥哥外出跑马，马突然发疯，将哥哥从从背上甩了下来。

　　哥哥受重伤，大夫说他右手日后恐难提重物。祖父斥责侍候哥哥的小厮看护不力，将他发卖了出去。

　　半个月后，我的丫鬟青杏上街采买，偶遇那小厮，小厮喜笑颜开，买东西出手大方，都学会给赏银了。
　　青杏纳闷为何被赶出府的人会这般开心，悄悄跟着，发现他在城中买了座二进小院，大门上挂着红灯笼，大红的喜字，出来迎他的年轻女子乃是二婶曾经的丫鬟。
　　问过邻居才知，小厮和那丫鬟几日前已成亲。

　　当时我虽只有十岁，但其中的微妙之处又岂会不知，哥哥的伤分明就和二叔一家有关。

　　我本想寻个时间告诉祖父，但哥哥告诉我，祖父知道的。哥哥醒来那日便告诉祖父那匹发疯的马有问题，希望祖父报给大理寺严查。

　　但祖父拒绝了哥哥，说哥哥受惊思绪混乱，想多了，那只是意外。

　　他连查都不愿查，便下了定论。

　　哥哥说祖父只有二叔一个儿子了，且还是他最爱的儿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后来，那名小厮因故身亡。
　　又过不久，祖父便上了请封的折子。

　　我不甘心，怀中揣着父亲生前送我的匕首，待到二叔回府时，去向他请安。

　　我手软脚软，说话还哆嗦，“二二二二……”

　　一句二叔，半天没说出来。

　　心里将除了将祖父和二叔一家反反复复诅咒，还暗骂新帝楚焱。

　　新帝当时只有十二岁，已有残暴的昏君做派，据说皇位是他弑兄得来的。

　　肃有贤良之命的晋王殿下更得先皇喜爱，传闻先皇驾崩前留有遗诏，命晋王殿下登基为帝。

　　但未等诏书现于人前，便传出了晋王殿下的死讯。
　　晋王死于中毒，七窍流血而亡，当时只有端王，也即今上楚焱在场。

　　有人说是楚焱为谋夺皇位毒杀亲兄。且楚焱登基后，手段狠辣，朝中数位老臣接连被抄家。有一位御医仅仅因为为他请平安脉时，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便被罢官流放。对待宫人非打即骂，残暴不仁。
　　因此，新帝楚焱弑兄的传闻便也没人有异议了。

　　二叔：“念卿，你到底想说什么？”

　　二婶：“念卿啊，你也这么大了，说话做事怎还这般小家子气，以后出府做客万不可如此，旁人会说咱们沈国公府没教养！”

　　他夫妻二人不耐烦的语气，将我思绪拉回，心中更加悲伤，新帝这样的暴君肯定站在祖父一边，二叔成了世子，那哥哥更加要被他们欺侮了。

　　我心一横，不管不顾，抬手就要将匕首掏出。

　　就在这时，外面有丫鬟来传话：“二爷二夫人，宫里来人了，正在前庭等着，国公爷命奴婢来请二爷和夫人过去。”

　　二叔和二婶喜得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丫鬟婆子立刻进来说着恭喜的话，梳妆换衣，忙成一团。

　　二婶身边的嬷嬷推着我往外赶，“大小姐先回吧，待会儿晚宴，您有什么事再跟二夫人说也不迟。”

　　晚宴都备好了。
　　昏君当真封了二叔为世子？

　　被传话丫鬟一打岔，我虽气愤，但心中那股不顾一切的气也散了不少，丫鬟婆子忙做一堆，我更没有机会动手了。

　　我也随他们去了前庭，我倒要听听那昏君圣旨上，是如何昧着良心夸赞二叔的。

　　我必须亲眼见证那屈辱的一刻，往后每日提醒自己，要变得强大，为哥哥报仇！

　　我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前庭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喜气洋洋。然而——

　　那位公公一开口：“哼！癞.哈.蟆有癞.哈.蟆的地界儿，天鹅有天鹅的位置，不要妄图雀占鸠巢！”

　　那位公公一句话连说了四个牲畜，虽都不是老虎狮子般的猛兽，但众人只剩下瑟瑟发抖了。

　　当然，除了我之外。

　　我当时喜得差点笑出声，极力抿住上翘的嘴角，待那位公公走了后，问二婶身边之前赶我离开的那位嬷嬷：“晚宴什么时辰，为着什么事呀？”
　　二婶瞪着我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

　　那天之后，我对皇上楚焱产生了一种淡淡的好感。不管他是否残暴，在祖父立世子一事上，他还算可堪为人。

　　后来才知，祖父折子上的不是时候，皇上前一日刚在慈宁宫缅怀过已逝的太后娘娘。先帝花心，后宫妃嫔众多，且他还纵容庶妃欺压身为元后的太后娘娘。甚至，他竟还起了让宠妃取而代之的心思。太后娘娘忍辱负重，这才撑到了先帝驾崩而没有被废。

　　祖父扶正妾室，为她请封诰命，请立庶子为世子，可不就触了皇上的霉头。

　　依照关于今上的残暴传闻，祖父没有被罢官或者抄家，可能都是因为要为太后娘娘祈福，勉强饶过他这一次。

　　几年后，祖父再次上折子请封世子，皇上依旧压着没应允。我猜测许是因为祖父第一次上折子触了他霉头，皇上拿祖父杀鸡儆猴，暗示那些骂他皇位得之不义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他为元后嫡子，登基为皇名正言顺，庶子不要妄想雀占鸠巢。

　　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我对那位素未蒙面的暴君又多了两点点好感。

　　希望他能继续保持这种态度，待哥哥变得更强，国公府的爵位就有可能还是他的。

　　然而，没能等到那一天，哥哥他就身亡了。

　　哥哥外出游学，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故总是发生在哥哥身上！哥哥外出游学没有人关心他的安危，连请护卫都是用的我们自己省吃俭用的钱。

　　如果哥哥去世的消息传至他们耳中，他们可能还要背地里开宴庆祝！

　　只要想想我便心痛难忍，极度的不甘让我做了一个决定。

　　绝不能让那些人得逞，哥哥没了，那我便成为他！

　　我和哥哥为双胞胎，我除了身量比他矮小，容貌极为相似。我换上男装，模仿他的神态举止，国公府那些从不关心我们的人几乎认不出来。

　　后来，沈国公府‘嫡长孙沈京洲’便成了常年游历在外之人，一两年回来一次。

　　‘哥哥’回府之时，我便寻了理由住到离京城三四百里的外祖家。我只将此事告知外祖家，外祖家虽只是平民小户，但比国公府的亲祖父更疼爱我们，悲痛过后，便也帮着我瞒住了众人。

　　从哥哥去世那天我便想好了，等再过两年，等我更像哥哥，行为举止更像男子，‘沈念卿’就会意外身故，沈国公府长房便只剩沈京洲一位子嗣。

　　待我将属于长房的东西拿回时，便寻一家世清白，愿意入赘的男子成婚。

　　所以，当京城中关于我偶遇俊俏书生，非他不嫁的谣言传出后，我特别开心，还找人去将此消息传得更广些，没人上门提亲才好。

　　然而，就在那日，我被迫和二叔的两位女儿出去踏春，一个人坐在凉亭百无聊赖之际，竟——

　　竟遇到了登徒子！

　　那登徒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五官还算俊朗，但眉眼冷沉，周身散发着一股，好似别人欠他几万两银子的气息。

　　登徒子肩宽腰窄腿长，身量很高，即便我这几年努力进补，长到了多数男子的平均身高，但感觉和他站在一起，可能刚及他肩膀。

　　登徒子手中端着盆牡丹，盛开的牡丹娇艳美丽，和他那身黑沉沉的装扮，冷冽的气势，极为不搭。

　　且他一出口便是：“沈念卿，听说你尚未成婚……”

　　我：“！！！”

　　那登徒子莫不是有脑疾？！

　　羞恼之下，我本能地拔腿就跑。

　　回到家中，二叔的两个女儿向太夫人告状，太夫人也就是那位庶祖母，斥我没有规矩，不打招呼就先行离开。

　　事实上我回府前让丫鬟和她们说过的，她们不过是寻个由头故意找茬儿罢了。

　　正好前几日祖父说哥哥外出许久应当回府了，因此，当晚回去我便‘病’了。

　　反正我自小‘体弱多病’，这次的理由是：受惊过度。

　　等过几日，我以‘久病难医’为由去外祖家‘散心’，到时，‘哥哥’便可回国公府了。

　　然而，意外年年有，今年尤甚。

　　那位常年看祖父不顺眼的皇上，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派了宫中医术最高的胡太医来国公府诊脉。

　　缘由听着就很荒谬：“鸿胪寺卿沈唯，几日前折子写得不清不楚，朕看了头疼，怀疑他有脑疾，朕心系天下臣民，倍感心痛，特命御医前去查看。顺便，给府上其他夫人小姐也诊一下脉，看有没有传染别人。”

　　“？？”

　　二叔有没有脑疾不知，但这位皇上性情当真难以捉摸，肯定有不可为外人道的事情。

　　感慨完，我慌了。

　　我，我也有不能向外人道的事啊！

　　若是我装病的事被发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