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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歌姬 ...

  •   祟宁睨着他,像是随手挑中的玩物,虽无鄙薄之意,但也绝不尊重。

      “你既是程弦新收的徒弟,自然有过人之处,筛查歌姬并不是难事,就交由你去办,办得好,才给你师父长脸。”

      谢青山闻言不禁感慨,指挥使不愧是指挥使,方才姜宥出言为难程弦,祟宁这番话既给了姜宥台阶,也在替程弦撑腰,甚至还顺便夸了自己。

      若是他自己能有半点祟宁的八面玲珑,也不至于被叶关春那个没脑子的东西赶出家门。

      气氛突然沉重了起来,谢青山还没搞清楚情况,一抬头就对上了权相宁森寒阴冷的目光,这眼神利如薄刃,硬生生将谢青山钉住了。

      程弦眉头一皱,那边江远褚已经开口:“答话。”

      谢青山顿悟,单膝跪地道:“是。”

      等回到营房时已经过了丑时,暗八营的营房类似军中的大通铺,谢青山尚无级别,理应和最低级的明昭挤在一间屋子,但他冠以程弦之名,便同江远褚一样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还没歇下,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隔壁就是江远褚的屋子,不是他还能是谁,想到这,谢青山准备系衣带的手松了松,他沓上木屐,没走两步前襟就已经翩翩飞舞,等他开门斜倚在门边时,整个胸膛便已经一览无遗。

      “这夜半三更的来找——”

      程弦盯着他,眼神飘忽,一时竟不知道要看哪里。

      谢青山吓得一哆嗦。

      “夜半三更的来找你确实不太好,”程弦一如既往笑得柔和,“只是有些事务必要提前告诉你。”

      谢青山将人请进来,程弦正色叮嘱:“凉州歌姬一事,不论如何,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必细查。”

      谢青山刚想问,但随即就想通了。北明侯献给皇上的歌姬,竟然只要他一个新来的暗卫负责筛查,不管他是谁的徒弟,此事也应当被重视,再不济也得江远褚在一旁帮衬,但祟宁指名道姓只要他一人完成。

      除非,这批歌姬里,有北明侯真正想要献给皇上的东西。

      这东西如果是有利于皇上的,那他别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装瞎也是行的。如果有害于皇上,一旦被发现,北明侯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罪名扣在他的头上。

      程弦能来告诉他这些,只是强于祟宁的命令,由此可见,祟宁多半奉命于北明侯。

      “师父,”谢青山摸摸鼻子,“我不管这其中有多少门道,不过拔出萝卜带出泥,如果牵涉到你又该怎么办?”

      程弦似是愣住了,半晌没回话。

      “无妨无妨,我瞎说的。”

      程弦:“我会让喻舟助你。”

      谢青山眉眼弯弯,暗想这就对了,如果当真出了问题,江远褚同他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江远褚想不到解决之策,程弦也会为爱徒伸出援手。

      况且,师兄助师弟,也是理所应当。

      翌日一早,程弦为谢青山简单举办了拜师宴,又顺皇帝之意,以清剿景春楼细作之功对谢青山与江远褚进行了封赏。

      谢青山揣着锭金子,跟在江远褚身后来回抛玩着,见江远褚不予理睬,他便问:“师兄,咱们去哪呀?”

      江远褚再不习惯“师兄”这个称呼,这月余来也硬生生听谢青山叫惯了,他不温不热地说:“指挥使昨晚不是给了你任务?”

      “找歌姬嘛,”谢青山将手自然地搭上江远褚的肩膀,“师兄同我一起。”

      江远褚虎口捏紧了剑柄,谢青山霎时觉着手搭的地方汹涌着滔滔暗流,没等江远褚那阴婺的眼神扫过来,谢青山便已经识相地放手了。

      北明侯从凉州带来的歌姬都被安置在南溏口一家不见经传的酒楼里,自从景春楼被暗八营查封,一些贪图享乐的朝廷官员也在风声鹤唳中逐渐收敛,素来以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出名的南溏口一夜间变得寂寥凄清。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还没进院,瓦墙内就传来了一阵幽婉乐声,江远褚扣了扣门,不过片刻就有老妪前来。

      “二位客官,”老妪眼睛不太好,只能根据身形猜测站在对面的是两个高挑男人,“这几日楼里不便待客,还请客官另寻他处吧。”

      谢青山笑着摇头:“老妈妈,我们不是来找乐子的。”

      老妪迟疑道:“那二位是……”

      “听曲,”谢青山靠在门上,“总行吧。”

      听曲不就是为了找乐子,老妪急忙挥手赶人:“不成,不——”

      “暗八营办差,”江远褚朝老妪扔了块令牌,“仔细看清楚。”

      老妪挤着眼睛看,在确定这是暗八营的令牌后才开门请人。

      院子里唱歌的女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皆是些凉州长相的不俗之色,谢青山的目光像登徒子似的在姑娘们身上流连,惹得些许姑娘十分不快,连身旁的江远褚也惨遭白眼相待,那些本倾向于谢青山一人的不满,当转移到江远褚身上时就只剩下了嫉妒与倾慕,还有稍许爱怜。

      这批歌姬共有十二人,谢青山挨个数过去,目光停在了一个正在亭下按腿的女人身上。

      这女人同其他女人一样,都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衫,纤纤玉体隐约可见。谢青山看她时,她也在打量谢青山,即使目光交汇,此人也不甘落于下风,在不动声色中与对方暗暗较劲。

      谢青山觉着有意思,正想过去打个招呼,这边江远褚已经准备离开了。

      “这么急?”谢青山几步追过去,“还没看两眼怎么就要走?”

      江远褚睨了他一眼:“那你去看。”

      “我不去。”谢青山当机立断。

      “为什么?”

      “她们都没你好看,看了也白看。”

      谢青山说的是真话,一院子略施粉黛的清秀佳人,加起来也比不过江远褚半分姿色,方才他就在想,若是那薄如蝉翼的衣衫穿在江远褚身上,又是怎样一番旖旎春光。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江远褚身侧,问:“怎么,师父也叮嘱你了?”

      江远褚:“叮嘱什么?”

      “筛查歌姬,”谢青山斟酌着字句,“筛,查,咱俩这一趟是一样也没办,除非是师父叮嘱过你,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远褚本不想理他,闻言还是在跨马前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他:“北明侯做事,不需要暗八营的人指手画脚,更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说,师父叮嘱你,只是要你懂得这个道理,而不是要你自作聪明从中悟出别的东西来。”

      听了这番话,谢青山总算是明白了,合着整个暗八营明里效命于皇帝,实则暗地里皆效忠于北明侯。

      这个北明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怎么他在牵枢府的时候也没有听过这个人。

      在北明侯将这批歌姬献给皇上之前,谢青山日日都要来这院子看上一看,江远褚虽说同他一道,但也一如既往地走得早。

      观察了几日后,谢青山发觉江远褚对这批歌姬所表现出的淡漠并不是来自胸有成竹,而是单纯的敷衍了事,他能敏感发觉院外所有人或物的异常,但一到院内,他甚至没有发觉歌姬的人数不对。

      明明先前告诉他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说,现在倒是在明晃晃地装瞎充傻,这人还真是表里不一。

      这日谢青山才入院子,迎面便瞧见了那日身量纤纤的姑娘,这姑娘今日穿的依旧很少,雪白肩颈下缀着一道深沟,紧致丰盈都是被绢布绷起来的,谢青山不敢多看,只是浅浅扫过一眼。

      “大人,”她含羞带怯地唤着,“方才奴家的脚踝扭着了,可否烦请大人扶奴家回房,奴家必定不胜感激。”

      她的双脚被裙摆遮盖着,谢青山看不出真假,总不能上去捞人家姑娘的裙子。

      他转向江远褚,江远褚不出所料地别开头,事不关己地朝凉亭走去。

      那是他这几日最喜欢待的地方,如果没有人去打扰,他甚至可以在此地多待一个时辰。

      谢青山勾起笑,朝那姑娘伸出了手臂。

      这人和院子都是北明侯悉心安排的,一人一间房。这姑娘的屋子在院子最深处,那里背对着的就是南溏口的湖岸,竖起的墙上铺着斑驳青苔,垂落着的虬乱枝叶让在这片的屋子都照不到充足日光,整日陷在一片阴森暗沉当中。

      那姑娘推开门,谢青山就被一股莫名的凉意浇了个透,他负着手,客气笑道:“脚疼就要少走动,你住的这样远,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见过你。”那姑娘的声音不再娇柔。

      谢青山兴致勃勃:“在哪见过?是神武大街的首饰铺,还是南溏口的勾栏酒肆?”

      “牵枢府,”姑娘目光坚定,“我认得你,谢不争。”

      谢青山心脏骤停,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好像死了,他抚摸着自己的脸:“什么谢不争谢要争的,我不认识,怎么,我长得很像他吗?”

      “你……罢了,”姑娘并未揭穿他,“难怪我舅舅总说你记性差,确实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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