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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梁洲行 ...

  •   圆月当头,少女在疾行了数十里后,终于在一间破屋前停下了脚步,她身上那一身绣衣已经坏的不成样子了。这间屋子显然前不久还有人住过,四面透风的屋子里散落着焦黑的火炭碎屑,稻草铺成的床被大风吹得四散。
      但在黑色苍茫里,这是唯一的定所。少女用枯枝简单清扫出一块容身之地,倚着窗户坐下了,一阵凉风经过吹得她打了个寒战。
      少女从怀里掏出打火石,小心地用木绒点燃了小小一堆火。接着把缠得严实的剑解开了,露出剑身。
      屠尽剑宗满门,就是为了这把剑,一把能吞入生魂的轩辕剑,而被杀者甚至连元凶的脸都没能看见就化为血水一滩。
      世人皆知剑宗轩辕有剑轩辕,然而持剑者一剑为终,不可改毁,轩辕剑只是作为剑客们敬重的宝器,没人觊觎。况且轩辕剑是认主之剑,即使得到也没法为己所用,所以多年来摆在剑宗明堂间落灰无人问津。
      少女手指轻轻拂过剑身,突然胸口一阵刺痛,呕出一口污血。作为双生子中的妹妹,本就身体孱弱,平日卧床,如今全靠剑器反哺的真气维持身体。轩辕剑一时大震,剑气四溢,搅起四周的枝叶,半掉不掉的破窗被震得七摇八晃。
      少女极力稳住呼吸,却浑身发抖,只觉得天旋地转,正要一头向下栽去,一双手扶住了她。
      后心传来温热的真气,她听见兄长的声音:‘’凝神,你的真气乱了。“
      少女回头看去,兄长额上的血还在,穿的仍旧是前一日的旧衣,和她最后一眼看见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颈上的剑纹,和轩辕剑上的一样。
      “哥哥!”她喊出声来,一头扎进兄长的怀里,然而本该温热跳动的地方却死寂一片。
      “小玉。”她抬起头来,听见兄长说,“我现在是附在轩辕剑上的生魂,所以你能驱动轩辕剑杀人。”
      “小刀师兄,”少女慌忙道,“小刀师兄把你的身体带走了。”
      然而那生魂仿佛失去了刚才的灵动,自顾自地接着说:“剑宗以外的人鲜少知道你的存在,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找到你,你一路往大昭去。”
      “灭我剑宗之人无踪无形,难以捉摸,父亲闭关之地又无人知晓,你一人在外当先保存自身,不可探究灭门之事,也不要和任何剑宗之事有关的人事牵扯。”生魂接着说。“剑宗灭门,在外的宗门之人不知真假,若有幸者,自有相见之时,不急在此一时。”
      少女半跪,伏在地上,无声啜泣,点头答应。
      顿了顿,那生魂又接着道:“……如有遇险,轩辕剑也不能护你周全,你入大昭后,要想办法传信给林小刀,让他不要插手剑宗一事。”
      接着那生魂弯下身,摸了摸少女的头:”燃玉,你要自己小心,哥哥会在轩辕剑里看着你的。别害怕,你的剑法比哥哥用的好,遇上坏人要记得先下手为强,不要心软。“
      说完后,轩辕剑再次震动,那生魂像幻梦一样回到了剑中。
      少女——卫燃玉胡乱抹了抹眼泪。伸手将头上的珠钗都解下放在随身的小匣中,只把头发高高束起,又取出一块雾蒙蒙的灰布,重新包住轩辕剑。
      轩辕剑本是天地至正之物,然而剑魂吞吃了莫郎沅的心,染上了血腥邪气,又在卫燃玉手中连杀数人,餍足地向邪剑转变了。刀剑本是杀器,邪气难除。卫燃玉只能一层一层地用布包裹,免得邪气泄出,被人发现踪迹。
      卫燃玉把剑抱在怀中,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剑宗灭门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常做的噩梦,即使再血腥恐怖也像是梦中清醒一般没有实感,而莫郎沅则是她与世间联系的唯一桥梁。
      她虽出生剑宗,但因为是双生之子,生下便心有残缺,不能妄动真气。又因当时剑宗分宗之乱,于是当时的宗主莫是非便将她藏起,不令示人。
      然而莫是非杂事繁多,二子的母亲又因难产后体虚过身,平日里难得管教孩子。莫郎沅疼爱妹妹,不忍心她被关在小小绣楼里,因此两人常常互换身份在外行走,连生父都一无所知蒙在鼓中。等到莫是非为了追寻所谓剑道远行闭关,剑宗只剩下两人相依为命,莫郎沅成了剑宗少主,不敢再轻易出行,卫燃玉又回到小小绣楼中度日。
      半梦半醒中,卫燃玉突然惊醒,敞开了一夜的破窗砸到她头上,软烂的木头碎成了渣。
      窗外,天已放亮。
      轩辕剑安稳地躺在她怀里,她把绕剑的带子在手腕上缠了几道,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上路了。
      数日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距离大昭一河之隔的梁州,卫燃玉伸手捧起一汪泉水喝了,又潦草地抹了把脸。站起身时趔趄了一下,差点滑入水中,被裹的严实的剑颤动起来,卫燃玉轻抚剑身,喃喃自语:“哥哥,我没事。”
      卫燃玉来到城门口,来往商客走卒众多,卫士们手持兵矛看差。梁州虽然隶属东洲,但实在是山高皇帝远,因而不受管束,反而成为了大昭与东洲商客的落脚点,甚为繁华。这里来往的有大昭的普通百姓,也有东洲的文人剑客,三教九流混作一团,连海外来客也不是稀罕。卫燃玉摸了摸颈间的遮天,知道这趟逃亡路来到了终点,过了梁州的泾河,东洲就再也不会派来这样多的刺客,轩辕剑的气息也将被大昭遮蔽——所以这也同样是最危险的地界,东洲为了留住这一丝痕迹恐怕会不遗余力的找到她。
      卫燃玉抱着剑排在入城的队伍里,虽然看起来装扮不太自然,但梁州俱是三教九流,就是逃犯也不新鲜。反倒因为她瘦小的身形而引起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卫燃玉只好把圣教的令牌掏出来挂在腰间。守城的士兵看见后,不加盘问就放行了。
      梁州果然名不虚传,和他周围的十里荒芜形成鲜明对比,大街小巷都是商贩走卒,临近年节大红灯笼已经挂上了屋檐。各色的稀奇事物,还有那些难得的手艺杂耍,都遍布其中。
      卫燃玉十几天里头一次遇见了人间烟火。
      她简单买了些干粮,一旁买首饰的摊贩挂着讨好的笑容向卫燃玉兜售一枚朱玉的发簪。“小娘子带上一定很合适,而且我卖东西物美价廉,只要您出一两银子。”
      卫燃玉正要拒绝,却瞥见远处有两三个身着赤衣的探子正在到处找人。眼看就要与其中一人对上,突然身后熙熙攘攘一群人凑过来。卫燃玉只嗅见一阵淡淡的脂粉味,非是那种浓得让人无法喘气的味道,而是带着点酒气的脂粉味。
      “这劳什子也值当带我来看,你们平日都厮混些什么?你们哪家拿不出比这好的东西?”清亮的少年音带着酒醉后的懒洋洋,卫燃玉被声音的主人轻飘飘地挤到一旁,隔绝了赤衣探子的搜寻。
      摊贩一见这群少年郎的打扮便抛下其他客人,谄媚的开始介绍摊上的首饰。这群不缺钱眼光却高的少年郎也不吝啬地买下了几样小饰品。
      卫燃玉看见领头的那个少年郎微眯着眼看着同伴挑选样式,嘴角挂着一抹天生不屑的笑意。
      卫燃玉食指轻抚了一下遮天,这东西能让人轻视她的存在,但却不会在对方已经注意到她后起效。
      为了躲开这群探子,卫燃玉旋即转身而去,临走时还听见这群少爷们吆喝着租一只花船到江上饮酒。
      此地不宜久留,然而既然这些探子追到了这里,那么过江的地方肯定也有人看守,若是当面碰见,遮天恐怕也遮不住这把剑的滔天邪气。卫燃玉只能借助轩辕剑的灵气,杀些没有修为的武夫,在梁州动起手来肯定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松。
      江边果然徘徊着一些看起来就不是船夫的探子,他们不时打量周遭,彼此交换眼神。想要躲开这些探子,只能租一艘大船隔绝探寻,但卫燃玉手上只有零散的钱财,金银首饰想要一时间出手很难。
      直到夜上三更,泾河上灯火通明,少男少女们聚在河边放莲花灯,卫燃玉混在其中,朝河边走去,余光看见了刚才那一群浪荡子也朝着一艘二层的花船走去,为首的少年还是那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避开了花船上船女的投怀送抱,进了内室。
      正当卫燃玉焦躁如何登船时,突然怀中轩辕剑也动起来,撕裂了包住它的布条,卫燃玉只觉得后背一凉感到一股真气扫过泾河,坠入河道,掀翻了一排小船。人群慌乱起来,她颈间的遮天也热得烫人,不少视线开始转向这边,只是一时间没法锁定卫燃玉或者说是轩辕剑的具体位置。
      呼救声和喊叫声配合着仍未停歇的嘈杂的乐声传入耳中,轩辕剑泄出的邪气刺伤了很多慌乱逃跑的人群,卫燃玉只好离开岸边朝小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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