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ROR》芙青枝

3、第二章

　　都市夜空荧光下，秦译琅不自觉地在桌角轻扣指节，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性动作。A103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安静地看着他。
　　秦译琅回过神来时，撞见A103琥珀石的眼睛，像只认了主人的小猫咪。
　　秦译琅推开店门，夜晚的冷风卷来，空中轨道车流稀疏，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月亮。A103迷迷糊糊地跑出来了，此时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该去哪里，便懵懵地仍跟着他，秦译琅停下，她也跟着停下。
　　秦译琅忍不住问：“你就这么跟着我走了，不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她眨着眼睛，琥珀石耀出温柔的光。
　　“比如……死亡。”
　　但她歪着头想了会儿，极单纯地望向他，眨巴着眼问:“死亡是什么？”
　　秦译琅哑然失笑，在她的理解中，身体的一切都是可以替换的。胳膊损坏了，可以换一个更好的。哪怕身体荡然无存了，只要保留了数据，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死亡对于她而言，是一个伪命题。
　　秦译琅带她去最近的维修店换了一只新的手臂，A103对她的新手臂很满意，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仍是一脸欢喜的模样。
　　外面下雨了，淅淅沥沥的，这里时常有雨，往往是倾盆大雨，轰隆隆地落下来。像今夜这样温柔的雨，倒不多见。
　　汽车在轨道中自动行驶， A103挺直了身体，盯着车窗上一颗颗滑落的雨滴，好奇地问：“天上为什么会落水？”
　　秦译琅微微挑眉，想起培育仓应该是没有雨天的，便向她解释：“这是雨，你也可以理解成天上落水。”
　　A103笑起来，她的思维天南地北，丝毫不知道害羞：“你为什么要送我机械手臂，你是不是喜欢我？”
　　静谧的雨夜里，秦译琅因她明朗的声音呛住，猛地咳嗽了几声，很快镇定下来说：“据我所知，这个世界还没有人类与仿生人相爱的先例。”
　　这句话，他说得理直气壮，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心口总是咕噜噜地泛酸，心脏仿佛被融掉一块，嗡地陷落。
　　A103不在意他的回答，兴奋地看着雨，像个小孩。
　　雨后的夜晚愈发沉闷，抬头看不见月亮，只有一片无际低沉的阴云，似乎还有更大的雨即将来临。
　　秦译琅找到A103的事情，很快被星台和秦家知晓。大家都松了口气，星台的代表来到秦家，与秦老夫人达成协议，既然A103已经逃出来了，就不能再让她回去。培育仓的仿生人们并不清楚他们所生活的世界的真相，不知道水晶球外还有更大的世界，也不知道作为仿生人的他们，真实的命运是什么。
　　“A103看起来对秦先生完全不设防，倒不如趁此机会调查一下，看看她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也方便我们的安保系统升级。”
　　温柔的夕阳里，充电休眠中的A103，坐在沙发里，双眼紧闭，短发被梳得齐整，全身的零件停止运作，只剩一颗心脏在跳动。
　　她想起被带回来的第一个夜晚，她谁都不信，只愿意跟着秦译琅。在灭了灯的卧室里，她关节扭动的声音很轻，静悄悄地贴在他的床沿。
　　A103察觉到他呼吸异常，伸出恒温的掌心，缓缓覆在他的心口上，一股暖意透过睡衣，涌向他的胸膛。
　　“你的心脏好弱。”她低声说，“不像我的心脏，我每次都听着它跳动的声音进入休眠。”
　　也许是因为这股浓烈的暖意，秦译琅的心跳竟然渐趋平稳，呼吸也变得畅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