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叁分之贰

2、360路

　　第一堂课他们配合的还算不错，时晤比她预料地要聪明很多。
　　在知识点简单梳理一遍后，将那些公式运用起来，时晤这小子上手还挺快的。
　　但有些让柯佳圆奇怪的是，开学时晤就高三了，高一高二的知识点像是第一次学一样。

　　“差不多到时间了，做完最后这道题就下课吧。”柯佳圆焦急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五点过十分了。
　　以前，她最讨厌拖堂的老师。
　　屠龙者终成恶龙。

　　她不是不想多上点内容。
　　桌面上两只的玻璃杯里连水渍也快干透了。她把妹妹送来的水一饮而尽，以及自带的茶水全部喝光。
　　放我走吧，我内急。

　　最后这题是填空题最后一道，有点难度，但是今天课上的内容主要都是围绕着这种题型，时晤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解出来。
　　时晤摁了下笔，拿了桌面上几张干净的草稿纸开始埋头演算，突然他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这道题……”
　　柯佳圆焦急地看着草稿纸上时晤写的的公式，再往下一步，答案就要出来了。
　　桂圆，坚持住！胜利就在眼前！

　　“有什么问题吗？”
　　“我可不可以偷偷用洛必达做。”
　　洛必达确实不在考纲范围内吧…
　　但是偷偷用，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柯佳圆：“……可以……吧”
　　“下次我问问，填空题用洛必达定理，要不要教育局批准。”

　　时晤没理柯佳圆，继续手中的运算。
　　看见草稿纸上的“e”，柯佳圆欣喜若狂。
　　解放了！
　　“没错，答案就是e，非常好，那下节课再见。”

　　“柯老师，我还有题不会。”时晤不急不忙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新的绿皮习题册，
　　“…是…吗…”柯佳圆机械地放下手中的包，转向书桌方向。
　　柯佳圆颤抖地接过那本《步步高》，痛苦地假笑道：“我来看看……”

　　*

　　14:55
　　【大阪黑鸡】位置：绿水湾
　　【大阪黑鸡】今天是新学生的课，谨慎起见，如果下了课超了一个小时没回你，你要报警。
　　【reaction】可
　　17:31
　　【reaction】下课了回我一下消息。
　　【大阪黑鸡】刚下课。
　　【大阪黑鸡】先不聊，我的膀胱差点抗洪失败。

　　在楼下的麦当劳里解决完人生急事后，正想和张楠若约晚饭时，页面上弹出一个新窗口。
　　【时来运转】柯老师，时晤他很喜欢您的课，下节课还是同样的时间可以吗？
　　【大阪黑鸡】好的，下周见?▽?
　　【时来运转】我把您的微信推给时晤了，我和他说了，如果课后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直接问小柯老师。
　　【大阪黑鸡】^▽^好的，没问题
　　【大阪黑鸡】花开富贵.jpg
　　【时来运转】抱拳.jpg

　　绿水湾名苑站。
　　柯佳圆在公交站台戴着耳机，等待回海市大学的360路，“新的朋友”一栏突然弹出一小红点。
　　“你还有遗憾吗”
　　“你敢不敢回答”
　　网易云刚好切到汪苏泷的《耿》。

　　海市是个受台风青睐的城市，第十五号台风“达美拉”即将登陆海市，烟田区台风黄色预警。
　　大雨说来就来。
　　远处暴躁的司机狂按着喇叭，红绿灯也变得湿漉漉的，像是儿时蛋糕上用的劣质水果，那种饱和度极高的红绿樱桃。
　　360迟迟地开不往站台。
　　“又是一年盛夏”
　　“会偶尔想我吗？”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打着形似奶油裱花般的各色的花伞，躲避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一辆辆短暂停靠在站台的公交车，雨滴如同打散的蛋液从糊到车窗上，玻璃后一张张或笑或郁闷的脸反射着屏幕的亮光。
　　他们在和谁聊天？
　　又是去见谁呢？

　　地球是圆的，长大后的世界像是泡在水里的奶油蛋糕。
　　时间来来回回地走过春夏秋冬，改变的只有蛋糕上蜡烛的数字。
　　你已经不在我身边，又今年该许什么愿呢？
　　“我真讨厌长大”
　　“学会了隐藏自己情绪的办法”
　　京南的梧桐飘不进海市的雨里，正如海市的台风吹不散京南的扬尘飞絮。

　　【15】我是时晤。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大阪黑鸡】我是柯佳圆
　　【15】嗯

　　汽笛声此起彼伏地绵延起来，时光好像裂开了一个罅隙，彼时“绿水湾名苑”站和高二暑假那个“水西门大街”站台重合了。

　　高二刚分班，柯佳圆踩着分数线险进理科实验班。
　　在分班名单出来的那天，她先特地绕道7班的板子面前，申立清被分到了1班。
　　“老天爷求求了，求求了！”
　　“我愿意拿一天的寿命换。”
　　这个诚意不太够。
　　“一年，一年！”

　　她紧张期待地挪着小步子走向高一4班的板子前。印有名单的板子被男男女女围得水泄不通，连一丝缝都没有，就算苍蝇来看都不知道何处落脚。
　　挤在前面的祝婷大声地喊道：“柯佳圆，秀啊，你被分到了1班。”
　　“理科实验班！”
　　后来她才知道，她高一的综合成绩是1班的倒数第二名。
　　申立清是1班的第二名。
　　蛮镜像的。

　　明明还没有和申立清有正式的认识，听见祝婷高呼的一瞬间，她觉得赌赢了，自己好像已经赢得了申立清的全部青春。
　　他的高二，他的高三，都会有柯佳圆的身影。
　　这点，无人可以改变。
　　她激动地差点被随行的朋友送进icu。

　　高二还没开始多久，周六单休，周日被抓去学校补课，教育局虽然三令五申地禁止校外补习，江实中学还是顶风作案，在校外开辟新的战场，给学生补课。
　　当然，不允许穿校服。

　　柯佳圆没有审美，更没几件自己的衣服，穿着宽宽大大的男式polo衫在站台上等43路。
　　申立清和他的朋友在往站台上走，他穿着淡蓝的T恤，背着黑色的双肩包。他的朋友是隔壁2班的明宇希。
　　明宇希走到柯佳圆身旁，打着招呼：“这不是桂圆吗？”
　　一看到申立清，柯佳圆内心就一阵狂喜外加一阵哆嗦。
　　今天一定要的聊天一定要好好发挥。

　　申立清在1班被班主任卫老师定为副班长，而柯佳圆又混了个生活委。
　　也正是因为经常和2班的生活委去数钱，在2班跑来跑去去，认识了后排的明宇希。

　　“副班长，你们也是来等车的吗？”
　　……柯佳圆在心里骂着自己：废话。
　　意识到自己出师不利的柯佳圆准备着下一次的进攻。

　　明宇希答道：“要不是老李拖堂，早就上了刚刚那趟34路了。”
　　申立清和明宇希是走读生，上学放学一直约着回去，明宇希坐几路车，就意味着申立清坐几路。
　　镜像的43路，34路。
　　申立清对柯佳圆笑了一下，随后和明宇希聊到：“这周作业蛮多的，回去开不了黑了。”
　　“别说了，我这次考砸了，回去手机都摸不到了。”明宇希叹了声气。

　　申立清背上的书包的拉链没有拉上。
　　柯佳圆，好机会！千载难逢！
　　这次能搭上话了！

　　……柯佳圆面前飞来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明宇希一边帮申立清拉上书包的拉链，一边问着柯佳圆：“桂圆，你等几路？”
　　八嘎呀路！

　　傍晚的京南市的烟火气很浓。
　　一大捧氢气球被系在三轮车上，从公交站台面前缓缓路过。
　　站台旁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冒出了各式各样的人。
　　一位身着时髦女郎，她肤白高挑，穿着明艳的碎花绿裙，手里拎着打包好的赤豆小元宵。
　　“奶奶我要买奥特曼气球。”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指着即将消失在十字路口的气球。
　　“吊气球又贵又窝赖，等回家啰在路上斩只鸭子吃唉好啊。”
　　嗯……京南城粹

　　“43路。”
　　虽然她很想很想直接脱口而出“34路”，和他们坐一辆车回去。
　　但柯佳圆低头看着身上穿不合身的polo衫，上面还有中午吃盒饭打翻的卤子。
　　还是算了。
　　如果。
　　如果，她能穿上那样的绿裙，她肯定会耍点想和他一起坐车的小心机，自信地说“我也坐34路。”

　　记忆里的43路很快就到站了，眼前的360路闪着灯，在雨中摇摇晃晃如同摆渡般地也到站了。
　　来接死活不肯走过孟婆桥的她，回到爱欲不得的现实世界。
　　迷离斑驳的世界中，终于出了一丝丝真切冰冷。
　　柯佳圆出来的比较急，没有带伞。狼狈地跃过地上积洼的水坑，拿出月票刷卡。
　　车上满满当当地挤着人。

　　乘客们将沾满水的雨伞垂在车内的地面上，雨滴顺着不浸润的尼龙布料滑在地面上。
　　卷起的裤脚泛着大片的水渍，湿得黏在一块的头发。
　　每个大人，在这场风雨里，都显得很狼狈。
　　柯佳圆一手拽着扶手，一手看着手机发光的屏幕，看着漏读的消息。

　　17:51
　　【15】外面下大雨，我妈问你要不要伞。

　　18:01
　　【大阪黑鸡】谢谢你啊，不用伞了，我已经上车了。

　　18:02
　　【大阪黑鸡】我是依萍，今天下了好大的雨，等会北门来接我TAT
　　【reaction】V我50
　　【大阪黑鸡】shift，你比陆振华还无情
　　【大阪黑鸡】50.jpg
　　【reaction】你这□□保证吗？
　　【大阪黑鸡】你就说，接不接吧
　　【reaction】到北门吱我一声

　　18:05
　　【15】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