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百里》秋风如初

81、第81章 新社长 - 夜

　　“你干什么？”百里夜拉了拉Lucas的袖子，不过被正在极力替他争取竞选名额的人忽略了。

　　Lucas分心地甩了甩被拉住的袖子，仿佛百里夜妨碍了他的发挥。

　　“如果没有别人，那就是只有Bailey和夜两个候选人。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周五举办竞选，每个人有五分钟演讲。主要讲一下你们对社团未来一年的发展有什么想法，以及你觉得选你当选社长的优势是什么。”前社长似乎被Lucas也烦得不行了，急于结束这个话题。

　　“不是，我……”百里夜刚开口又被忽视了。

　　“好，这次竞选结束后，获得最多票数的人就是社长，另一个就是副社长。除此之外我们还要选新的会计和秘书，但是这两个职位我们会在社长决定后再竞选。大家现在可以考虑一下自己想不想竞选，或者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百里夜只好低声对Lucas说：“你干什么啊？我没时间做这个。”

　　Lucas也小声说：“帮个忙，我们明年就毕业了，绝对不能让那个Bailey当社长。”

　　“为什么？”百里夜有点不耐烦，被别人逼着做某件事让他心情非常不爽。

　　况且，他也是真的没时间参加什么社团社长的竞选。

　　“她和周太关系特别好，每次她们组织的活动都没什么意思，都是那种给小女生的活动。今年必须组织点男生喜欢的活动。”Lucas说。

　　周太是这个社团的顾问，非常有影响力，不仅是在他们这个社团，也在整个学校和整个华人圈。

　　但是她又是一个非常自我主义的人，所以经常左右学生们组织的活动。

　　虽然引起了一些不愉快，但是社团的出发点是好的，以至于到现在都没什么大变动。

　　那你怎么不自己竞选。”百里夜并没有这么容易被说服。

　　“你不会不知道你转来的第二天，那些女生就炸了吧？”Lucas眼神复杂地看向百里夜。

　　“那你怎么不让Theo去竞选，他人气不是也很高。”百里夜确实没有注意过周围的女生，他以前就不怎么搭理她们，都是程志拉着他去参加各种活动。

　　但不注意并不带代表不会发现那些目光。

　　“他不是现在有女朋友吗，肯定和你这种还单身的没得比。”Lucas说。

　　“可是我真没时间。”百里夜不在乎人气，也不需要用人气证明什么。

　　Lucas压低声音对百里夜抛出了杀手锏，“你不是想考设计吗？周太可是有不少人脉，往年让她帮忙写推荐信的都考上了特别牛x的学校，常春藤都有。你趁着当社长的机会和她搞好关系肯定对你以后有用。”

　　Lucas不傻，他能看出百里夜和他们这些因为学习太差，所以被父母发配出国的同学是不一样的。

　　他有他的坚持，也有他的努力。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像竞选社长这种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

　　而他也确实正中了百里夜的下怀。

　　在国外考大学和国内那种只看高考成绩和各种加分减分项目不一样，推荐信和自荐信都有可能改变结果。

　　因为国人谦虚的本性，自荐信在自己人看来是谦虚，可是到了外国人那里，就有可能被解读成自信不足或能力有限。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有有分量的推荐信，那就不一样了。

　　“……好吧。”百里夜还是败在了Lucas的算计下。

　　Lucas心满意足地笑了，他就知道这样能说服百里夜。

　　而既然把这件事应下来了，百里夜就肯定要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到社长的位置。

　　第一步，就是先了解这个社团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之前是参加过几次活动没错，但基本都是去晃一下就离开了，所以根本不知道举办活动的目的是什么。

　　听Lucas说，基本上社团是每次过年过节的时候，会举办舞会、表演、聚餐之类的活动。

　　为了更加了解这个据说已经开了快十年的社团，百里夜特意去查了不少资料。

　　从学校的图书馆里的资料，到一些经常一起办活动的非营利机构的资料，百里夜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把社团了解透彻了。

　　在这个过程中，百里夜也对周太生出了尊敬的心。

　　社团和周太的关系密不可分，所以在了解社团的同时也顺便了解了周太的经历。

　　故事的开头非常俗套。

　　周太是十几年前陪着被派出国的老公一起出国的，本来以为远在异乡两个人的关系会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相濡以沫、互相扶持。

　　可是没想到，没多久周太的老公就以“认识了真爱”为理由，抛弃了她一个人在他乡异客。

　　而周太原本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却被迫一夜长大。

　　如果故事只结束在这里，那也不算什么。但是结合现在周太现在村的地位，她所付出的努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就像Lucas说的一样，周太的人脉遍布了各大高校。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谋生，周太先进入了最容易进的房地产业。

　　后来有了一定的人脉和地位之后，周太为了帮助其他像她一样来自国内的家庭，所以投身进入新移民和留学生的本地活动。

　　再后来就是建立了高中里的社团互助会。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真正了解Lucas所说的，近两年组织的活动都没什么意思的这件事。

　　看以前的活动介绍，毫不夸张地说，为了新来的国人，提供了各种服务，让大家不仅可以适应生活，也可以找到自己在社会里最适合的位置。

　　之前没有觉得这种服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百里夜想到前几天陪母亲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一个杀鱼的大叔，聊了几句才知道他在国内是主刀医生，但是出国之后却只能做杀鱼的工作。

　　只是因为国外不承认国内的学历，而年近50的人也不可能再回学校上8年学。

　　学历、工作经验没有国际认可是一方面，没有途径去公证国内的经历是另一方面。

　　也是面临这种时刻，才知道周太投身于的是多么重要的社会服务。

　　回到社团。

　　社团曾经在寒暑假的时候去发展中国家做义工，也有组织学生去感受各行各业的不容易。

　　例如几年前，社团曾经组织学生去非洲，和某一个国际非营利组织合作，参与建设小学。

　　社团也曾经组织学生在暑假的时候去好莱坞当群众演员。

　　因为那次机会，当时的一个同学被路过的导演相中，现在经常出现在电影电视剧里。

　　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不只是为了让学生们可以体验到帮助需要的人的快乐，也可以让他们更加融入这个社会、这个世界。

　　周太认为，成为自己最基本的条件，是了解自己。

　　而了解自己的基本，则是了解自己和周围的世界的关系。

　　所以当时所有的活动，都是以这个目的策划的。

　　反观现在的活动，就是在学校开开舞会、春节的时候请人来表演舞龙舞狮之类的。

　　不能说没有意义，但是和以前的活动相比，确实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不是说这些活动不重要，它让这些身处异乡的人能够继续和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文化有联系，这当然是非常有意义的。

　　但是过去固然重要，将来也非常重要。

　　从这里作为出发点，百里夜开始思考竞选的演讲。

　　他其实是不太习惯做演讲的，毕竟没有什么机会参加这种场合。

　　不说别的，虽然他之前成绩一般，也经常惹些小事，但是以前可是连检讨都没有念过。

　　不过这种社团的竞选毕竟也没有那么正式，所以也算应付的过来。

　　竞选当天，社团委员会借了一间比较大的理科教室。

　　到场的人数大概有五十人左右，本身委员会是没有这么多人，不过听说百里夜要竞选，有很多女生便前来凑热闹。

　　看到这么多人参加，前社长不仅没有开心，反而有些担心。

　　这么多非委员的同学来参加，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

　　如果只是来看热闹的就好了。

　　她有些不开心地看向百里夜的方向，不过后者还在低头看自己的演讲稿，并没有在意周围的事。

　　时间差不多了，她走到讲台上，拍了拍讲台让大家安静下来。

　　“非常感谢今天有这么多同学来参加我们社团下一届的社长竞选。这次竞选我们有两位候选人，第一位是Bailey，也就是去年的副社长。”她侧身向Bailey示意，后者微笑着挥了挥手。

　　前社长再示意百里夜，“另外一位竞选人是百里夜，是比较近期才加入我们社团的。不过我们非常欢迎大家踊跃参与到委员会来，随时都欢迎新鲜的人员和新鲜的想法。”

　　介绍到百里夜，教室里立刻起了不小的骚动，尤其是在教室后方的一群女生，怎么看都不是真心来听竞选的。

　　前社长又皱了皱眉。

　　“好，废话不多说。那我们就请他们两位依次来讲一下，成为社长后他们可以为我们社团带来什么新鲜的体验。”前社长看着教室里的同学，“希望大家明白我们这次竞选的目的，是为了选出适合带领、领导我们社团的人选，不是选秀，也不是人气竞选。希望大家理解。”

　　弦外之意不必多说。

　　前社长轻咳一声，“根据我们之前抽签决定，先由Bailey进行演讲。”

　　说完她向后推开，把空间留给竞选的两个人。

　　Bailey款步姗姗地走向台上，嫣然一笑，“首先非常感谢各位同学抽空来参加我们这次竞选，作为一个从8年级就参加了社团，又在委员会服务了两年的时间的人来说，可以说我是非常熟悉我们社团了。”

　　Bailey的演讲算是中规中矩，基本上就是一直强调她参加社团多久了，有多了解这个社团之类的。

　　可以听得出，她的演讲是对社团的一些老社员、老委员说的，更注重的是情怀。

　　其中她也提起之前组织活动时的一些趣事，想当然的也是为了激起以前的回忆。

　　“那么最后就是希望大家看清楚谁可以为社团的未来带来更多的利益，可以帮助到更多的同学。谢谢。”Bailey简单结束自己的演讲，对教室里的同学微微欠身，走下台后还不忘十分有竞技精神地对百里夜伸了伸手。

　　百里夜握住她的指尖，微微一笑。

　　他走到讲台上，看向台下，把准备好的演讲放到一边，“其实我本来并没有打算竞选这个社长。”百里夜直说。

　　“就像Bailey说的，我加入这个社团的时间并不长，经验也没有她多，其实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我相信，台下坐着的同学里，应该有很多比我更有经验的。”说到这里百里夜停了下来。
　　台下的同学纷纷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这个。

　　Lucas也屏住了呼吸，怕百里夜就这样离开，以报复他没提前说就推举他竞选的事。

　　就在其他人快要安耐不住，连前社长都犹豫要不要上台说点什么的时候，百里夜轻笑了一声，“不过为了准备今天的竞选，我做了不少调查，也发现了这个社团的必要性。可以说，现在我是最了解它的。”

　　Lucas悬挂的心稍微下降了一点。

　　“首先，我非常同意Bailey更加了解近几年的社团活动，她为这个社团的付出相信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和前社长一起，她们丰富了我们的校园生活，让我们找到了一个集体，也组织了一些活动让我们可以保存着我们的文化背景。这些都是必要的，毕竟我们大家现在坐在一起，就是因为我们说着同样的语言，有着同样的文化背景。”百里夜没有躲闪，边笑边直直看着台下的同学的眼睛。

　　随即他话锋一转，“但是如果仅此而已，也容易让我们的思想固化。大家知道我们社团刚开始的时候的宗旨是什么吗？”停顿了几秒，他继续，“是帮助背井离乡的同胞，能够更好的融入当地的社会，更好的融入我们所在的世界。翻阅以前社团留下来的活动记录，可以看到，我们的学长学姐们曾经帮助无家可归的人，为他们提供一碗热汤。他们也曾经去到世界上偏远的角落，帮助没有我们这么幸运的孩子，建造属于他们的乌托邦。虽然我们的力量微薄，但是能分担一点也是帮助。”

　　“可是我想大家也许也发现了，最近我们的活动可能并没有延续曾经的优良传统，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世界公民’。相反的，在固有的圈子里交朋友、学习、社交、活动，我们和本地生活更加分离了，更不要提什么为别人建设乌托邦这种事了。”

　　“当然，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人类的本性就是找到熟悉的集体，这会让我们生活的比较轻松，也会平复我们因为离开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所带来的焦虑。我也是一样的。我曾经以为，我不需要一个集体，不需要所谓的报团取暖。实际上，到现在我也是这么相信的。”

　　“但我认为，我们的社团并不只是报团取暖。我们更应该做的，是通过我们的优势，改变这个社会。有人会说，我们只是一群高中生，甚至会有人说我们不过是一些纨绔子弟。”百里夜笑了一下。

　　“但谁又能说，我们不可以同时也为社会做些好事？”

　　“如果我们只是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那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我对这个社团的期望，就是重拾最初的梦想，让我们可以做到不仅融入，还能帮助其他需要的人，也能从中找到我们自己生而为人的价值。等有一天，我们见到以前的朋友和家人，我们可以自豪地说，在加国的这段时间，我成长了，也有属于自己的成就了。我相信，在共同的努力之下，我们可以做到更多，做到更好。不要让想法固化，不要把我们的可能性抹杀掉。如果我们在现在十几岁的年纪都不敢想象自己能够成为什么，难道要现在开始就接受自己的平庸吗？请让这个社团帮助你们成就更多，也请你们帮助他人成就更多。谢谢。”

　　说完，百里夜潇洒地转身走下台。

　　他不清楚自己的话能让多少同学有共鸣，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而已。

　　就像他说的，如果大家只想开开舞会、表演表演节目，那也无可厚非，这都是选择。

　　只不过是他自己认为，其他的可能性也很重要罢了。

　　就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好，谢谢Bailey和夜激情洋溢的演讲，相信现在大家对他们两个人也有更深的了解。接下来我们会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考虑，决定好了之后，请到前面来填写你选择的下一任社长的名字，放进这个投票箱。”前社长示意让帮忙的人把投票箱和投票纸拿上前。

　　演讲结束了，百里夜并没有特别在意结果。如果能够竞选得上，他相信他可以带领这个社团做出一些不一样的成绩。

　　但是如果落选了……

　　那他就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大学的申请中。

　　至少对他来说，怎么都不算亏。

　　百里夜对前社长和Bailey点了点头，坐到Lucas身旁，拿出素描本开始低头画着什么。

　　“牛啊。你怎么知道以前社团的事的？”Lucas本来以为百里夜会糊弄演讲，毕竟他是真的不想参加这个社团。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讲得不错。

　　“查资料。”百里夜说。

　　“我觉得你当选的几率还是挺大的，你看后面那些女生，”他指向后排坐在一起对着他们偷笑的女生，“她们可都是来看你的。有了她们的投票就差不多了。”

　　百里夜并没有看向Lucas所指的方向，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和别人无关。

　　现在他更关注的是手里的这幅画。

　　他今天画的画依旧是钟离念。

　　画里是有一天在他家住的时候，他早上醒来看到的钟离念的睡脸。

　　那时候他也睡得迷迷糊糊的，没有仔细看。所以这幅画是一半凭记忆，一半靠想象画出来的。

　　要说相似度，百里夜觉得只能达到百分之七八十。

　　他有点心慌。

　　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开始忘记钟离念的长相了？

　　“好，谢谢大家的投票，那我们现在要开始唱票了。”前社长站回台上。

　　旁边的女生打开投票箱，将投票纸一一拿出来。

　　“夜。”

　　“夜。”

　　“Bailey。”

　　“夜。”

　　“Bailey。”

　　“Bailey。”

　　……

　　“夜38票，Bailey23票。那么我们这一届的新任社长就是，百里夜！”

　　“夜，请你上台说几句话。”前社长经过刚才的一番演讲，已经对百里夜刮目相看了。

　　百里夜关上素描本，走到前社长旁边，浅笑一下，“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也会努力不让你们其中的任何人失望。”

　　“但是社团的任何活动，都不会只是我一个人的努力。”他看向一旁的Bailey，“我也非常需要Bailey的支持和帮忙。相信我们一起，可以为大家提供更加丰满、更加完善地高中生活。”

　　虽然对于输了竞选有些失落，但应有的礼貌Bailey还是有的，“不知道大家对Ye的演讲有什么想法，但至少我是被说服了的。确实，我们社团成立的初衷并不仅仅是为了让大家吃喝玩乐。虽然，我们确实玩得很开心。”

　　台下引来一阵笑声。

　　“但是我也相信，夜社长也会带领我们回归本质，让我们找到社团起始的真正原因。相信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拭目以待夜社长的大成绩。”

　　百里夜接着说：“成绩的大小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能意识到自己存在的重要性。”

　　“我是一个不懂音乐的的人，但我曾经有一个……”百里夜哽咽了一下，“有一个朋友告诉我，音乐是心灵的窗户。这个窗户不仅仅是可以让演奏者看到外面的风景，也可以让我们这些聆听者看到。同样的道理，我们不一定能够给每个人打开一扇窗，但我们有能力让所有人看到，窗外的风景是真实存在的。”

　　“在资本主义的国家，一切都是利益至上，物价涨上去了就不会降下来，即使成本降低了。因为任何多一点点的利润都是属于资本家的。但马克思也说过，人类文明的尽头是共产主义，是在认识到能力智力等一系列的差距之后，能够让每个人体会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所以，让我们去找寻自己存在的价值吧。”

　　“我们就是最好的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