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百里》秋风如初

3、第3章 轻馨林

　　昏暗的包厢里，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喧哗声。游戏桌围坐着一群形形色色的男女，面前的酒瓶已经空了很多，让本就放纵的年轻男女门更加肆无忌惮。

　　程志看向了坐在一旁默默喝酒玩手机的百里夜，“夜哥，怎么了，不玩吗？。”

　　百里夜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想和他们疯，“你们玩吧，我歇会。”

　　“夜哥，”一个些许矫揉造作的女声传了过来，百里夜瞥了一眼趁机靠坐到自己身边打扮的及其火辣的女生，“怎么都不和我们玩啊。”一边说着，她一边挽住了百里夜的手臂。

　　百里夜任由对方挽着，并没有抽出手，“玩什么啊？”

　　女生有意无意的将身体靠在百里夜身上，用凹凸有致的身体蹭他的手臂，继续用甜腻腻的声音带着一丝做作过头的娇羞说：“你想玩什么啊？”

　　百里夜低头看了眼这个少女的女生身体，虽然以前也经常碰到主动投怀送抱的女生，可是今天他却没有什么兴致。

　　他微微抽离一下自己的身体，向沙发深处靠了进去，“你们玩吧，我有点累了。”

　　程志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和百里夜从小一起长大，非常清楚对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通常对这种情况他可是照单全收的。

　　女生看百里夜兴致不高，也不愿意自讨没趣，撇撇嘴回到了玩游戏的人群中。

　　程志坐到百里夜身边，用肩轻轻撞了一下又开始低头玩手机的发小，“怎么了？Emma不合你胃口？你不就喜欢这种又浪又主动的？身材还是挺好的。”说着，程志瞥了一眼已经被另一个男生揽着肩的女生。

　　“别说的我好像多禽兽似的。”百里夜连眼神都懒得给程志一个。

　　“不是吗？”程志坏笑一下，但对方好像并不打算搭理自己。

　　程志自讨了个没趣，留下百里夜一个装深沉，转身加入了已经彻底玩疯了的一群人。

　　虽然百里夜从小和程志一起长大，可是对方并不了解他。就像对方一直认为自己非常享受这种场合，可以和任何投怀送抱的女生胡搞瞎搞。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只是喜欢身边有声音而已，震耳欲聋的喧哗声可以让他有种活在人间的感觉。至于来者不拒，百里夜都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流言，因为他几乎没有加过女生的联系方式，更不要说有什么进一步的接触了。像上次打篮球时主动要加他的女生一样，他一般都会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没什么意义。

　　他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反正不会掉块肉。况且，与其活的那么各色，不如同流合污，至少不会被当成异类。

　　他忽然想起经常在图书馆看到的身影，不是为了标新立异，而是根本不在乎别人怎样看。百里夜知道那是他做不到的，他害怕孤独，害怕自己一个人。他需要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即使这些人不是真的了解他。

　　这时沈天南坐到了他身边，伸出酒杯碰了一下百里夜手中的酒杯。感觉到手上的震动，百里夜从手机抬起脸，“南哥怎么不玩了？”

　　“看你在这里装忧郁，陪你会儿。”沈天南喝口酒才说。

　　百里夜笑了一下，“这不像你啊，南哥。”

　　沈天南向后靠到沙发背上，“有些腻了。”

　　“嗯？”

　　沈天南向以程志和罗毅为代表的，彻底玩疯了的一群人示意，“这种场合，有些腻了。”

　　其实百里夜能感觉到沈天南和自己一样，并不像程志或罗毅那样完全享受着狂欢，虽然也可以玩的很疯，但是始终有些游离在这些人之外的感觉。

　　百里夜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怎样活着，而不同的活法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与错。就像他母亲不喜欢他现在这种整天沉迷于聚会的样子，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错了吗？至少他不认为。当然，母亲也没有错。只是他们的想法和出发点不同而已。

　　“喝多了就容易多愁善感。”见百里夜没有说话，沈天南自嘲的笑了一下，又喝了口酒。

　　百里夜拦住沈天南举起酒杯的手，“知道自己喝多了就别喝了。”

　　“你不懂，有些事喝多了才能做，而有些其他的事喝多了才不会做。”沈天南一副老生常谈的样子。

　　这个年纪就是这个样子，偶尔说两句貌似很高深的废话，好像已经成为了大人一样。

　　百里夜不太明白沈天南是什么意思，但是隐约觉得应该是和那个初恋有关。他之前听程志和他八卦过，沈天南似乎是最近又和初恋联系上了，不过既然人家自己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

　　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两个人沉默地喝着酒。

　　“我去泄个洪。”喝完最后一口酒，沈天南走出了包厢。

　　看向已经搂抱在一起的一群人，百里夜也跟着离开了包厢。

　　走到KTV门口，百里夜凹造型一样地靠坐在墙壁的凹槽上。他抬起头看着月亮，摸出香烟叼在嘴边，眯了下眼睛，点了烟。“呼……”一大团白烟从他薄薄的双唇中吐了出来。看着白烟慢慢消失，百里夜呼出一口气。

　　小时候的他很喜欢看月亮，因为有一次母亲告诉过他，父母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月亮就是他们的分身。那个时候父母的事业刚刚起步，经常忙得不分昼夜，他可能连续几周都见不到他们的人。也是那时候他开始喜欢对着月亮念念叨叨，将那些没有机会对父母说出的话说给父母的分身听，仿佛这样就会离他们近一点。

　　后来长大了他才发现，原来不管他对月亮说了多少心里话，父母始终是听不到的。他以为的那些父母知道的话，其实只是自己的喃喃自语而已。

　　因为父母都是苦出身，没有念过大学，便将所有的希望寄在了他的身上。小学的时候他也努力学习过，可是不管他再努力，父母永远都是在忙着公司的事，除了关心他的成绩排名，根本没有时间管任何其他的事。而弟弟百里天出生后，父母的希望转嫁到弟弟身上，放弃了他，他也再没有认真上过课。

　　反正对于他来说，学不学都无所谓，他也没有一个一定要好好学习的理由。

　　但是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月亮了，甚至很久没有想过月亮对小百里夜的意义了。

　　百里夜自嘲的笑了一声，不知道今晚怎么了，陷在回忆里出不来了。任谁都不敢想洛冰高中的老大竟然这么煽情，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哎呦，妈啊，我们这不是同学聚会吗。”

　　“马上回去了。”

　　“真的啊，我糊弄谁也不敢糊弄您啊。”

　　“好嘞好嘞。”

　　程志的声音比身影先一步出现在了门口。那个瞬间百里夜真的非常羡慕程志，不管他在外面多么瞎闹，程妈妈永远都在家里等着儿子回家，而那份担心只是基于那是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但是谁会等自己回家呢？

　　“嘘。”

　　程志准头向口哨的声音转了过去，看到了阴影里的百里夜。

　　“夜哥，你怎么在这呢？”挂了电话后，程志接过百里夜递过来的烟。

　　“吹吹风。”百里夜淡淡的说，“你妈催你回家？”

　　“是啊，烦死了，天天催。这才几点啊。”程志吸了口烟，“真羡慕你啊夜哥，这么自由，几点回家都没人管。”

　　“呵。”百里夜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羡慕谁，“是啊，没人管多好啊。整个房子都是我一个人的，想在哪打|手|枪都可以。”

　　程志欠欠地“哦”了一声，“夜哥你小心纵欲过度啊。”

　　百里夜翻了个白眼，他太了解程志了，这个人从小围着女生转，好像离开女生就活不了了。幼儿园的时候抢女生的零食，小学揪女生的辫子，初中对着发育早的女生吹口哨，自己以为那是幽默，却不知道惹哭了多少女生。

　　不过也因为程志家有点钱，加上他本人长得也不错，上了高中之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生也变多了。虽然他没有百里夜那种嚣张的帅，但对于大部分不修边幅的高中男生来说，已经算是又帅又多金，对高中女生来说是极品了。

　　程志还非常舍得给女生花钱，各种送花送衣服，从来不会心疼。还经常教育百里夜以后一定要对女朋友大方，要不就算他长得帅，也很容易就被别的男生拐跑了。

　　百里夜也懒得和对方争，累。

　　每次程志开始装情圣，他就开始走神，没有必要打破别人美丽的幻想。

　　“我回去了。”百里夜熄灭了烟头。

　　“好，慢走啊。”程志已经习惯了百里夜的喜怒无常，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百里夜并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去了电玩城。

　　他不是特别喜欢打电动，觉得玩游戏挺浪费时间的，虽然他并不知道省下来的时间要用来做什么。

　　但是他唯一喜欢玩的就是一个摩托车的赛车游戏，急速飞驰的时候，心脏的跳动会提醒他他还活着。

　　这天的游乐场人并不是很多，可能是因为才刚刚开始新学期的缘故，大部分学生还沉浸在觉得新学期可以逆袭的妄想中。

　　百里夜坐到游戏机的摩托车上，投币，按下开始。

　　3。2。1。

　　开始。

　　踩下踏板，代表他的游戏人物立刻冲了出去。轻轻靠向右边，摩托车向右转了一个S形弯道。

　　其实游戏机的摩托挺没意思的，只是左右摇摆而已。没有速度感也没有冷风抽打在身上的感觉，摩托车贴地的触感更是没有的。

　　17岁生日的时候他用自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零花钱，给自己买了辆摩托车，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开出去飙车。

　　可是百里夜今天的注意力不太集中，不适合真的出去飙车，只好靠游戏机过过干瘾。

　　他喜欢心跳的感觉，但是他不想心跳在短暂的工作后便进入长久的休息。所以他希望他的心脏能够跳久一点，不要停止在17岁，甚至不要停在27岁、37岁。

　　即使心中布满了杂念，这个游戏还是没什么难度。对于会骑摩托车的人来说，更是非常简单。

　　百里夜连续玩了快10次才觉得心情好点了，可是他依旧不想离开。那个空荡荡的家，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

　　“哥哥，你还玩吗？”不知道第几次赢得第一，百里夜发现旁边有一个大约5、6岁的小孩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愣了一秒，百里夜从摩托车上下来，蹲在男孩的面前，“哥哥不玩了，但是你也不能玩太久。小孩子要睡觉了。”

　　“我就玩两局。”小孩子将自己手中的铜板伸到百里夜的眼前，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多少钱。

　　百里夜轻轻点头，“不要沉迷游戏。”

　　他也不是什么圣人，能够提醒一句的便提醒了，对于一意孤行的也和他没有多大的区别。

　　百里夜又在游戏城里转了，直到撑不下去才离开。时间已经快要凌晨3点，他再不想回家也没有地方去了。再不想去，也没有别的地方了。

　　~~~

　　午休的时候，13班约了百里夜几个12班的一切去打篮球，其中包括了他、程志、罗毅和沈天南。

　　虽然他们几个的球技都不错，但是叫他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只要他们四个在，场边的女生就会异常兴奋。这个年纪的男生，正在想要被异性注意的时候，即使最终目标不是自己，也不可否认地被看到了。

　　百里夜是前锋，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这个位置主要负责耍帅。每次不论是三步上篮还是3分线投球，都是他装逼的时候。进球之后百里夜会表演他的经典动作，用并不惯用的左手打个响指。虽说不是什么新颖的动作，可惜这个年纪的女生就吃这一套。

　　今天和他们打的是13班，球技一般，但是耐不住对方总是打球脏。如果和其他班打，百里夜他们基本上都会赢，毕竟他们有四个人都是球技好，但因为觉得麻烦才不加入校篮队的。可是和13班打，什么都不一定了。上学期还有一次，罗毅被对方的中锋撞出去，肋骨擦伤。不过后来是剩下三个人把13班的几个人围在学校后门，狠狠揍了一顿才算结束。

　　罗毅作为12班打篮球最主动的人，这次自然是由他做比赛前的交流活动。不过他看到对面的几个人都懒得搭理，要不是因为代表班级，他才不想打这场“友谊赛”。

　　这两队的气氛非常微妙，一方面一直看对方不顺眼，另一方面又是不得不佩服对方。当然了，12班是佩服对方耍诈的技巧，13班是真的打不过。

　　而其中要属13班的前锋石晨宇看百里夜最不顺眼，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两人的颜值完全不在一个衡量线上。

　　“诶，”程志撞了百里夜的肩膀一下，低声说，“我怎么看那个石晨宇看你的眼神快要喷出火了？”

　　“谁知道，我又没惹他。”百里夜根本懒得给对方一个眼神。

　　这天正好他们四个人都有空，也算是12班倒霉了。

　　罗毅：“是不是他看上的哪个妹子又看上你了？”

　　百里夜对程志3句话离不开妹子的聊天方式非常无语，没想到罗毅也被他传染了，白了他一眼准备上场。

　　余光里，百里夜还是瞟到了石晨宇仇视他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很想和石晨宇说，是人家妹子看上他了，又不是他看上人家了。更何况他连是哪个妹子都不知道。

　　不过看来这个妹子对石晨宇的打击不小，他的打法明显比之前黑多了，好几次直接肘击在百里夜的腰上。他们这毕竟只是打着玩，并没有裁判，百里夜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尽量避开对方。可是他越躲，对方就越阴魂不散的跟着他。按说13班打球一直是这个路数的，但是不会正常比赛的情况下只对着一个人进攻，所以眼前的情况也就不言而喻了。

　　20几分钟后百里夜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感觉腰都被打紫了，对程志低声说：“我歇会。”

　　也没等别人同意，百里夜自顾走到休息区坐下继续看比赛，顺便偷偷看了看自己的腰，真的紫了。

　　“百里夜，给你水。”一个挺漂亮的女生站在百里夜旁边，递给他一瓶还冒着寒气的冰水。虽然百里夜对女生眼盲，但是也能认出这和前几天给他送水的慕菲雅和昨晚贴在他身上的Emma不是一个人。

　　可是百里夜的回应却不同于那时候。

　　“谢谢。”百里夜毫不吝啬的给了女生一个灿烂的微笑，接过了水瓶。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真爽。”

　　“能加个好友吗？”女生大着胆子问。

　　也许也是一样的。

　　百里夜放下水瓶，没有再看向女生。为什么不管是那个妹子，接近他就只有一个目的。

　　没多久后，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百里夜再次开了口：“程志叫我，我先去打球了。谢谢你的水。”举了下水瓶示意，百里夜回到了场上。

　　程志也是有眼力见的，立刻跑了过来，“你完蛋了，那妹子就是石晨宇看上的，估计下半场他下手要更黑了。”

　　虽然别人可能没有注意到石晨宇下的黑手，但程志作为百里夜最好的朋友，还是发现了他一直揉腰的动作。

　　百里夜根本不知道石晨宇看上的是谁，但是听完程志的话后他看向石晨宇，嗯，对方的脸确实更臭了。

　　不过百里夜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刚才已经算是让着石晨宇了，现在不可能了。

　　下半场球，百里夜也悄悄地撞了石晨宇好几次。他比对方高了半头，完全可以压制住对方的攻击。因为是自己先挑的事，石晨宇就算最后被撞到肋骨也不能说什么。

　　而球队的其他人也逐渐发现这边情况不太对，早早结束了比赛。

　　他们班的体委是个老好人，即使看出来了是对方先在挑事，也不想撕破脸，“今天先这样吧，我们班主任说今天要开班会，先撤了。”

　　13班的体委就是校篮的队长，一直想找百里夜和程志进校队，肯定会卖他这个面子，“好，那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也回了。”

　　百里夜班的几个男生先去小卖部买了水，才一起回到班级。

　　“那个石晨宇手也太黑了，我都被杵了好几次。”一个男生说。

　　“就是，不知道谁惹他了。”有人附和。

　　百里夜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低头玩着手机跟在他们后边。

　　突然一个影子从他身边经过，有点眼熟。

　　几秒后百里夜想了起来，是那天的小孩。可是除了像那个小孩之外，好像还有些熟悉。

　　钟离念本来在图书馆做作业，可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来了一群高一的学生，吵吵闹闹的。本来他是不容易被外界影响的，可是架不住对方一直跑来跑去，还接二连三的撞到他的桌子。

　　没办法，钟离音只好提前离开，打算换个地方继续做今天的作业。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男生每次投篮得分之后都会做一个非常中二的动作，虽然有点傻，可是却是专属这个年纪的傻气。

　　不过钟离念并没有逗留，只是遥远地看了一眼便离开了。观望是一回事，但钟离念非常明白他并不想要加入对方的世界。

　　洛冰高中有一个布满假山流水的小树林，名叫轻馨林，原本是为了给洛冰高中的学生提供一个轻松又清新的学习环境。但学生却戏称其为心青林，因为心加青便是有情人的情。来源是因为轻馨林里面有几条蜿蜒小路，晚上经常有很多住宿生在这里约会。

　　身为艺术院校，洛冰高中并不会过于干涉学生正常的交往，毕竟艺术和情感是不能分开的。虽然曾经也有家长对学校的不作为表示反对，但由于校方并不缺财力也不缺出人头地的毕业生，仅仅表示学生家长可以另选更加适合孩子的学校。

　　不过也因为如此，学校对于生理卫生的教学也比普通高中更为严谨。据说这是因为学校的某位股东曾经在国外就读过高中，因此将一些西方的教学理念带回了国。但是国外的全开放教学方式并不适合国内的国情，所以洛冰高中为了找寻一个适当的平衡下了很多功夫。总之就是在不干扰学生的正常社交的前提下，保证每个学生都是安全的。

　　即使现在已经快要9月底了，气温还很高，中午的时候树林里的学生很少，大部分都只是路过而已。钟离念也是其中之一，觉得随时能在这气温下融化。

　　钟离念挑了一个枝叶尤其茂密的位置靠着树干坐下，继续做刚刚没有做完的作业。即使这样，很快他的额角便开始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已知f(x)=……，求x=……

　　周围没有了喧嚣的声音，路过的人仿佛不存在，钟离念的世界里只剩下面前的卷子而已。

　　终于解开了最后一道大题，钟离念松了一口气，一个不能再更浅的微笑爬上他的嘴角，停留了短短的几秒钟。

　　他没有什么胜负欲，并不是因为觉得难题是挑战才想要解开它，只是因为强迫症不想留下任何一个空白而已。简单了检查一次，确定没什么问题，他将试卷放回书包里，再抽出一套语文卷子。

　　语文是他最不喜欢却又最莫名吸引他的科目之一，因为很多时候语文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即使他背了再多的万能句，不能将它们优美的连接起来都是没有用的。

　　他始终记得小学的时候，一次语文课要求写“我的梦想”。他非常诚实的写下了，“我的梦想是以后可以永远和妈妈还有姐姐在一起，我们一家人可以每天都坐在客厅里，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饭。只要有她们在我身边，我不需要任何其他的梦想。”

　　他自信无比的写了几百字关于陪伴母亲的想法，以及自己是如何容易满足的。

　　可是当他开开心心的把作文交给老师之后，收到的评语只有4个字：偏离主题。

　　而老师也当着全班的面把他的作文读了出来，当做负面例子，在一众想要成为科学家、宇航员、医生、律师的梦想中，被同学嘲笑了很久。

　　那个时候的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真情实感写出的作文会被老师说的一文不值。他是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梦想，没有什么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的梦想，他只是觉得只要现在的一切都可以继续，就是最好的梦想。

　　全神专注的钟离念并没有发现一个隐藏在不远处的树木后面的身影，已经在那里看了他5分钟。

　　百里夜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可是当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独自站在这里看着那个专心刷题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发掉程志的，但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靠在树下的少年，和那天在练习室外面与他对峙的少年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虽然场景完全不一样，但是少年清冷的气质完全一样。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也还是有的，现在的钟离念除了清冷之外还非常沉静的，仿佛被隔绝出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少年低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面前的题究竟是难还是简单。总之就是连续几分钟，连眉毛都没有蹙一下，始终是一副平静的样子。除了手中的笔不断在写着什么，其他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样。

　　百里夜不禁想知道，对方是不是不论做什么都是这幅冷静样子。而他心中恶劣的种子则是想要亲眼见见钟离念失控的样子，想看看这个人是否真的遇到任何事都是现在这样。

　　他的世界是热闹的、喧哗的，因为没有声音的环境会让他感到窒息。可是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突然发现沉静和沉默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

　　时间慢慢流逝，百里夜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奋笔疾书的少年。

　　百里夜看着钟离念做完了手中的卷子，放回书包里。他的嘴角，是抬了一下吗？

　　因为真的是一闪而过，百里夜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看着对方又拿出另一张卷子，与刚刚不同，这张卷子似乎更困难一点，因为钟离念的眉毛微蹙，拿着笔的手有些迟疑，久久没有落下笔。

　　是因为偏科吗？刚刚的科目比较擅长所以没有犹豫，可是现在做到不擅长的科目，所以犹豫不决？

　　百里夜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百里夜本来没想理会，可是对方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在手机震动的第5次，百里夜终于不耐烦地拿出了手机。

　　程志：夜哥！

　　程志：你在哪呢？

　　程志：石晨宇那孙子又来找事了。

　　程志：这逼也太无聊了。

　　程志：你先别回来了。

　　百里夜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最后看了一眼钟离念的方向，而对方完全没有感觉，依旧在低头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