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薄荷汽水》荞野望

25、薄荷

　　闹的久了，又累了一天，蒋莹莹早早便熄了灯睡了，身旁传出了细微的呼吸声。

　　杭夏背靠着蒋莹莹，手里捧着手机，在暗夜里看着微信里那个长方形的名片，她要的时候是随心所欲，可现在真的要加的时候，她却手指微颤，眼睛盯着看了许久，也没想好该以何种理由加过去。

　　她对着那橘色的头像愣神。

　　江云帆的头像很温馨，背景是一片橘色的大海，日落半藏进海里，海鸥翱翔于橙红色的晚霞中，有两只猫靠在海边赏日落。

　　是虎橘和猫白。虽然它们的毛色被日落晕染的发光看不清具体色彩了，但杭夏就直觉那两团黑色是它们。

　　她辗转反侧，一个翻身，手指没注意按了下屏幕，她就点了进去。

　　里面是简单的个人信息页。

　　个性签名很简单，两个字两个符号：我、猫，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事，就是说声谢谢，问问江云帆的伤怎么样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杭夏在心里对自己说。

　　想着，她大着勇气，按下了那个绿色的键，添加为通许录好友。

　　手指刚按下去，杭夏的心就噗通噗通地跳，黑暗的四周变成了火海，灼得她浑身滚烫，整个人的神经变得十分敏感，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瞧。

　　不过才发出去一分钟不到，她的大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江云帆会不会不同意？

　　这样突如其来地加好友会不会太过冒昧了？

　　那边还没传来动静，杭夏又后悔了，她干嘛要加江云帆啊？要是江云帆不同意，她的脸该朝哪放啊？

　　微信好像也没有撤回加好友申请的功能啊。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振动了一下，杭夏急忙去看，已经凌晨十二点整了，微信好友开始发新年祝福。

　　杭夏难掩失望，不过也对，上次江云帆的态度明显对她也是不耐烦了，是她闹着，江云帆才看她考研的份上留下来的。

　　不同意是正常不过的事。

　　但她心里却涌起了许多酸苦出来，说不清道不明，和春天连绵不绝的雨丝一样，铺天盖地的多，却轻轻柔柔，恍如炊烟，看起来没有多少份量，却熏得她眼睛疼。

　　她索性将手机塞进了枕头下面，闭起眼睛睡觉。可能是这些天睡得多了，今夜，她数了几千只羊也没睡得着。

　　手机偶有振动，拿起来一看，都是新年快乐，万事大吉的吉祥话。

　　杭夏都觉得腻味，没心思看。

　　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她还眼睛有神，精神抖擞。

　　遽然，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杭夏气恼地抓过来，想着要调成静音，否则一直这样振动下去，她今晚是别想睡了。

　　静音前，杭夏照例看了一眼微信。

　　您已添加了江云帆（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杭夏一惊，半眯着着的眼睛霎时睁大了，她不可置信地仔细盯着瞧了许久，在她自我内心百般折腾悔恨后，江云帆同意了。

　　她有些好奇，现在时间都已经0：25了，江云帆竟然还没睡觉。他在干什么呢？

　　她想问声，你怎么还没睡觉啊？话到喉间，又觉得太过关切了，这并不是她应该问的事。

　　手指在键盘上动来动去，连个你好，都发送得分外费力，似乎已经用尽了她前半生所有的勇气。她似乎真的是皮贱，人家好好和她说话时，她觉得人家烦，可现在人家不搭理她了，她又忍不住想引起对方的注意，上赶着去巴结。

　　“哎呀！”杭夏顾及着睡着的蒋莹莹，并不敢正常地开口，只能用气音叹息，左手手背搭在额头上闭目。

　　“我可真是个死绿茶！”

　　骂完之后，杭夏也顾不得江云帆回不回她信息了，把手机电源键长按，强制性地关了机。

　　眼不见心不烦，江云帆估计也不会回她，说不定同意加她，也是因为不知道她是谁。

　　带着对自己的唾弃，杭夏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杭夏是被蒋莹莹起床的动静吵醒的。蒋莹莹一脚点在地上，一脚蜷缩在身前，回头歉意地对杭夏笑，“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

　　杭夏拿手揉了揉眼，又捏了捏睛明穴，“怎么起得这么早？”

　　“啊？哈哈哈哈……”蒋莹莹干笑了几声，活动着胳膊，眼神飘忽，“早吗？没有吧？”

　　“呜。”杭夏带着没睡醒的松软嗓音嘤咛了声，脑子也没反应过来，“几点了？”

　　她想，可能是昨夜她熬久了，今天的生物钟乱了，按照蒋莹莹起床的时间，现在说不定八点了。

　　蒋莹莹看也没看手机，显然是刚看过，“六点。”

　　“！！！”杭夏顿时醒了，“这么早？你起来干嘛？”

　　蒋莹莹穿好鞋，站起身，一本正经说，“运动。”

　　“……？？？”杭夏半趴起身，对着蒋莹莹离开的背影喊，“你吃错药了？还是我幻听了？蒋莹莹！”

　　“你听力很好，我也没吃药，就是要起来跑步。”蒋莹莹的声音从门外远远地传来。

　　杭夏也不困了，她从床上跳下来，朝着蒋莹莹的房间跑，“你等等，你给我说清楚啊，蒋莹莹。”

　　蒋莹莹正在卧室带着的卫生间里刷牙，闻言，只抬起头吐了口泡沫，“新的一年，当然新的开始。新年快乐呀，夏夏。”

　　“新年快乐。”杭夏半信半疑地过去，透过卫生间的镜子，明亮的杏眼盯着蒋莹莹墨色的瞳仁打量，神情里都是质疑，“不对，你有事瞒我。”

　　“唉呀，你就是多心。”蒋莹莹喝了口水漱口，“就运动运动，跑跑步，能瞒你什么？”

　　“是吗？”杭夏还是觉得可疑。

　　“那你和我一起去咯！”蒋莹莹倒是坦坦荡荡，放下牙杯牙刷，回身笑看杭夏。

　　好吧，可能蒋莹莹真的只是转性子了。

　　杭夏虽然觉得这种可能堪比天上掉馅饼，但用严谨地概率学来解释，也不是没有机率。

　　她转身，趴到蒋莹莹房间的大床上，“我才不去，要去你去。一大早的，困都困死了，还跑步？”

　　蒋莹莹也不勉强，笑着在一旁翻出她的包包，拿了口红和bb霜出来，洗完脸后，又涂了水乳后，开始化起了妆，还高兴地哼起了歌。

　　“欸，像这种大别墅就是好，我看镜子里的我都觉得比平时更动人美丽了。”蒋莹莹一边夸赞，一边拿着一旁的水乳瞧，“我靠？lamer的小样，杭夏，你说这个东西我可不可以带走？”

　　“可以。”杭夏有气无力，“我房间那个你也一道带走，还有什么其他的洗漱用品，只要你看得上都可以。”

　　蒋莹莹：“啊！真的吗？虽然我以前也带过酒店的东西，可第一次带这么贵的，我有点害怕。”

　　杭夏：“别怕，可以的。”

　　蒋莹莹：“那这瓶LV的古龙香水？香奶奶的毛巾？”

　　杭夏竖起“OK”手势，“只要你看得上的都可以。”

　　蒋莹莹大笑地手舞足蹈，“发了发了，哈哈哈哈哈。果然跟着富婆有肉吃，就是没肉也有汤。”

　　杭夏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仔细听她继续絮叨，迷迷茫茫间，她混沌的脑神经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跑步，你化妆干什么？”

　　“又不是真的跑步，只是拍个照，做做样子。”蒋莹莹回答的理所当然，并不为她虚伪的谎言感到羞愧。

　　“做样子？”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人生中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八百米跑测试和高中推不掉的跑操了。”蒋莹莹对着镜子抹口红，嘴巴扯成薄薄的光滑的一层，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出来，“啊，还有高中毕业和你去爬泰山。我真是脑子抽了，当时陪你去，差点死在泰山的石阶上。”

　　她余光向杭夏撇过去，“你还指望我真的跑步啊？”

　　“你这是自欺欺人。”杭夏指明。

　　“我这才不是自欺，我只是欺人，专骗憨子。”蒋莹莹用手抹了抹唇，将口红的颜色涂淡，直到看不出来多少艳色，但仔细看，又很红润有气色才消停。

　　她一甩马尾辫，“走了，你继续睡会儿。”

　　“嗯。早点回来，我们去餐厅吃早饭，自助餐厅的蟹黄包挺好吃的。”杭夏模糊地回道。

　　“好。我很快就回来。”一听见吃的，蒋莹莹的眼睛就冒出光来，摩拳擦掌地就出去了。

　　杭夏又趴着睡了会儿，等到她起来，洗漱完，又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过烘干后，蒋莹莹才回来。

　　但因为距离餐厅太远，附近又没车，蒋莹莹推脱说刚晨跑完，太累了，不愿意再走，没办法，杭夏只能自己一个人去自助餐厅，顺便打包了一些回去给赖在别墅的蒋莹莹。

　　此刻，蒋莹莹一边吸着冒着热气的蟹黄包，一边右手端着手机滑动，眼睛不住地瞥着。

　　杭夏躺在沙发上，半边腿悬在沙发一侧悠闲地晃动，闭着眼睛哼歌。

　　“呀！”蒋莹莹惊讶地停了正吸溜地愉快的汤汁，“江云帆发自拍了？”

　　杭夏的脚瞬间停了，她虽然没事人一样眼睛闭着，嘴里的歌声没有半点停顿，但心思和耳朵却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等着蒋莹莹的下文。

　　蒋莹莹又拿着吸管吸了一口，啧啧称奇，“这照片拍得和我昨晚挺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果然有品位的人是看得出来我的实力的。小样儿，这就模仿上了？被姐的拍照技术迷死了吧！”

　　杭夏哼歌的调子也停了，翻着白眼，“蒋莹莹，你可真自恋！臭屁王。”

　　“本来就是嘛，”蒋莹莹苦着脸过来，都快将手机屏幕堆到杭夏脸上了，“你看看，他就是在模仿我。”

　　杭夏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小心地睨过去，手机里是蒋莹莹点开的大图，可以让杭夏观察地更加细致入微，就连江云帆耳朵尖尖那还没褪去的小小伤疤，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不像，哪里像了？

　　江云帆的照片里，四周树影婆娑，灯光晦暗，他侧身单手拿着一只仙女棒，垂眸凝视着金闪闪的银光，嘴角微勾，白色的闪光灯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脸部的线条轮廓被映衬得更显深邃。

　　即使眼角唇稍带笑，气质也清冷不可攀。

　　和蒋莹莹拍得不能说有点相似，简直是天差地别。如果找不同的话，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完。就是上了法庭，也是能被人家反手告一个造谣诬陷，原告变被告的程度。

　　杭夏道，“他模仿你什么了？烟花人影闪光灯？这过年过节的，你打开朋友圈扫一眼，估计一半和你一模一样，还有一半在发年夜饭。”

　　“……”蒋莹莹嘟着嘴咕哝，“就是很像嘛，和我给你拍的那张照片就是说不出来的像。”

　　“好啦，乖，别多想。”杭夏敷衍，“你的拍照技术是你的独门秘术，旁人学不来的。”

　　蒋莹莹懵懵然地盯着手机瞧，过了好一会儿，她不知道咂摸出了什么味来，蓦地狠狠注视着杭夏，像个审讯嫌疑人的警察，一步步走向杭夏，“不对劲不对劲，我就说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你啊，杭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