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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薄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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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夏手指翻动着屏幕,一条条看去。
大抵意思是蒋莹莹怕她出事,发了她信息,她没回,现在正担心呢。
杭夏赶紧给蒋莹莹回了信息,她没敢将昨夜的惊心动魄如实相告,只说她没事,让蒋莹莹不要担心。
“你TM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蒋莹莹一条语音直接飞了过来,还没听完,另一条又接踵而至,“没事为什么不回消息?下次不许了,不然打爆你的头。”
杭夏赶忙回过去:好好好。
【夏:[乖巧.JPG]】
【莹莹星火:这还差不多。】
【莹莹星火:今天专业课考得咋样?我觉得我下午没问题的话,我可能有机会,你不知道我今天真的是下笔如泉涌,妙思不绝啊!】
光从这文字里杭夏就看到了蒋莹莹兴奋的样子,她甚至可以想到,蒋莹莹现在定是双手抱着手机,弯了眼睛,得意洋洋地笑呢,杭夏会心一笑,也回道:还行。
接着又激励道:那你下午可要加油,不要马虎,你最容易马虎了,其他我倒是不担心。
身边遽然站了个人,杭夏只瞥了眼旁边的脚,对方穿了双黑色的马丁靴,漆黑发亮的鞋面上不染一尘,甚至倒映了头顶错综复杂的树枝。她以为是路过的,便朝树边又挪了挪,给人家让了位置。
她继续盯着手机。
对方却没有走,反而一动不动。她正想抬头看看这人怎么回事,蒋莹莹那边很快又有了回应。
【莹莹星火:必须必。】
完了,她又和个老妈子一样叮嘱杭夏:你也是,考试不要粗心。还有,只剩下午半天了,你依然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记得立即给我打电话,不要怕麻烦。考完试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逗留。
【夏:好。】
等她将手机揣进包里,身旁一直站着不动的人突然问,“说完了?”
杭夏一惊,忙抬头看去,江云帆已经换了身打扮,灰色卫衣宽宽大大的兜帽将他整个头罩住,半遮半掩的好像里面还戴了副墨镜。他黑色口罩遮面,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大衣,双手藏进大衣口袋,整个人是一点露出的皮肤都没有。
为了不吓着路人,他将自己遮得很紧。
看来他真的是伤得很严重了。
杭夏不由心悸,同时又十分自责,昨夜她应该坚持拉着江云帆去医院看看的。如果因为陪她让江云帆伤情恶化,她真的罪该万死了。
杭夏捏紧了手指头,低着头。她还不敢和江云帆说话。
“说完的话,回去吃饭吧。”江云帆望了眼杭夏,解释说,“我刚刚去过医院了,都是皮外伤,没什么事,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杭夏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两个人在人潮汹涌里慢步徐行,一左一右,距离看着很近,但气氛却感觉很陌生。
冬天的天冷,就连空气里也被低气压控制的窒息沉闷。路边的马路边,不时有冒着暖气的井盖升起阵阵白雾,带着些窒息的味道。
杭夏脚底有一颗小石子,在不知道被她踢了多少次后,终于被一位疾色匆匆的男士踢远了,杭夏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了。她没了情绪寄托,那满腔的情绪便抑制不住,稳了稳心头涌动着的不安和愧疚,她才鼓起勇气和江云帆说话,“江云帆,昨晚,谢谢你。”
“嗯。”江云帆冷冷淡淡地应了声。
“我会报答你的。”
江云帆的头朝她这里偏过来。
话一说完,杭夏就觉得意思有些怪,细细一琢磨,又觉得不怪。她想了想,可能是用词不对,就赶紧补救说,“不是,不是报答,是感激。”
江云帆目不转睛地望她。
杭夏心神一乱,感激也不对,好像只是嘴上说说漂亮话,显得有点虚伪。她又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词,“是感谢。”
“我会感谢你的。”
江云帆笑了一声,回过了头,继续往前走,留着杭夏在那盯着鞋头猜自己几根脚趾头,走了没两步,他就态度很无所谓地,拖腔滑调说,“好。”
似乎他只当杭夏这是在开玩笑,并没有真的把她的话当真。
杭夏便追了过去,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直视着他的眼睛承诺说,“我是认真的。”
“好。”江云帆又懒懒地应了她一句。
杭夏不服气,又强调一遍,“我真的是认真的。”
“我知道了。”江云帆继续走。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好的。”
杭夏被他的态度整得气急跳脚,江云帆这分明就是不信的,他没指望她是个知恩图报的,能回答她只是应付她罢了。
杭夏朝后退着,眼睛分秒不离地注视着江云帆,希望通过她的眼睛里的诚恳,让江云帆明白她的决心。
江云帆也没说什么,只看路。他的大长腿从来都不急,脚步迈得也不大,真的和他本人性情一样,不焦不躁,心态平和,不急不缓地前行。
杭夏还在那较劲,不知怎么的,面前的江云帆突然停了脚步,从大衣口袋里伸出了右手,抬起后就迅速放到了她的脑后,杭夏以为他要打她,吓得一缩脖子,闭着眼睛,也站住了脚。
江云帆目色一动,又收回了手,冷漠地绕过她走了。
杭夏半天没感到预料中的疼,悄悄睁开眼睛,发现对面已经没人了,只有路人对她奇怪举动的注目。她想不明白江云帆突然怪异的举动,只当他捉弄她玩儿,对那个路人微微一笑,没在意地回头要去追江云帆。
不曾想,一回头,她就吓了一蹦哒,在她眼前立着的是一颗大大的,足有碗口粗的绿化树。
她的鼻子此时和绿化树近的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甚至她还能闻到绿化树干上浓浓的木头味。
她瞪大了眼睛,回退了两步,轻轻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才绕了过去。
江云帆是在报复她吗,看见了树竟然也不提醒她。
杭夏跑了过去,小声问,“你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你伸手的话,我撞上去,对你的伤又是雪上加霜。”
江云帆理直气壮地说,“没看见。”
“……”
杭夏不信,那么大一棵树就在路边,江云帆会看不见?他走路不看路,看哪?
他分明还是气她呢!
可杭夏有愧于江云帆,她也不敢去矫正他,只能无能地“哦”了一句。经过方才的事,她也不敢再那样走路了,只好唯唯诺诺地跟在江云帆身后,做个小尾巴。
直到回了旅馆,杭夏拿着房卡开门,她才反应过来,他们都没买饭,怎么吃饭?
都怪她光顾着和江云帆说话了,竟然忘了这事。
她站在门口迟迟不开门,一旁的江云帆也瞥了过来,“怎么了?”
“……”
杭夏面色稍红,一时之间很难将她忘记买饭的事告诉江云帆。
江云帆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她到底在怕什么,他没了耐性,直接夺过杭夏手里的房卡打开了门。
“磨磨蹭蹭的,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他说完话就进了去。
杭夏在原地站了会儿,也跟着他的步伐迈了进去,抠了抠手指甲,她才悠悠地说,“我没买饭。”
所以,可能,大概,我们今天中午没饭吃了。
已经坐下的江云帆平静地点了点头,屋里的空调开了,风口正对着他,他不禁觉得有点热,脸上更是燥热。他一掀兜帽透气,终于露出了他的一丝肤色来。
他的耳朵上带着一个小小的伤口,仔细看,已经结了痂,脖颈倒是白皙,侧边也没有看见什么青紫,只有一道红丝线一样的红痕。
他转头过去,“我知道了。”
然后指着床对杭夏吩咐说,“坐这等我。”
“要不然我们点外卖吧?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我没关系的。就是要等一等。”杭夏继续补救,打着商量问,“你想吃什么?”
杭夏拿出手机就点开了外卖软件,手指快速得下滑,寻找最好的几家酒店外卖。
“不用。”江云帆言简意赅,“我买好了。”
杭夏摸不着头脑,她从手机屏幕上抬头,一丝不苟地将房间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饭菜,又看了眼江云帆的手,也是空无一物。
他买的东西在哪?
杭夏一脸的“你看我像不像个傻子”的表情望着江云帆,江云帆不以为意,也不和她多说,起身就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他果然提着个保温盒上来。
杭夏张口结舌,“这个……你放哪的?”
“吃饭吧。”江云帆高冷地落了座,给杭夏打开了保温盒。
“我不敢吃。”杭夏嬉皮笑脸地对他开玩笑,“挺来历不明的。”
“怕我毒死你?”江云帆冷眼过来,他声音里终于带了几分笑,“我还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
见江云帆态度缓和了许多,杭夏也高兴起来,她朝江云帆身边坐了坐,“没事的,就算毒死我,我也不怪你。”
江云帆的手一顿,准备送过来给杭夏的筷子也不送了,只是放在了饭盒上,“吃饭。”
他态度变化的如此之快,让杭夏一时间难以捉摸,她是又说错了什么吗?
杭夏尴尬地摸了摸耳垂,将自己的鬓边发捋到耳后。她默默拿了筷子,看了眼面前的饭菜,十分丰富,最特别的是,里面还有她最喜欢的学校食堂的排骨玉米煲。
又看了眼面前的饭,杭夏发现了不对劲,“怎么就一份米饭?”
他们两个人,一份饭?一人一半吗?她倒是没问题,江云帆这样的大高个可以吗?
“我已经吃过了。”江云帆听明白了她话里的疑问,移到她身后的床边坐下,“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
江云帆不会特意去学校为她带了饭过来吧?杭夏深受感动,对江云帆愈加歉疚,眼神越来越闪亮。
“去医院看伤,在医院外面的路边摊顺手带的。”江云帆适时打破了杭夏的幻想,“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应该能吃。”
杭夏,“……”
有的吃就很不错了,杭夏不敢挑剔,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吃完眼前一亮,味道真不错。
她又尝了尝排骨玉米煲,排骨炖的软烂香甜,肉香里还夹着玉米的清香,丝毫不腻人。一旁的鸡脚也炖的很烂很烂,这一份真的不逊于外面的专门店里的排骨煲。
杭夏回头问江云帆,“你在哪家医院楼下买的路边摊啊?手艺真好。”
“你喜欢吃?”江云帆睨过来。
其实杭夏也不确定江云帆到底看没看过来,毕竟他带着个大大的墨镜,将他的脸遮了大半,哪里能看得见他的眼睛?但她就是觉得江云帆在看她。
她点头,“味道很好,比学校食堂那家好吃。”
“哦。”他道。
杭夏目光灼灼地等着他下文,要是知道了哪家,她绝对经常去光顾。可江云帆又坐那一动不动,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了。
杭夏泄气地回头,看江云帆的样子是不准备告诉她了,她无奈地吃了口虾。
“一院楼下吧,不过那人说他只在那卖一次,他的摊子很流动的,不是他家里人谁都找不到。”
在杭夏万念俱灰,不抱希望时,江云帆突然又说话了。
杭夏咬了口年糕,含糊不清道,“那他客人哪来啊?都不求熟客吗?挺奇怪的。”
“我怎么知道?”江云帆在她身后急道,“我又不是那个摊主。”
“……”杭夏噎声。
江云帆现在这脾气怎么这么阴晴不定呢?说着说着又恼了。
她还是不去惹他更生气了。不过是一份排骨煲,她不吃就是了。
杭夏不敢再言,大气不敢出地吃完了饭。
下午的法律综合时间过得很快,杭夏都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一直不住地动笔,直到考试前五分钟她才终于将整张试卷写完。
她来不及走神,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检查试卷。
等她从考场出来,外面天已经微微黑了。
人潮汹涌,车辆穿梭,来来往往的,s大门口都挤不出站的地儿。
她赶到旅馆,江云帆已经不在了,电脑包也拿走了。杭夏虽然心里有点失落,觉得没来得及感谢他,但她也知道江云帆这次伤得不轻,看他今天一直将自己藏进衣服,也是怕吓着别人吧,杭夏更感到对江云帆心疼亏欠了。
她将中午收拾好的东西从房间提出来,便去前台办理退房手续。
老板娘和老板都在,看她出来,脸上都是愧涩,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最后还是老板娘拉着老板过来和她深深鞠躬,“对不起。”
“怎么了?”杭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疑惑地看他们。
“是我们管理不周,昨天让你受惊了。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应该一再纵容他,才让他有了今天的下场。”老板娘声泪俱下地哭诉。
杭夏还是没明白,不过她觉得昨晚的处理结果似乎并不如江云帆早上和她说得那样简单。
老板不欲多提,只是道,“昨夜那位先生临走时和我们谈过,这是他对我们最低的要求,杭姑娘,我们诚挚地像你道歉。为了补偿你的损失,您这两天的房费我们分文不取,并向你保证,我们以后会十分注意,不让此类的事再发生。还请你原谅。”
杭夏脑袋一片浆糊,大差不离地猜测,应该是江云帆要求他们为管理不周和自己道歉。
她道,“没事的,下次注意就好。”
然后又试探问,“那位先生什么时候走的?”
老板娘抬起头,哭红了眼睛,“下午三点左右,带着帽子和墨镜,神神秘秘的样子。”
听老板娘的描述,杭夏知道那人就是江云帆了。他怎么那么早就走了?伤口还疼了吗?她都没来得及问问他。
杭夏耷拉着眉眼,“好的,谢谢。”
从旅馆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华灯都亮了起来。杭夏拖着行李,站在路边等车。
到学校已经是七点了,蒋莹莹出来帮杭夏把东西运到宿舍,又拉着她去浴室洗澡。
一路上杭夏都心不在焉的,也打不起精神,一回到宿舍,杭夏饭都没吃,就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之后的每一天,除了上课,她们都在睡觉,整天窗帘关着,宿舍天昏地暗,床上躺着蒋莹莹和她,吃饭也都是点外卖。另外两个室友因为有实习工作,除了上课,长时间都不在宿舍。
她们算是将考研缺的觉恶补回来了。
直到放假,杭夏再也没见过江云帆。但她有两次去图书馆,遇见了在图书馆看书的江老太太,江老太太硬拉着她去了她家喝了会儿茶,又和虎橘猫白玩了一会儿。她没好意思直接问江老太太江云帆的近况,只旁敲侧击地聊到了他。从江老太太口里她才知道,江云帆这些天都在忙,一直没回来过。
放假回家后,她又开始带着看复试资料,整日里不是睡觉就是看书。有时候看书累了,她又会想到江云帆,想问问他伤好点了没,可她没有江云帆的联系方式,此事也总是不了了之。
她奶奶看不过去她这样懒,不动弹,又撵她出门逛了几次。
日子悄悄的过,转眼就又到了除夕。
她爷爷奶奶在三亚,蒋莹莹爸妈也奢侈地来了趟出国游。只剩她和蒋莹莹留守各自家中。
蒋莹莹今天约了她出去玩,杭夏觉得考研那段时间太黑暗了,到现在她还走不出来那段日子,每天起早贪黑,不停地背书做题,查资料,一眼看不见头,整个人都快疯了。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又是春节,确实应该好好玩玩。
清晨八点多,蒋莹莹打扮的十分漂亮,喜气洋洋地在她家楼下等她。
一见她出了楼道口,蒋莹莹就笑了,张开双手跑过来,“夏夏。”
杭夏也奔过去和她抱了抱,两人相携朝外面走。春节到了,很多人都务工回来了,小区里人多了起来,车位上停满了车,放假的小孩子们围在一起聊天玩闹。楼上的住户偶尔稍微大的说话声也一并传到了楼下,伴随着张罗午饭的喧嚣喜气和浓浓的油烟味,盈满了整个小区。
杭夏出神地望着那一群孩子,表情落寞。
“今天去哪玩?”蒋莹莹突然抱着她的手臂,拉着她穿过了小区的那条人满为患的水泥路。
过了老小区的门,就是一条梧桐路。
现在是冬天,梧桐都已经落了叶,只留下干枯的树干,但因为欢度春节,城建部门在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纸灯笼。
红艳艳的,十分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