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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薄荷 ...

  •   见杭夏没有动作,江云帆的眉簇成川字,他也不顾及什么换不换鞋,埋着首走到床边,把窗户下的电脑包拿起就走。

      路过杭夏的时候,又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就准备擦身而过。

      旅馆的房间小,又摆了床和电视柜,留给两个人的地方只有不足两人的小道。这样的擦肩而过,自然避免不了身体的触碰。

      手背与手背的错过,就在杭夏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杭夏的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惊得她的神经混乱,下意识地一把扯住江云帆的手。

      江云帆错愕地站住,望了眼两个人交错的手指,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不能走。”杭夏道。

      江云帆有些发笑,声音也很苦涩,“你是谁?凭什么你让我不走,我就不走?”

      “我……”杭夏支吾半天,找不出理由来,打眼瞧见门口柜子上的早餐,指着那两包塑料袋,无赖地叫道,“我吃不完这些,太多了。”

      江云帆不满地回她,“吃不完就扔了。”

      “浪费可耻。”杭夏道,“不能扔的。”

      江云帆望着杭夏心虚的眼睛,突然轻轻嗤了声,“我看你扔东西的时候你也并不觉得可耻啊。”

      “什么?”杭夏没听清,抬眼望他低垂着的眉角。那里还有一道伤疤红红地挂着。

      “我该走了,放手。”江云帆别过头,冷漠地扭动着那只被抓住的手,想要脱离开。

      杭夏不从,见一只手抓不住,另一只手立马跟上,两只手用力地把江云帆的手按压在中间。江云帆的手霎时变成了一只困兽,无论怎么斗,都逃脱不开。

      江云帆气急,“你在干什么?”

      “你救我受了伤,反正……”杭夏抛开了脸,闭紧眼睛,振振有词道,“反正今天你哪都不许去。”

      江云帆默然。

      杭夏就是不放手。

      “你在和我耍无赖吗?杭夏。”他疲惫地问。

      “你可以这么认为。”杭夏彻底放下了面子,“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特别是人情。”

      “所以你拦着我是为了还人情?”江云帆看过来,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里不知不觉又染上了几分火气。

      杭夏被他看得一窒,她也说不清楚她到底在干什么,反正她就是不想江云帆走。她现在只要看见江云帆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才安心,心里的愧疚也会好许多。要是江云帆走了,那她就真的乱了心思了,肯定时时刻刻都会想着江云帆,惦念着他的安危的。

      杭夏选择避而不答江云帆的责问,只是道,“你今天不能走。”

      “我公司还有工作,你自重些,不要无谓地纠缠,你没资格拦我。”江云帆没过脑地说了重话,说完之后他就有些后悔,眼神一瞬间乱了,看了一下杭夏,发现杭夏只固执地想拦他,根本没注意听。

      他怕杭夏反应过来,随即冷硬地补充说,“我不需要你还人情。你马上该去考试了。我公司也还有事情要去处理。”

      “公司的事很急吗?”

      杭夏问他时,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他也看见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好像也带了些早晨的薄雾,灰蒙蒙的却十分清净明远。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甲方的策划案改了几遍,总觉得不满意,又提了个新要求,他在网上也能和同事们远程沟通修改,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回不了公司。可江云帆不想再和杭夏妥协了,便决绝说,“是的。”

      “行。”杭夏松了江云帆的手,也开始收拾东西。她今天是一定要赖着江云帆的,哪里也不离开。

      “你又要干什么?”江云帆不悦地看着背起包,提起小行李箱的杭夏,说话间动作过大,扯到了他嘴角的伤口,昨晚的肿痛也没散,这一下疼得他牙齿都发颤。

      “我不考试了,等你忙完了,陪你去医院。”

      江云帆深吸了口气,努力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去,可是一旦升起的火哪里能轻易熄灭,不过是越积越猛。终于,他斥责出声,“杭夏,你能不能不要做什么事都这样随心所欲?”

      “你说你性子冷,你不喜欢我,你不需要我的付出,我就不打扰你,让你自由,让你没有负担。”

      “寒冬腊月里你站在图书馆下背书,我站在松柏的阴影里远远看一眼,我也觉得挺好的。哪怕只是窥视,我也无怨无悔。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自己要撞南墙,头破血流怪也不了谁。”

      “你一声不吭地搬离了教师公寓,我奶奶问我你呢,为什么不和她打招呼就走,我撒谎说我那天和你吵架了,所以因为我,你不敢来和她道别,怕大家都不好看。”

      他闭了眼睛,似乎不想再看杭夏一眼。

      “这些事情,不论是怎么样,你怎么处置,那都事关别人,影响不到你。可现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云帆的声音从胸腔里迸发,带着说不尽的恼怒与对杭夏的恨其不争,“你说不考试了?”

      他陡然提高了声音,吓得杭夏一抖,“为了谁?为了我吗?”

      “你觉得我会感激你吗?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谢谢你对我突然的关心体贴?”江云帆冷笑。

      “前程对你来说就是这样说放弃就放弃的?”他上牙磨着下牙,从齿缝里吐出字来,“是不是对你来说,什么东西都是在你一念之间,说不要就不要?”

      “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该骂你无知?”江云帆凶恶地望向杭夏,没有了往日的斯文尔雅,此时的他像个吃人的猛兽,“这么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吗?”

      杭夏被骂得无措地杵在原地,张了半天的嘴唇,却发不出一言。

      “当初是你自己把我推开,现在又做出这副情态来给我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是想要我放下还是不想我放下啊?”

      面对江云帆一句句的斥问,杭夏被堵的哑口无言,只低着脑袋,安静地挨训。

      江云帆用力握紧了拳,命令道,“今天无论如何,你都给我好好去考试。”

      “发挥你真正的实力去考。”他慢悠悠地,像是在教小孩子识字一样,吐字清晰,一点一点道,“且不论对不对得起你几个月的起早贪黑,夜半走过的梧桐大道,深夜的孤灯一盏,就算是你觉得对不起我,为了我这一身的伤,你也给我去考试。”

      “听明白了吗?”他看向杭夏。

      杭夏提着箱子背对着他,身子轻轻地颤抖,但还是一句话不说。

      “说话。”江云帆又喝了一声。

      杭夏脖子一梗,眼眶顿时通红,“知道了。”

      江云帆没去看她瘪着的嘴,红红的眼,指着卫生间道,“洗脸刷牙去。”

      杭夏踱着步朝卫生间去,边走边回头看江云帆,但他实在把自己遮得严实,别说脸上的表情,就是脖子,也被他高高的衣领挡住了。

      他一身黑地站在床边,拎着个包,浑身的怒气爆发的整个房间都是焦灼的气息。

      看杭夏这样茫然失措的样子,江云帆又松了些态度,微微软了语气,“我今天在这等你考完试。”

      “那你公司……”

      “你不用操心。我有手机和电脑。”

      意思是他会通过网络处理是吗?杭夏扭过了头,进了卫生间,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洗漱声。

      期间,杭夏还含着牙刷探出头来悄悄看他,被江云帆发现后,又赶紧缩了回去。

      江云帆只警告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等杭夏收拾干净出来后,江云帆已经把早餐摆好了放在电视柜上了。

      杭夏搬来矮脚凳,分了一个给江云帆,自己则是默默地躲在一边拿着豆浆喝,真的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江云帆没说什么,只坐那凝望着她。

      杭夏昨夜没睡好,两只眼睛下面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睛也有点肿,眼球泛红。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没状态,江云帆不由烦心起她上午的专业课考试。

      “法理学看的怎么样?”他蹙眉问,“今天上午能考好吗?”

      “还行。”

      “哦。”

      江云帆依旧摆着臭脸,不温不凉地应了句。接着又轻咳了声,拧巴道,“好好考。”

      “嗯。”

      两个人再也无话,直到杭夏吃完东西,要去考场了,他才说,“我送你下去。”

      杭夏摇头,“你昨晚没睡好,吃完早餐后,先在这睡一觉,我考完就回来。”

      江云帆没理她,自顾自地站在门口等她走,杭夏见说不动,只好背着包,跟他一起出去。

      路过前台时,老板娘疲惫地对杭夏笑了笑,又羞愧地回了头。

      杭夏没明白怎么回事,刚想和老板娘说话,江云帆就催促她,“走了。”

      杭夏只能放弃了念头,追了出去。

      到了街上,路上的人还不多,三三两两的都是和杭夏一样的考研学子,他们差不多都是结伴同行,只有杭夏低着头跟在江云帆身后亦步亦趋。

      江云帆也一直不疾不徐地朝前走,没有和杭夏说话的意思。

      两个人之间安静的如陌生人一般。

      最终还是杭夏先问道,“昨晚的事处理的怎么样?”

      江云帆双手插兜,微低着头,可能是因为没睡好,整个人说话都是懒懒的,嗓音嘶哑,没有多少活力,“被拘留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情节挺恶劣的。”

      “那你……?”

      “我和他本该属于互殴,不过因为有证据证明是他有错在先,我算是见义勇为。”他说得漫不经心,好像并没有将昨晚的打架当回事,“但也赔了点钱,他家里人也理亏,即使那人被我打的有点重,也不追究了。”

      “噢。”

      “到了。”江云帆突然停了脚步,转身看了眼杭夏,指着正开始查验准考证的大门道,“进去吧。”

      杭夏低着头往前走。

      江云帆瞥着她听话的模样,轻轻笑了声,似有似无的,鼓励地说了句,“放平心态。”

      “嗯。”

      直到杭夏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江云帆才拿了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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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夏考完试出来,望着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惴惴不安地往前走。

      一上午的法理考试,让她昨夜被吓荤了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想起昨夜和今晨她所做的一切,她不觉臊红了脸。

      她不知道江云帆还在不在旅馆,要是还在的话,她又该如何面对他?昨夜她被那男人欺负地很无力,今晨又很无理,在江云帆面前她整个人都是最坏的状态,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江云帆会不会瞧不起她?觉得她在吊着他?

      想着想着,杭夏猛然又想起昨夜江云帆的那句“不关你事”来,她当时和江云帆说的时候也是那么冷那么无情吗?她一直没觉得这短短四个字有多大的杀伤力,可真的用在己身才惊觉人心脆弱。

      今天,她才遽然觉得她很渣女。明明当初严词拒绝了江云帆,现在却又舍不得放手,拉着人家陪她。

      甚至心里还隐隐希望江云帆可以继续关心她一点,包容她一点。她就像一个无底黑洞,贪婪地汲取江云帆身上的温暖,将每一点每一滴的温情吞噬,却永远不会给出相应的回报来。

      她这样应该算是绿茶吧?杭夏心想。

      绿茶这个词还是高中的时候蒋莹莹科普给杭夏的。当时蒋莹莹班里有个女生吊着隔壁班的一个男生,男生每天给女生买吃买喝,背后还被女生骂是舔狗,让别人不要在她面前提那个男生。蒋莹莹看不过去,私下里和杭夏吐槽,说那个女生是绿茶。

      杭夏当时没弄懂绿茶和那个女生之间的逻辑关系,但她凭借着良好的语文理解力,自动将绿茶和一味索取却不回报的人画了等号。

      她现在的做法和那个女生有什么差别?

      杭夏给自己下了定义,她也是个绿茶,还是个不知足的绿茶。

      出了S大北门,她一心都在谴责自己的绿茶行为,没在意地给手机开了机,信号恢复后,一阵信息轰炸就从手里蹦了出来。

      “叮叮叮”的响成了一片,像是一堆积压的弹簧,一个个跳了出来,杭夏被震得头皮发麻,路人也频频侧目。

      杭夏赶紧用手捂住手机,埋着头,找了个没人的树下站着,点开了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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