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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薄荷 ...

  •   昨夜几人喝的多,睡得沉,第二日起来已经日上三竿。

      杭夏手掌骨托着太阳穴揉了揉,沉重地呼了口气,她的脑子很胀很痛,好像被人锤了一棍子般,乱哄哄的,她扶着不堪重负的头颅下了床。

      在卫生间里鞠了一捧冷水打在脸上,略寒的水顺着白皙的脸庞流过鼻尖,又从鼻尖滑落到水池里,几颗不注意的水珠滴落到她低着的衣领里,滚进她的胸口,刺激的她脑神经醒转过来,如快要报废的老机器,咯吱咯吱地转着轴承,沉重不堪地开始工作。

      杭夏俯身扶着水池边,愣神地望着池里的水哗哗流进管道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了注意。

      酒还是不能喝多,否则真的第二天难受的还是自己,她长叹一声,又拍了把水在脸上。

      洗漱好出来,客厅还是无人,阳光炽烈地洒在阳台上,反进厅堂里,在天花板上印出水一样的亮影。

      她朝着沙发沉沉一躺,对着天花板发呆。

      明天就开学了,今天是她们在这的最后一天。虽然只住了短短的两个月,但杵然离去,她心底竟升起了不舍眷恋,还想再住几天。

      蒋莹莹和顾琪她们还在睡着,阳台的窗户大开,几道清风进来,刮动着白色半透帘布晃荡,若有若无地遮住反射进来的阳光。

      天花板上的那水光便活了一样,漾起了波纹。

      杭夏坐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本来她们四个人昨天商量着一起打扫卫生的,可现在大家都没起,她也不想活动,她便扶着头准备去书房再做几道刑法题。

      可拿起笔没多久,杭夏就又烦躁地扔了笔,闭目背靠在椅子上,她根本集中不了注意,自己都说不出来因为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她心底烦躁的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咕咚咕咚地冒泡。

      杭夏难得暴了句粗口,“靠,我是傻逼吗?”

      她向后一推椅子,奋然起身朝着窗户那边去。窗户向阳,江老太太的小花园就在她们楼下,杭夏只要一低头,就能将花园里的风景一览无余。玫瑰月季,雏菊茉莉……百花争妍。

      有次蒋莹莹开玩笑说,一楼的花园并不是养给自己的,其实是养给这一幢楼的邻居的。杭夏深以为然,照着江老太太的性格,说不定还真的是。

      往来烟火里,疲惫随着这一院子的花香得以慰藉。这何尝不是一种心里治疗?

      杭夏低眸,静静地俯视着楼下的一景一物,渐渐的,她的目光便被鱼池夺去。

      那水池里的鱼实在灵活翕忽,她每次做题累了,就喜欢盯着楼下的水池看。只要随机找一条鱼,只盯着它游动的轨迹瞧,她一看就能看很久很久。等她看累了,她的心也就静了。

      今天,那些鱼的生活好像不太安定。

      在灰褐色的石头岸上,一只橘色的小东西正伸着爪子不断在水里打捞,鱼没捞到,却弄了一爪子水,潮得它不停甩爪子。

      周围没人,它一只猫玩得不亦乐乎,脖子伸得很长,一动不动地捉鱼。

      水里各色的花鱼被它吓得四处奔逃。

      杭夏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一条红色的锦鲤游过,甩着尾巴调戏虎橘。虎橘伸了几下,都抓不着那鱼,渐渐怒了,竟然一扑,整只猫冲进了池里。

      院子里没人,水池不浅,小小的橘猫身子掉进去只能不断扑腾,根本站不住脚,惊慌失措的它只能仰着头踢前脚。

      杭夏心头一惊,顾不得自己宿醉虚浮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就往楼下奔。

      等她跑到楼下时,虎橘还在水里挣扎。小院子的门锁着,她没有门卡进不去,急得杭夏不断地拍着栅栏,大叫,“江奶奶,虎橘掉水里了。”

      “江教授,你开开门啊。”

      可不论她怎么呼喊,门内也没人应。杭夏急得团团转,眼看着她就要吓哭了,想着要不要试试翻墙进去的时候,后面有人一拍她的肩。

      “你怎么在这啦?”

      杭夏遽然转身,看见是江云帆,她如见了救星,提起来的心也安定了些,忙道,“江云帆,你快开门,虎橘掉水里了,快要淹死了。”

      她真的很急,短促的语气里都带了软软的哭音,和平时一点不一样。

      江云帆看了眼她湿润的眸子,安抚道,“别担心,没事的。”

      “它都落水里了,怎么能没事?”杭夏吼道。

      江云帆被他凶的一愣一愣的,想要说着什么也被她训的不敢开口了,只能微微笑了下,掏出门卡开了门。

      杭夏迅速窜了进去,直奔鱼池去。

      江云帆也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面。等她看清了水里的情况后,杭夏怔住了,明明在楼上还恐惧地扑水的虎橘此时已经在水面浮游起来,嘴里还叼着那只红锦鲤。

      “它会游泳的。”江云帆道,“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被它吓得六神无主,以为它会溺水。可后来,我发现它都是装的,它根本不怕水,故意装那惧水的样子,只是为了抓鱼。”

      说着,他就过去把虎橘从水里提溜出来扔在草坪上,虎橘开始不服地扭着身子。

      江云帆似有所察,在虎橘开始抖毛前,眼疾手快地拉着杭夏朝后退了两步。

      一阵水珠落下,溅得到处都是水滴。虎橘甩了几遍后,得意地从嘴里吐出那只红鲤鱼,扔在草坪上逗弄,不时拿着毛爪子将鱼朝杭夏推推。

      锦鲤乍然离了水,动着红艳艳的鱼尾在杭夏脚边四处摆动。

      江云帆看了一眼,蹲下身子想拾起红锦鲤扔进水里,却被虎橘大声吼了遍,看他还不放弃,虎橘湿着全身也要伸爪打江云帆。

      杭夏杵在原地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

      江云帆似乎很疲惫,他头发很乱,没有平时打理的那样精致,眼睛里还带着些红血丝,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是颓丧无神,即使现在和虎橘笑着,也是强颜欢笑,强打着精神的稻草人罢了。恐怕风一吹,他人都可能散了,倒了。

      她忽然间就想起了昨晚她所听到的顾琪和黄昊轩,他们两个人好像都爱对方,但都成了伤害对方最深的刀,那她对于江云帆来说,是不是也是一把刀?让他疲于奔命,让他无所适从,一直患得患失,失去自我。

      脑海里不觉又浮现了她父母之间名存实亡的婚姻,没日没夜的冷眼,破口大骂的吵闹,撕破脸面的离婚,杭夏心脏乍然抽疼,就像被人拿锥子不断戳刺一样。

      婚姻,爱情,都是苦,带来的也只有痛苦。杭夏的眼泪被疼的盈满了眼眶。她不愿受这样的苦,同时,她也不希望她会成为造成别人受这苦的原因。

      她不忍继续直视江云帆,总觉得看他这样,她心里很闷很痛,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很不好受。这样窒息感让她不得不移开目光,去看虎橘。

      江云帆一直和她说,虎橘是个小坏蛋,她从来不信,只当江云帆在开玩笑,或认为是因为他偏爱猫白,才造虎橘的谣。

      却实在没想到,今日,她也被虎橘骗了一遭,甚至没出息地吓哭了,当着江云帆的面红了眼睛,丢了脸面。

      连夜的宿醉,又加上方才的奔跑,以及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让杭夏一直强撑着的体力消失殆尽,她顿时头晕目眩,双膝一软,就跌坐在了草坪上。

      听见动静,江云帆不再和虎橘抢鱼了,赶紧过来扶她,“没事吧?”

      虎橘也瞪着圆眼要过来,却被江云帆搡了过去,严厉地训斥,“一身是水,不许过来。”

      虎橘霎时不动了,白色的小爪子停在了不远处,探头探脑地瞧杭夏。

      昨夜喝完那么多啤酒,杭夏睡得糊涂,人也没洗澡。今儿早上起来只刷牙洗脸,衣服上沾染的酒味还没散尽。

      江云帆一靠近,就闻到了。

      他鼻翼微动嗅了嗅,眉头一皱,眸色深沉地问,“昨晚喝酒了?还喝的这么多吗?”

      杭夏心情乱得如一团乱麻,她不想和江云帆多接触,不假思索地就推开他的手,沉默了会儿,冷硬地说,“不关你事。”

      江云帆看着宁愿扶着地面自己狼狈起身,也不愿意他扶的杭夏,无措地收回了手,人依旧耐着性子说,“晚上喝酒不安全,而且对身体也不好。我不是想插手你的事情,我只是关心一下你。”

      杭夏捏了捏山根,平缓了呼吸,“我们还没到互相关心的地步。谢谢江学长的好意了。”

      江云帆窒在原地,他的心猝不及防就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无论再好脾气的人,被人这样接二连三地推据,也会难堪。

      他轻轻摩挲了几下手指,便短促地嗤笑开了,嗓音暗哑,带着浓浓的讽意。

      杭夏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子就走。

      人在累极的时候,精神会紧绷,脾气也会急躁。看杭夏离去,江云帆突然不受控制地怨道,“杭夏,你是坚冰吗?为什么我怎么努力,你就是顽固不化?”

      杭夏驻足,僵直着背,微微握紧了袖子。

      “啊?你告诉我啊?”江云帆哑着嗓子,连夜的未眠熬红了他的眼眶,“我这些天在a市出差忙项目,本来时间充裕,不必赶时间。可我想你这几天可能要回学校,我想回来帮你,让你对我喜欢些。我紧赶慢赶地把所有合同事项以及谈判做完,在其他同事呼呼大睡的时候,和司机两个人轮流驱车十多个小时赶回来,就为了得你一句不关你事吗?”

      “我就那么差,那么不要脸,拼命地凑过来给你冷眼相待,让你看一眼就烦吗?”

      “你真的就这样讨厌我吗?”

      江云帆站着杭夏身后,句句对她逼问。他声音说着说着就颤抖了起来,人也无力地蹲下身子。

      一个多星期的连轴转,让他也没力气了。

      “你很好。”许久,杭夏回,“有问题的是我。”

      她望着蓝天,声音寒的不像夏日该有的温度,“我这个人没有心,是个对谁都冷淡的怪人。就是你千般万般的对我好,你也得不到结果。”

      “江云帆,放弃吧!”

      杭夏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己也没有多少勇气继续说下去了,只能用手指扣着掌心的肉,用疼痛提起冷硬的壳子,“你这么优秀,这么耀眼,何必纠结于我这一块寒冰呢?”

      “你也说了,我顽固不化。”

      “你的所有付出,我没有让你这么做,也没有求你这么做,甚至我都不希望你这么做。”她转过了身,寒着眼睛,冷淡地看着江云帆,“一切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怪谁?怪我吗?”

      夏日无风,蝉鸣依旧,月季玫瑰开了一院子,到处都是灿烂风光。这里所有的一切恍如昨日,却不及昨日。

      江云帆心里凉了一片,整个人颓然塌了脊背,他用力搓了搓脸,却提不起一点生气。

      终于,他低垂下脖子,直直地望着地面,自言自语道,“你说的对,是我自己选择的,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痴想妄想,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去融化一块不属于夏天的坚冰。”

      “要怪也怪我自己,怪不得你。”

      虎橘在一旁叫了一声,它湿漉漉的毛在太阳的烘干下,已经洁净了不少。那只被它抓上来的红鱼由于长久回不到水里,已经没了生机,只在碧草上一张一合着嘴巴,做最后的告别。

      “我该回去了。”杭夏抿了下嘴角,“以后,就不见了吧。”

      江云帆默然不语,了无生气地蹲在草地旁。

      杭夏不愿再看,转身就走。出了院门,正好遇见买菜回来的江老太太,她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江老太太瞥了眼敞开的院门,心知肚明地笑了笑,高兴地留她中午一起吃饭。杭夏以明天开学,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为由,推辞了。江老太太也不好强留,只能送她回去,让她以后常来和她说说话。

      杭夏难看地笑了笑,便大步慌忙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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