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冬初》人间宿

28、酸涩心绪

　　高主任为七班和八班的同学申请了一个自习室，便于两班的同学备战期中考。上次的“情侣稽查队”负责人事件也真如陶苏所言，形如摆设，不了了之。

　　周二放学后，陶苏被爸妈接走，应觉月没有直接回家，叫住想要去自习的路襄，随后两个人便坐在一起看生物试题。

　　自习室里非常安静，走廊处讨论问题的声音隔绝在室外，两班在分班前就有很多人是同班同学，大家都比较熟悉，都知道做题时不喜欢被打扰，礼貌地照顾着彼此的情绪。

　　半小时后，座位旁边的人递了一本草稿本过来，应觉月疑惑，扭头看路襄，后者用笔隔空指了指纸上的某处，应觉月看到黑色笔墨写着：[你跟程昀怎么了？]

　　应觉月没想到路襄这么敏锐，今天只是她选择独自回家的第一天，就被发现两人不对劲了。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觉月打马虎眼：[没怎么，我俩时间线不太对。]

　　路襄看完后没再回了。

　　又过了一会，教室里唯一的七班班长路襄起身提醒：“快七点了，外宿的同学都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陈老板今天中午就把应觉月修好的自行车送到了南中，应觉月又可以骑行回家了。到了十字路口分别时，路襄慢悠悠地说：“真的是时间问题吗？”

　　应觉月冲她笑笑：“你知道不是还问？”

　　路襄一脸无所谓、不在乎的表情：“嗯，你也不用告诉我真实原因。”

　　应觉月右手离开车把，扯了扯路襄洁白的校服衣角，真诚地说：“不是不告诉你，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见路襄没什么反应，她又说：“我错了，别生气。”

　　路襄盯着应觉月的手，语气有种故意的生硬：“哦，知道了。我没生气。”

　　应觉月收回手，又笑了：“我有预感很快——走啦，明天见。”

　　—

　　女生的身影从书桌前的窗户里出现，经过，最后消失，程昀才把的书立放回原处，挡住了一部分窗户内的可视区域。

　　直到今天放学收到应觉月短信的那个瞬间，程昀才知道昨天应觉月说的“违约金”是什么意思。

　　放学三分钟后发来的微信：[以后我自己上学、回家，你期中考加油。]

　　算上标点符号，只有14个字，短信内容很简单，却让程昀感到束手无策，直到现在。

　　为什么？

　　这是他最想问的三个字。

　　程昀不擅长反思，因为他从不说伤人的话，从不做错误的事，从不用自己的准则去要求别人。

　　但是他此刻正在回想自己的行为。从昨天上了出租车后，应觉月就一直沉默，程昀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应觉月说“不是，就是困了”，程昀让她睡一会，到了叫她，但他通过后车镜，看到应觉月根本没睡，只是把头侧到另一边，神色不清的样子。

　　程昀很想问清楚，但是该从哪里问，怎么问，他一概不知，像是一个怎么也找不到答案的无解试题，困住了他。

　　程昀决定尝试去解决这个问题。

　　周二，程昀也选择在留在自习室，打发走了任一鸣，没跟任何人说，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希望应觉月别看到他的同时，又希望应觉月能发现位置不起眼的他，最好能跟他说说话。

　　很矛盾，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应觉月没看见他，他看见了应觉月在跟另一个男生讲题。

　　应觉月原本的同桌应该是路襄，但是高主任刚刚来过一趟，让路襄去讲台上坐班，这个男生就拿着他自己的试卷和书包，堂而皇之坐到了路襄的位置。

　　程昀的视角能很好地看到应觉月是什么神色。

　　这算是他第二次看应觉月给别人讲题目，第一次还是在THE KEY咖啡厅。她很有耐心，说自己的解题思路时会逐步进行，如果对方没听懂，她会再讲一遍，会说“没关系，我讲得是有点快”，说话声音很轻、不紧不慢，让人感到温和。

　　看到男生连续点头的动作，程昀收回了目光，继续埋头专注自己的事。随后提前十分钟离开。

　　周三，程昀选择继续留在自习室，还是一样的位置。

　　又有两个人来问应觉月题目了，一男一女，男生是谭逾白。本来是谭逾白先来的，但是程昀看他的口型，他说了一句“女士优先”，女生向他道谢。女生的问题应该很简单，应觉月很快就结束了，谭逾白站在应觉月桌前，侧身弯下腰来，跟她讨论题目。

　　这次谭逾白挡在应觉月身侧，程昀没办法看清应觉月的侧脸，但是从谭逾白眉开眼笑的表情里，大致也能够窥见应觉月一致的表情。

　　应觉月跟谭逾白明明是在讲题，声音虽不大，程昀还是看出二人有说有笑的。

　　程昀的笔尖戳破数学练习册的一页纸张，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碍眼。

　　等等，为什么他会觉得谭逾白碍眼。他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鄙夷自己的想法，从行为上来说，谭逾白什么都没做错。

　　这时候跟程昀同班的姚哲未很单纯地问：“程昀，你这一道题看了五分钟，怎么了，是不会吗？”

　　程昀脾气很好的冲他笑笑，不想多言。

　　姚哲未自认最擅长察言观色，起身，挑着眉说：“没关系，我也不会，我去问应觉月，她肯定会。”

　　程昀有点绷不住，隐忍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你又去凑什么热闹？”

　　姚哲未一惊：他吃炸药包啦？！原来，数学满分的学霸的自尊心这么高。

　　程昀咳了两声，承诺：“坐下来，我教你，包会。”

　　五分钟后，姚哲未在程昀的指导下顺利算完题目，满意地离开了，虽然很不解他明明会，为什么还要在停留这么长的时间，搞不懂。

　　“好，谢谢你。”谭逾白结束了最后一个难点，笑着跟应觉月道谢，抬头时却被平时打过几次照面的程昀吓到了。

　　准确来说，是程昀冰冷的眼神。

　　谭逾白愣了一下，又马上低头——是应觉月在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说完他再次抬头，程昀就很认真的在写卷子，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是他的错觉一样。

　　谭逾白拖了拖镜腿，怀疑自己：看错了吧刚才，我怎么能那么能脑补。难道又要换眼镜了吗？

　　——

　　数不清是第几天了，应觉月没跟他一起回家，没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

　　任一鸣在课间问程昀：“应觉月怎么最近都没跟你一块回家啊？”

　　程昀没什么语气：“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好奇啊。”任一鸣又说。

　　你以为我就不好奇吗。程昀想到在自习室里温柔的给别人讲题目的应觉月，心里非常、非常难受。

　　“我这不是担心这会影响到你期中考试嘛。”

　　“不会。”事情的轻重缓急，程昀一向公私分明，何况应觉月还跟他说“期中考加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都自己不负责。

　　怕程昀是不想回答自己，任一鸣换个也算真实的说辞：“陶苏还托我来问问呢。”

　　“期中考之后……我会问她的。”任一鸣听到程昀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