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冬初》人间宿

27、违约金

　　程昀吹完有点湿的头发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经过应觉月的同意，借用了她家的厨房。

　　“你要煮什么呀？”应觉月从客厅踱步到开放式厨房的大理石台旁，问。

　　只见程昀打开冰箱，略略扫了一眼，只拿出一块生姜，说：“姜茶。你家有红糖吗？”

　　应觉月点头，伸出手指：“有的，旁边储物柜的第三层，左边的那格。”

　　程昀按照应觉月的指示找到了红糖，开始洗生姜、削皮。

　　应觉月很不好意思，明明自己是主人，却让客人亲自动手，明明自己是被帮助的人，却让恩人帮忙煮姜茶。于是她说：“要不我来吧，我也会煮。”

　　程昀切生姜的手停住，抬起头，笑着说：“下次吧，你的手不方便，别再造成二次损伤了。”

　　……也是，只是又欠了一个人情，应觉月说：“好，下次我来。”

　　程昀没有煮很多姜茶，两个人刚好一人一碗。但是味道很浓，姜的味道还挺辣。

　　“放到洗碗机里洗吧。”应觉月几口喝完，抢着说。

　　程昀也喝完了，顺手收走了她的碗，有些无奈地笑：“就两个碗，我洗吧。”

　　应觉月就很有陪伴精神，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洗，应觉月注视着他冲洗白瓷碗的修长的手指。

　　程昀擦干净碗上残存的水珠，像是随口一说：“明天早上我给你送早餐吧。”

　　“不用麻烦了，我点外卖吧。”应觉月顿时感到无地自容，又说，“能不能帮你一起点？我不能总是麻烦你。”

　　程昀沉默几秒：“行，谢谢，那我走了。”

　　应觉月把人送到门口：“晚安。”

　　“晚安。”

　　就在应觉月想把门关上的时候，门外的程昀伸手又把门推开了一点缝隙。

　　“怎么了？”应觉月慌忙把门拉开，怕夹到他的手。

　　“没事，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程昀没进来，在门外问。

　　应觉月说：“中午约了跟路襄陶苏一起吃饭。”刚刚回完她们的微信，刚好明天周末，就一起去陶苏家附近开的海鲜自助餐厅吃一餐。

　　“你要不要到我家来吃晚饭？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买。”程昀犹豫着问，又补充，“我爸妈出差不在家。”

　　应觉月想，他应该是看见冰箱里很空，剩下的都是些速冻食品，未免太不健康。

　　“好，但是去超市买食材的钱我出，我本来也要买一些东西。”

　　“好。”程昀答应得很爽快。

　　接下来的几周里，应觉月觉得程昀好像真的在管她。两位“空巢小孩”经常作伴，互相在对方的厨房里烹饪。

　　应觉月这个厨房小白竟然也学会了炒几道好吃的家常菜，虽然是很简单的那种，不过她已经很满意了。

　　—

　　临近期中考，应觉月的单车突然坏了，跟车行的陈老板联系后送去维修。这就意味着，她不能和程昀一起回家了。但是程昀却说，“没关系，我骑车骑累了，刚好可以一起打车回家。”应觉月半信半疑，在程昀期许的目光下，还是同意了。

　　“觉月，有空吗？”

　　应觉月正在看刚发下来的数学周测卷，两道多选题都漏选了一个选项，用红笔写上了正确答案，闻声抬头，看到谭逾白，问：“有空，怎么了？”

　　“想问你两道题目。”谭逾白把卷子展开，应觉月接过平铺在桌面上，说：“刚好，我这两题没错，可以跟你讲。”

　　临近考试，每个人都不想掉链子，特别是创新班的学生。

　　应觉月放学后，程昀的英语老师还在讲课，于是她给程昀发了两条消息：[我先去学校对面的奶茶店买奶茶，你要带什么吗？放学后告诉我一声，这次轮到我打车了。]
　　[猫咪微笑.jpg]

　　今天喝奶茶的学生不算多，应觉月等了五个号就拿到了葡萄多肉，休闲地面对着校门坐在店内舒适的软椅上，手机调成了震动，以免看不到信息。

　　放学时分，成群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

　　应觉月一眼看到了程昀。

　　他走路的速度原来这么快，几步就超过了前面挽着手走的两个女生，将她们落在后面，那迁就自己走路的时候肯定很累吧。程昀跟一旁的任一鸣说了几句话，便等待在路口处等待红灯，不知道程昀有没有看到她。

　　红灯还剩12秒时，在一群等红灯的南中学生堆里，有个长发披肩的漂亮女生从后面钻出来，走到程昀身侧，应该是喊了他的名字，程昀侧目看她，女生挥了挥手里的纸，应觉月猜测是试卷。

　　红灯2秒时，程昀选择接过试卷，示意女生跟他一起站在角落。

　　绿灯了，他没有从斑马线走过来。

　　应觉月看了眼手机，莫名感到不适，不是身体上的，是一种很烦的情绪，貌似在算错题目时产生过类似的。

　　再一个绿灯，他还是没有走过来。

　　其实明明只是一个很正常的举动。
　　但应觉月再次看了眼手机，无法避免似地想：为什么没有给她回信息？为什么不能明天再讲？非得在她看得到的地方讲吗？

　　应觉月想起第一次见到程昀时，他握住她手腕的温度，他注视她的眼睛，他安抚她别怕的话语。两个人机缘巧合，合力帮助姜潼；讥讽蓝发男，被他全程目睹；在THE KEY偶遇，一起帮小林补习；他在烧烤店点错的菜，都被她吃了；停电那晚，带他去妈妈设计的主区域；在超市看到父亲的新家庭，他的安慰；暴雨夜，他找到了独自去找猫的她。

　　想到程昀主动问她的名字，要她的联系方式，做给她的早餐，邀请她去他家一起做饭，跟她一起打车回家……

　　“应觉月。”

　　听到声音，应觉月回神。

　　“走吧，我叫好车了。”程昀的笑里带着写些许抱歉，“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弥补一下我的愧疚，这次我来打车。”

　　程昀待人都很亲和，至少应觉月看到的情况里，从来没见他黑过脸，对人是能帮就帮，和和气气，他生气是什么样子的？无可奈何是什么样子的？
　　她很想看。

　　上车后，应觉月幡然醒悟，觉得在两个人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上，还得再下一剂猛药，她不太想等了。

　　下车后，应觉月从口袋里掏出今天买的一条软糖，塞到程昀的左手里，不等程昀开口，应觉月转身离开前只说了三个字。

　　“违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