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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黑猫复仇(三) ...

  •   黑线在布离的话语间缩拢,黑压压的黄府没有明灯,只剩砚台的金光,使得她没有完全“失明”。

      “你做这番百年修为和功德毁于一旦,若仍一意孤行,怕是不得往生。” 布离眸光微闪,旋身,对上那双血红掺绿的圆瞳,“禾绣知道两年间的‘儿子’是谁,她让我带你回清水镇,回你们的……家。”

      阿黑难掩惊愕,两股念想在抗衡。

      “你若此时不与我去见她一面,此生再绝无机会。”其中意味明显袒露,生死本就是股掌之间。

      “娘……绣姨她,我……”阿黑化人形,麦色的脸有些铁青,眼眶却红润,“我来朝歌前,她只是有些虚弱,怎么……”

      布离神色疏离,只道:“命运难料,谁能看透?”

      阿黑沉默,遮住天空的黑线变淡,是它的后退。

      “啊哼!”庭院的痛嚎,点燃阿黑的斗志,眸色通的猩红,灼热的视线射向黄从民,咬牙切齿,“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他不应该活着!”

      “他不会活着。”布离轻飘飘看向蜷缩一团的人,勾起唇角,“只是不能死在现在,不能死在你手里。”

      少女上眼帘,那扇半遮半掩的红木门有细细的呜呜声窜入院中,府上的黑线褪去聚在门外。

      阿黑自是发现了,从多了几道呼吸声起他便留意,“他们是……”

      “来捡现成的。”语将歇,布离踮足掠去,双臂一展,随着鞭子席卷而来的烈风,大门敞开。

      “刺啦!”兵剑出鞘,折射出刺目的冷光,顾尘踏步挡在居南妄身前,直面突袭的暗风。

      破风袭来的鞭头直直飞向青衫公子,映在微含笑意的桃花眼,锐利的尖头急速放大。

      顾尘推剑,欲用剑面抵挡,可预想中的刀剑相争没有出现,鞭子和剑只隔丝毫,不带停顿,又原路撤回。

      少女的小掌随手一捞,鞭子回手,脚尖点地,止步门槛,红丝带束起的马尾轻扬,对于面前半熟的面孔不觉意外,挑眉,语调婉转,“两位是,路过?”

      顾尘发觉被耍,刷的收剑,急色,“你……”

      “顾尘。”清冷的嗓子化解他暴戾,顾尘咬咬牙,退到后方。

      原本被遮掩大半的公子完完整整出现在布离的视线,青衫沾染夜的凉气颜色深了些,她看见白玉脸上那颗右眼尾处的小红痣,颜色很淡。

      公子颔首,“在下大理寺少卿,居南妄。”

      “呵!”布离环抱双手,翘首,咧嘴笑了,“少卿?大理寺就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不劳而获的啊?你们是这么办案的吗?”

      话中的嘲讽之意都扑打在顾尘的脸上了,两颊涨红,但没有反驳,毕竟她说的……像那么一回事。

      “姑娘所言极是,让你瞧笑话了。”居南妄不羞愧反倒翘唇,好像不顾她说什么他都接受。

      “……”什么叫什么不打笑脸人?这就是!布离确实想说些不易规矩的话语,但怕居南妄又轻绵绵地接下,到时候她怕是气得要上房揭瓦。

      只得气呼呼瞪他几眼,这人简直比前师兄还笑里藏刀,不要脸面!

      “少卿!少卿!救救我!”看见正派,黄从民用尽最后力气连爬带滚地上台阶,踉踉跄跄地扑出府,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圈住他的粗腰,将其捞回。

      “少卿?”布离无视黄从民的惨叫,“少卿听了多少?”

      居南妄没正面回答,“今夜黄从民需随我们回大理寺。”

      “座上客?”

      “狱中囚。”

      夜风习习,檐下竹笼左摇右晃,细雨飘飘,人间悲凉。

      “七日。若是办案处是此般速度和糊涂,不久之后,莫说县镇,就是这朝歌……”布离无所顾忌,坦荡直言:“天子脚下,指不定也说不清人和妖,谁死的多了。”

      顾尘倒吸口冷气,她是不是疯了?!

      居南妄始终温和,但笑不语,仿若布离是在说客套话,他笑弧扩大,“辛苦姑娘了。”

      布离不满居南妄的作态,臭着脸,侧身让道,九节鞭缠上腰际,如同腰带。

      顾尘蹲下想带走黄从民,看着那条炸毛的尾巴,手掌微湿,动作踌躇。

      布离自是瞧见了,试探,“你莫不是怕毛?”

      顾尘不回话,抿着嘴,像是下了决心,伸手。

      阿黑松开尾巴,如同躲避什么洪水猛兽,眉眼嫌弃。

      顾尘:……

      “哈哈!猫的尾巴摸不得,你以为阿黑会让你碰吗?”布离故意笑得抑扬顿挫,“哈,哈,哈!”

      待顾尘将黄从民绑好,布离看阿黑,“这下可以和我回清水镇了吧?”

      “他,他能信?”阿黑压着嘴角,他本性不嗜杀,这次为了复仇才出手沾染人命,虽说他想亲手解决黄从民,可是……

      阿黑瞥布离,哀怨,打不过,添道:“你方才说大理寺的人无用,黄从民真的会死吗?”

      “这个嘛?”布离摩挲下巴,眼睛滴溜溜转,慨叹:“我是相信居少卿的,毕竟他长得漂亮。”

      顾尘手中的剑控制不住了,想见血。

      “……两者有什么关系?”阿黑承认青衫公子的容貌,连修行千年的大妖怕是也难能媲美。

      布离指指心口,“我朋友说‘长得漂亮的都有毒’,况且他还长得过分漂亮,肯定毒的很!”
      “他对残害人命的黄从民只要稍稍吐口气,该死之人肯定一命呜呼哉!”

      一人一猫当着正主的面,堂堂正正地谈论人家的美貌,不是厚脸皮便是没脸没皮。

      蛆一般蜷缩的黄从民听着,想起不少关于“冷面桃花”、“冷面煞”的惨厉手段,咽口水,蠕动身躯,与居南妄拉远距离。
      毕竟上月他还同同僚聊到居南妄的“三针灭人欲”,传言他只用三根银针竟逼得天级高手断了欲望,问什么答什么,在牢狱不吃不喝不喜不悲不动不眠,四日后一圈草席扔到乱葬坑,现在怕是肉身早被野兽驱虫食尽。

      黄从民抖索着唇瓣,豆大的冷汗冒个不停,活像撞鬼了。

      “看吧,他都吓成这样了。”布离浅浅打个哈欠,“我们该走了。”

      阿黑信了七分,饶是不情愿也只有这种法子了。

      居南妄在他们交谈自己的容貌和毒心时,除了起初的怔愣,便安静如空气,姿态从容,好似并不认识他们嘴里的主人公。

      只是在布离提出离开时,居南妄猝然出声,表明存在感,“姑娘可以离开,只是猫妖手有两条无辜的人命,不能离开。”

      顾尘很有眼力见,剑出鞘半分,谨慎提防。

      布离丝毫没露窘迫,“我虽初到朝歌,却清楚,人归大理寺,妖属濯清司。”

      三年前,朝歌妖孽横行,云帝成立“濯清司”专管妖,由大国师接手招揽捉妖师,处理诸多妖患,深得云帝欢心重任,分据半边朝廷。自此,大理寺和濯清司表面齐心协力,实际水火难容。

      居南妄淡然,吞下无声的对峙,“姑娘不是濯清司之人。”

      “你也不是,再说我先捉到的便先归我,时候到了我自会送到濯清司。”布离灿笑,觑了眼出鞘的剑,看向顾尘后方,似被惊到,颤声:“你你你后面,好大一坨毛!”

      顾尘见布离不怀好意打量自己时,拉响警觉,听她这般虽认为是戏弄,但脊背下意识僵直。

      布离自然后撤,“扑过来了!”

      丫的!顾尘变换脚步,连忙侧身回看,一团黑毛直愣愣朝他扑来。

      “刷!”寒剑将黑毛一分为二,原本缠绕的毛退散消失,是幻影!

      再去看,庭院哪里还有布离和猫妖的身影!顾尘低咒一声,又被耍了!

      顾尘看向熟视无睹的居南妄,见他进正厅,腹诽:寺卿怎么跟看好戏似的,到底谁跟谁是一伙的!
      他垂首不语,方才着实丢脸,幸好旁人没跟来,不然他今后在大理寺可不好混。

      居南妄回到庭院,心情颇好,“回大理寺。”

      “是。”顾尘捞上黄从民起身时,余光看见一星明黄,转瞬即逝,他眨眨眼,再看过去,除了水青色没有其他。

      许是看岔了,顾尘跟上居南妄,却在上台阶时,听见铃声。

      声音从前方飘来,很轻很弱,响了几瞬,他又听不见了。

      看着少卿门外的背影,顾尘面色怀疑,是今夜自己太累了吗?眼睛耳朵出现幻觉?

      他低头问:“你刚才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黄从民被他没头没脑问这一句,吓得哆嗦,眼神飘忽,“是不是那妖又回来了?”说着使劲躲在顾尘身后,靠近他执剑的手,“我可是中书侍郎,你要保护我!”

      顾尘蹙眉,懊悔多嘴,不再去想,把黄从民揪到旁边,押着离开。

      **
      大理寺暗牢。

      居南妄端坐,审案桌放着几张供词,“黄从民,对于清水镇陈小奇一案你可还有异议?”

      黄从民跪在桌前,后脑勺的头发因为干涸的血迹黏成一缕缕,贴着肌肤,他沉默半晌,吐声:“没有。”
      暗牢无窗,纵使案桌点着烛台,也只能勉强看清附近一隅。

      刘聪抖抖肩膀,半夜来这鬼地方,浑身发冷泛累。暗自哀怨地瞪居南妄,偏生这人审案比吃饭还积极,抓到犯人就马不停蹄地审,牵连他从暖和的被窝跑到暗牢受冻。

      居南妄:“刘聪。”

      刘聪天灵盖发凉,应声:“在在!”

      “让中书侍郎好好看看这画。”居南妄抽出一张纸,随手递出。

      刘聪恭敬接下,将画在黄从民面前展开。

      纸上的画像是位清俊的男子,虽不是精细下笔,却也传神,对着画定能认出真人。

      黄从民只看两眼,嘴角绷直,不回话。

      “那就是认识。”居南妄捻捻指尖,“把画翻过来。”

      刘聪拿着画,早就看见背后的画,对于接下来的案子有所掂量。

      黄从民垂着脑袋,对画不为所动。

      “刘聪,我只是让你请中书侍郎看画,这点小事你总不会办不妥吧?”

      居南妄的声音分明柔和,刘聪心紧了紧,咬牙用力捏着黄从民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您可要好好配合,莫要惹少卿不快!”

      黄从民看见画上人,眼中没有诧异,那张邪气的脸并不是初见。

      居南妄慢条斯理的说道:“第一幅画像是本该去清水镇赴任的里正宋棋,第二幅画像是到清水镇的新任里正。”
      “黄侍郎眼里好,您帮我仔细瞧瞧,怎么一个人会在短短时间内变了个模样?可是我看错了?”

      刘聪已收了画像回到原位,虽不喜居南妄,但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真是会暗讽人的!
      谁能想到名誉朝歌的真君子,闺中女子的梦中人审案时能气死个人呢?

      黄从民攥拳,不肯承认,“是他威逼我的,我不是自愿的。”

      “是吗?到底是成城架刀威逼你,还是百两黄金和红玉珊瑚威逼的你呢?”居南妄示意顾尘,后者从角落的木箱中搬出一簇珊瑚,即使烛光微弱,也掩饰不住红玉的姿色,“此般品质的红玉的雕刻的手艺,整个朝歌都找不到另一簇。”

      暗牢阴寒,黄从民背后却湿透,他似认命,“成城带着东西来找我,说把事都安排的七七八八,只需劳烦我去清水镇坐会镇压实他‘宋棋’的身份,事情就成了。我想着两人长得至少有七分像,更何况清水镇到朝歌赶路少说也要耗两天,被发现的可能很低。”越说越激动:“我舍不得红玉珊瑚啊!周围人都知晓我喜爱精细宝物,你说我能眼睁睁看着宝贝从我手里溜走吗?再者说,安排杀手伪装土匪杀人,假造公文都不归我,我只要露个脸,是个人便受不住诱惑呀!”

      黄从民哀戚的哭喊传荡暗牢,没有人会因此怜悯他,审讯时最无用的便是眼泪,若他此刻真的会后悔,罪行就不会发生,他只是为舍不得的死物痛心哭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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