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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话 当年月物是人非(大修加了一个章的内容) ...

  •   今生缘犹未尽,来世盼不再见。
      絮儿,这就是你……最后想对我说的话么?
      刘辰将柳絮所写的这句话抱在心口,珍而重之的。沐水一直在一边瞧瞧地打量着,二少爷俊秀的侧脸上,眼睫低垂。须臾,一颗流星般的东西划过他的脸颊,她立刻规矩地低下头去。
      二少奶奶……您曾经说过,怪不得二少爷。奴婢当时还不理解,可现在……总算是略有些懂了您的意思。
      那个时候,您心里分明应该是恨着他的,可是,您还是总说怪不得他。这种连恨都要恨得柔软的心情,不知道二少爷又是否能体会得到呢?
      可惜,一切俱已太迟。
      刘辰在柳絮的别苑一直留到夜晚。当明月升起时,他让沐水在庭院内支起一张桌子,摆两张凳子;取一壶酒,两个小杯,两双碗筷。
      絮儿,旧年你诞辰时,我们也是像这样月下对坐,把酒言欢。那时的月亮,和如今一般圆满而明亮。我们约定,今年的这一天,从此以后的每年此日,都要一起,看月亮的阴晴圆缺,品人世的浮华平淡。
      离开回忆时,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凳椅,寂寥廖的碗筷,明月照着孤影,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安静得令人惶恐。
      此时此刻,柳絮也独自在房间里坐着。半开着的纸窗,掩不住窗外淡淡月色。她披着一件外衣,静静地望着那一抹微凉的月华,许久许久。
      一直到喧哗打破了沉寂,彭晏惊呼的声音传及耳边:“苏儿,你才刚有一点点好转,怎么能下床呢?还是……你还有什么地方想不开?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啊!”
      柳絮有些嫌恶地避开了彭晏热切的视线,低下头去。大夫说了,不要再刺激刘苏,所以彭晏也就一直忍着没问她究竟是什么地方想不开。说起来,虽然刘苏是她唯一的女儿,可偏生一点都不像自己。性子内向胆小怕事,不但经常问三句答一句,闹到最后,还做出了结自己性命这样的傻事来!
      见柳絮不回自己的话,彭晏只得将矛头指向别人:“冬绯!你是怎么看着小姐的?怎么能让她下床行走?”
      “回老夫人,适才奴婢离开时,小姐还睡着呢……”
      彭晏不依不饶:“胆敢顶嘴!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冬绯委委屈屈地站在门口,不敢再吭声。柳絮实在是看不过,淡淡地说道:“我没事,别怪她。”
      见她终于肯开口说话,彭晏喜笑颜开:“好好,不怪不怪。娘这不是担心你么,苏儿,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呵。”
      但见彭晏如此关切的脸孔,想起她曾经对自己那般翻脸无情,当自己是眼中钉肉中刺那时的狠辣阴毒,柳絮就心中一顿,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彭晏见柳絮又撇过脸去不看她,心中顿时有些疑惑。女儿从前虽然也是内向,可和她这个做娘的,还有家里的几个兄弟,也都还是有说有笑,何曾像现在这样,当她是仇人一般?她按倷不住,扶着刘苏的肩,让她的眼睛不得不看向自己:
      “苏儿,你这是怎么了?这次你醒了来,非但对我不理不睬,甚至连娘都不曾听你喊过一声。莫非你这次想不开,是和我有关?咱们娘儿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但凡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娘,娘一定帮你出头!”
      柳絮看着她已染上岁月痕迹的眼角,实在是无法再喊出那个娘字。想起当时嫁入刘家,她也曾和相公一起唤她作娘,是真心希望将她当作亲娘亲般孝顺。
      可她不知道,彭晏从最初就不赞同她和刘辰的婚事,并先入为主地对她处处生厌。不久之后,她便坚持让自己唤她婆婆,不准再称娘。
      一个称谓,将婆婆对自己的嫌恶尽现。娘这个字,用在这个女人身上,实在是太生疏了。
      “……我只是有些累了……我想去休息了……”最后一个娘字,在她的喉咙里打了个滚,又被吞了回去。
      彭晏叹了口气,“也罢,你才刚从生死线上挣脱,可能思绪还没缓过来。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嗯?”
      她又回身对冬绯道:“好好的伺候着小姐!再让我看到刚才那样的事儿,小心你的月钱!”
      冬绯缩了缩肩膀,连忙跪下应承了。
      待到彭晏走后,冬绯立刻来到柳絮身边,小心翼翼地准备伺候她上床休息。
      “委屈你了。”床帘放下的那一刻,她听见小姐用那柔柔的声音,轻柔慢缓地说道。
      “不、不会……小姐这么说可折煞奴婢了。”冬绯有些结结巴巴地回道,倒不全是受宠若惊,只是小姐出事儿之前,何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委屈她了……小姐的眼中,几时认真地看过她?倒也不是小姐过于傲慢目中无人,只是她向来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是谁都不能越入的禁区,连老爷和老夫人都在那个世界之外。所以这次小姐出事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事想不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小姐是不无同情的。

      柳絮闭上眼睛以后,慢慢地睡着了。其间,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爹爹辞世一年后的秋天,娘亲告诉她,在他们未曾家道中落之前,甚至是在他们还刚刚白手起家的时候,曾为她定过一门指腹为婚的姻亲。
      那时候,爹有个一同奋斗的伙伴,叫做刘庆。他们两个本都是给大户人家做工的,皆然一贫如洗。因着志向一致,便一同脱离了大宅门,转到生意场上去。凭着几分胆识和运气,慢慢的,他们居然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爹和刘庆的感情很好。在穷困的时候,曾经一个馒头两个人分着吃;等到他们有了点钱,各自娶上了娘子,也不忘乐呵呵地约定,将来要做儿女亲家。
      可惜,直到柳絮呱呱坠地,刘庆和他娘子的膝下,也依然没有一儿半女。
      再到后来,爹爹的生意大有作为的时候,刘庆却因为操劳过度而病倒了。一直到他从未提及过的家人远到源州城来探望,爹才知道,这刘庆原来是云州城富商刘福祥的弟弟。因着他是偏房所生,一直不为家人所重视,于是他自年少便离开家,誓要靠自己闯出一番名堂来。
      一个是名副其实的落难公子;一个是白手起家的殷实商人。两人从天南海北到源州城中相聚,还惺惺相惜成了挚友,不得不称缘分使然。
      于是刘庆在弥留之际,还不忘重托前来探望的哥哥刘福祥,请他代为完成那个指腹为婚的约定。刘福祥那时有两个孩子:老大刘景,已经六岁了;老二刘辰,当年两岁。
      考虑到年龄差距,刘福祥最终当着刘庆和其他人的面,许诺了柳絮与刘辰定下姻亲的约定。刘庆无牵无挂地去了,刚刚出世没多久的柳絮也自此有了一个预定的夫君。
      柳絮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正值二八年华,青春盛开的年纪。娘说,她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她想写封信给刘家,请他们派人前来提亲。
      柳絮却以为,这刘家多年以来都不曾主动提及当年的约定,想必是看她家不起,自己又何必送上门去?她虽然生得文弱,性情又温顺,骨子里倒是顶倔的,坚持不肯让娘写这封信。
      “素未谋面,谈何嫁娶?我要上云州城去,亲眼看一看,我那未来夫君是什么样的人,究竟嫁不嫁得过。”离开家时,她带着美好的憧憬和一头不服输的倔劲,双眸流光溢彩,嘴角翩然含笑。房梁上悬着的流苏穗子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凉凉的,有一丝痒。
      流苏上浅浅的香味袭来,仿佛如那初出家门的少女那般幽然芬芳。
      那一年,家门前的枫树上红叶片片,艳丽宛若虹霞满天,凄美犹如夕阳残血。少女挑起轻便的行囊,向着她未来夫婿所在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小姐还睡着呢。”门外依稀传来冬绯和别人说话的声音。柳絮睁开眼睛,那漫天霞光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古朴精致的雕花床柱,和大片大片藕荷色的细纱床帘。
      呵……原来是场梦。离开家的那天,夕阳和着枫叶,火红火红地绚烂,真的好美……
      那年秋天的一切,已然过去了两年多。可偏是在梦中,却好像是昨儿才发生的事。
      梦境越真实,醒来的瞬间就越残酷。
      倘若当时没有执意去到云州,没有因为好奇参观了上元灯会,没有因着贪恋美景而坐在酒楼靠窗的位置,没有在莽汉撞来之时,手里恰好端着一杯茶……
      世间岂会有这么多“倘若”。一切的命运,一环扣着一环,都早已在最初就注定不能改写。
      命运,恰如故事般的巧合上演:醉汉发着酒疯,撞到了坐在二楼窗边的柳絮。当时她正沉心欣赏着街道上灯笼盏盏,毫不觉意之下,手里一杯温茶被撞了出去,整杯的香茗悉数洒在了一个年轻公子的头发上。
      她急急地向下望去,而那位公子也同时抬头仰望着——那便是她与刘辰宿命的相逢。

      “三小姐睡着没关系,我和嫣儿进去看看她就行,不会吵着她的。”是刘轩的声音。
      “这……好吧,那四少爷请随奴婢来。”
      随后柳絮听见房门被打开,几个人的脚步细细碎碎地向她靠近着。此刻,她唯有紧紧地闭着眼睛,仿佛还沉浸在酣睡中一般。
      无法面对,如何面对?她怕她醒着,会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重新面对刘家的一家人。她怕她一开口,那掩不住的复杂心情便会随之流露出来。
      当年枫叶当年月,如今已然全部物是人非。

      静静的,柳絮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悉索地向她走近。快至床边时,冬绯轻声道:
      “小姐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
      刘轩向她点了点头表示会意。他和佟嫣凑近柳絮身边,见她睡得安稳而酣甜,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倒也比前两天好了许多。
      他们离开她的床头,轻声交谈:“既然她没什么事,我们也便放心了。我们先走一步,你好生照顾着三姐。”
      柳絮紧紧闭着眼睛,维持着浅浅而均匀的呼吸。她并不是在害怕什么,只是无法面对这些曾经争锋相对,现在却成了至亲的人。即便他们不知情,可她自己,又情何以堪?
      时间追溯到她嫁入刘家的那一日。那时候,刘景和刘轩俱已娶妻,她作为刘家的最后一个儿媳,本应备受期待。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期待,让出身卑微的她遭到了空前的质疑。虽然儿时家里也曾经富贵,可毕竟是遭遇了变故。现在的柳家,早已一贫如洗。
      像刘家这样大富大贵的人家,讲求的是利益联姻,•Q门当户对。本来柳絮的出身已经让彭晏有所不满,再加上刘辰和柳絮相恋以后,发现他们居然有着婚约——天下间哪来这么巧合的事?于是彭晏一早便怀疑柳絮接近刘辰,是早有预谋,只是自己的傻儿子只识书本不识女人罢了!
      刘辰春风满面地将自己的新娘牵入刘家大堂的时候,满目的鲜红盛放喜庆至极,象征着他人生走到了最辉煌得意的时候。天赐良缘,能娶得寻觅已久的佳人为妻,他心中怎能不欢欣雀跃。
      在这样激动的心情里,一对新人完成拜堂礼之后,分别向两位高堂奉茶。虽然彭晏表现得不咸不淡,刘福祥对这位新媳妇却是满意的,一脸乐呵的笑容慈祥可亲。
      那个时候,柳絮从一个少女转作为人妻、并初为人媳,还不是太懂这些事在人生中的意义。她的眼中本只有刘辰,满溢的都是对幸福的期许。
      她以为,成亲的最大意义,在于和心爱的人相依相伴,厮守终生。
      她爱他的夫君,自然便会爱戴他的爹娘,这是人之常情。她何曾想过,嫁给一个人,就是嫁给他的全家,更是要接受他全家的百般折磨和考验?那时候天真如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懈地努力,终有一日能改变婆家人对她的偏见,大家总有真心接纳她的一天。
      可婚后的生活,却让她处处如履薄冰。无论她如何谨言慎行,在彭晏的眼中,她始终都是一个不合格的媳妇。如果她做得好,从来也听不到她一声赞扬,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倘若她哪里做得不好,那么冷嘲热讽是轻,家法处置是重,从来都不会轻易让她好过了去。
      她曾一度以为,彭晏是在以让她痛苦为乐。少女时期的开朗,也一天天没落下去。
      自己出身贫寒,她心里并不是不清楚。所以每当痛苦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只要刘辰还在她的身边,只要想到他们这段天赐的缘分,她便会努力强忍下来。她愿以加倍的努力,来换取眼前的幸福。
      事实上,成亲以后,她一直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过着,迁就着夫君和他的家人,日复一日。
      记得有一次,刘轩和佟嫣贪玩,拿了彭晏最心爱的瓷天鹅出来欣赏,却一不小心弄烂了。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们,还有她和刘景,大家的心里都不免有些惶恐。
      待到彭晏发现之后,果真勃然大怒。可她不问前因后果,也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罚了柳絮一个人跪佛堂思过。
      一整天之后刘辰从学堂归来,知道这件事的事后,柳絮已经跪得双膝青紫,整整休养了三日才能如常行走。整件事本来不关她的事,无端遭到冤枉,她已经满腹委屈,只求在相公那里换得少许安慰。然刘辰却劝慰她说:
      “娘亲或许是年纪大了,许多事情才黑白不分。你还年轻,我们做小辈的,就不要和长辈计较了,嗯?我的絮儿,向来是一个知书达理、心胸宽广的女子,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是一家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记着了好么?回头我让厨房多给你炖点补汤,你的腿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分崩离析。极其细微的,或许当时的她还没有发觉。身上的伤姑且可以痊愈,但心口的痛呢?欺骗自己,敷衍自己,难道就能蒙混过关,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吗?
      从前种种这样的时分,当他不站在她的立场时,她便以为他是忙于学业、不懂人情世故、生性善良孝顺、希望家人和睦……她为他想过很多很多的理由,可直到那一次,她才开始看清楚:他,没有保护她的勇气……
      他希望,她当他心中那个宽容温顺的娘子。她也一直错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若没有这样的开始,一点一滴地埋藏起因果。日积月累,生根发芽以后,她又怎会遭遇那样的结束。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婆婆幽禁在别苑,眼睁睁地听说他们为自己的夫君安排了另一门体面的亲事。
      而他,居然相信了婆婆的那番说辞。乖乖娶回一个他娘亲满意的女子,妄想换回她的自由。
      她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四个多月来天天独守明月。在看不见明天的地方,某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原本温柔开朗的她有了太多的心事郁结于心,最终如枯萎的花朵渐渐干涸,慢慢剥落……
      这一切,他又能明白几分呢?不知者,如何怪责?

      在无声的叹息中,柳絮听房里已经没了任何声响。她心道冬绯定然已送着刘轩夫妇走远,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便对上一双忧郁温润的眼。
      她的心头重重一跳,刘辰那至熟悉的容颜竟然就在自己眼前。她错愕得说不出话来,却见他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额头,又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苏儿,你醒了。二哥来晚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柳絮怔怔地看着他。算上被幽禁的日子,她已经有几个月不曾见过他。她曾以为,这一世再也不会相见了……
      他瘦了,而且瘦得厉害,一张清俊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憔悴。他的眼睛里红通通的,满脸的胡须也不曾被打理,胡乱地生长着。
      “辰……”她嗫嚅了一下,最终吐出的音符模糊不清。
      刘辰愣了愣,随即抓住她腾在半空中的手。
      “苏儿,你想说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这么叫他了。看着他如今颓丧的模样,她也慢慢红了眼眶。
      “我听说了,二嫂她……”
      她感到刘辰的手在渐渐冰凉下去。他低着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你都,知道了?二哥,没用,是二哥害得她含恨而终的……”
      “别……这样,二嫂她,不会的……”柳絮轻吐几个断断续续的词,借以表达她想说的话。晶莹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落在刘辰见不到的枕边。
      其实,我已经不再恨你了……在我离开的那一刻,我感觉,一切都随风而逝……
      柳絮看着悔恨不已的刘辰,在心中轻轻地说道。
      刚被关在别苑的日子,她原本是怨恨着刘辰的。恨他不懂她的想法,恨连保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恨他不分青红皂白,每次都让自己向婆婆妥协。满腹的委屈和伤怀,让她郁郁寡欢,终于染上无法化解的恶疾。
      她病到快不行的时候,所有的往事曾一幕一幕在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可奇怪的是,那不由自主想起的,竟全都是美好的事。
      她与刘辰有一次戏剧般的初遇,后来又得知原来彼此早已有了婚约,这缘分巧合至极;
      三月春光里,他们同游桃花林,粉香片片落在肩头,沁入心脾;他们执手共放纸鸢,绿草茵茵下,看纸鸢跃入苍蓝天际,微风袭袭;
      他挥笔作画时,她静静坐在一边,素手纤纤轻抚古琴,流淌一段动人旋律……
      他们,也曾如神仙眷侣,志趣高远而夫唱妇随。
      她原本亦以为,这便是上天给她的,无上的幸福。
      一直到她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刻,那曾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忽然又想起了这温暖而美丽的回忆。那时她才懂得,所有的恨,都会随着她的离开而成空。
      既然此生有缘夫妻一场,最后离开时,又何必带着痛苦和仇恨同行?难道终她一生,留下的,竟只有这样不堪的情感么?
      带着即将远行的心,曾经看不清楚的一切,在那一刻都会变得格外分明。她宁愿,记得所有的快乐,以纪念它们真实存在过。
      所以刘辰并不知道,柳絮在最后那一刻,其实已经放下了曾经的一切。
      但眼前此刻,她却不能将这些话说予他听。她只能借着刘苏的身份,暗示柳絮的心情。
      “二嫂她,定然是……”
      “二少爷,小姐。”冬绯在门外的通报打断了柳絮的话,“二少奶奶来访。”
      一声熟悉而又刺耳的“二少奶奶”,击碎了她不曾出口的真心话。刘辰惊讶地看着冬绯将贺芷芸带了进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贺芷芸不愧是如假包换的千金小姐,即便是这般尴尬的场合,她也同样能淡定自若。
      只见她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来看望三妹,照理说,我也理当同来。只是我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府里,在中途便跟丢了你。”
      她这样落落大方的一番话,却暗含谴责刘辰不带自己一同前来的意思。刘辰自知理亏,便也不多说什么,挪开一张椅子请她坐下。
      整件事里,最无辜的或许便是贺芷芸。她接受父亲的安排嫁入刘家,嫁给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男人,甚至连婚礼都不曾办完,便遭遇了大丧的冲击。然而,她却能如此淡定坦然,让柳絮的心情不得不为之复杂起来。
      “三妹,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见面,很庆幸我们能这样坐在一起聊天。我年纪虚长你几岁,但我们是差不多家境成长起来的,相信会有很多共同话题。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有机会互叙感情,所以,你可要快些把身子养好呵……”
      很显然,贺芷芸将她当成了同类。可只有柳絮自己知道,她哪是什么大家小姐!
      这些话,是她作为一个“二嫂”必须要对“三妹”所说的。看着贺芷芸端庄地坐在刘辰身边,占领着曾经是属于她的位置,柳絮心中涌起一股难平的感慨。纵然是刚才有些话想安慰刘辰的,到了眼下,却好像都记不清了。
      贺芷芸是无辜的,所以柳絮不能将情绪怪责到她的头上。
      只是天意弄人,忆起当时惘然,已无语凝噎。罢了,罢也!

  •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大修过了,增加了一个章节的内容,主要丰富了一些回忆内容。无法插入新章节了,否则后面的序号全乱了,就加在了这章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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