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话 蜚短流长思则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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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遥望着迷蒙的雨色，伞内的如画风景，仿佛融化在了这微微的潮湿里。
她习惯性地想提起裙裾迈出步伐，却发现轻罗裙纱早已换成了锦缎衣袍，利落的靴履岂容得她如此婆婆妈妈？
她在心中轻笑自己，唏嘘而无奈的。在雨中迈出坚实而果决的一步，任凭细小的水花溅湿她属于男儿的步伐。油纸伞在头顶为她遮风挡雨，她略低着头匆匆而行，却与迎面而来的人擦肩而过。
她的肩轻轻地碰撞在对方的手臂上，惊回眸，却对上一双桃花般灿烂的眸子。对方以俯视般的姿态斜睨着她：
“又去找乐子了？今儿怎的只有一个人，连仆从都不带？”
见黎月榕是往流光醉月的方向而去，柳絮心道：这柄伞，果然……是那个人给自己的。可是那个人，他真的会有这样的仁慈吗？
黎月榕顺着她仰头的目光，视线也落在了那柄油纸伞上。他的眼神微微顿了顿，不露声色：“看来，你见过他了。”
柳絮轻描淡写：“他病了，所以我便回去了。”
黎月榕盯着她看了片刻，她的表情平静无波，只淡淡地回视着他，没有丝毫犹疑。他忽然垂下眼眸，向她而笑：“傻姑娘，我以为你会留在那里，对他悉心照顾。这可是个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呵。”
柳絮的心“咯嘣”重重地跳了一下，终于将视线移开了去：“我为什么要照顾他？即便他病得半死不活，也并不是没人照看。”
“哦？你骗我不要紧，但愿，你没有欺骗自己。”黎月榕笑得耐人寻味。
柳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忙转移了话题：“月容，你现在得闲么？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三小姐对我如此客气，本公子真有些不适应。”黎月榕撑着伞，长身玉立地站在雨中，发丝微微被打湿，却不减浑然天成的慵懒富贵之气：“傻姑娘的邀请，我随时都有时间奉陪。”
柳絮微微瞪大了眼睛，黎月榕马上会意道：“不是傻姑娘，是楚楚动人的刘家三小姐。”
柳絮这才放过他一马，两人见天色已渐渐暗沉下去，便择了一间雅致的酒楼凭窗而坐。
黎月榕摇着手中纸扇，远眺窗外风景：“倘若，现在坐在我眼前的，是一位清秀佳人……这景色也许会更加美上几分。刘兄，你说是不是？”
柳絮已经习惯了他这幅论调，也睨着他道：“一会回到流光醉月，任凭你左拥右抱，温香满怀，不用在此嗟叹寂寞。”
黎月榕刚想反驳，却听她认真道：“月容，你说唐瑾是做生意的，他究竟做的是哪盘生意，你可清楚？‘升盛绸缎庄’是不是他所经营的？”
“升盛？你怕是弄错了吧。那是唐瑾的爹唐升盛当年所经营的铺子，早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结业关闭了。现在唐瑾做的生意很杂，据我所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号。”
升盛是唐瑾他爹的铺子？柳絮心生疑窦：不，升盛并没有结业，它分明生生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就在不久之前，它还打击着刘家的生意，在暗中觊觎着刘家的财富……
黎月榕见她陷入了沉思，不由奇怪道：“你怎么对唐瑾的生意感兴趣起来了？”
“哦，不是我，”柳絮连忙辩解，“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我表哥……刘如糸，他知道我识得你们，又知道当年的升盛曾经风光无二，他非常好奇想学习些经验……对了，升盛后来怎么会无端端结业的呢？”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黎月榕微微摇头，“识得唐瑾这么多年，唯独这些过去，他讳莫如深。我，唐瑾和醉欢，我们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但也这是从十多岁的时候开始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便早已经不是升盛家的大公子，而是一个普通的孤儿了。”
“孤儿？”柳絮微微皱眉，低呼出声。
黎月榕奇怪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你还曾经为他绣过荷包，你说，想给他一些，他不曾拥有的关怀。不过那小子却不领情……下次，还是绣给我吧？我一定会天天随身带着，好好珍惜的。”他话锋一变，原本有些顿滞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他的大部分话，柳絮向来都不当真。她同黎月榕一边随意地聊着，一边以茶代酒，贪享了一个惬意的雨夜晚餐。黎月榕还顺便邀请她参观七日之后，在流光醉月举办的才艺大赛，她欣然应允。
柳絮并不知道，自己作为外人眼中的“刘如密”，与黎家二公子共进晚餐的事情，已经被有心人看在眼中。
归家时分夜色已盛，她轻手轻脚地照旧从后门溜回刘府，孰不知一开门，便险些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影！她心中一惊，直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但见那人影鬼鬼祟祟，一见到她便转身想走。
“什么人？”她勉力想看清些，同时出声警告。那人怕她的叫声惊扰了别人，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嘘，别出声……苏儿，是我呵……”
借着皎洁的月光，柳絮见到这神色惶恐的女子，居然是她的大嫂何婉儿！
见她放松下来，何婉儿连忙放开捂住她的手，神情无措而仓皇，仿佛连眼神也不知应该往哪儿摆似的。柳絮见她背着个包袱，又偷偷摸摸想出门口，不由得仔细盯着她瞧。这一瞧，又让她吃了一惊：
“大嫂，你的脸怎么了？谁欺负……是大哥？”柳絮的疑问很快变成了肯定句。看着何婉儿的眼角和手腕处瘀青片片，又连夜挟着包袱想溜出刘家，便不难猜出个大概了。
何婉儿曾经也是一位大家小姐。只不过娘家渐渐没落，她嫁入刘家，也算是为娘家找到一线生机，所以她在刘家的地位并不算高。
她生性文静柔弱，与外向狂放的刘景相比，简直是天南地北，所以两人素来只是人前的恩爱夫妻。背地里，也不晓得她究竟受了他多少气。光柳絮所知道的，何婉儿因着被刘景打骂而逃回娘家，就有不下三次。这次，恐怕也是……
“刘景太可恨了！大男人家的，什么不会，竟然打自己的娘子！”柳絮心中气愤，嘴上的称谓也不自觉地改变了。何婉儿好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怔怔地望着门口，面容苍白。
“大嫂，大哥为什么欺负你？”柳絮轻柔地握住何婉儿的手，一阵忽如其来的温暖，让何婉儿回过神来。一心的委屈遇上了温柔的抚慰，慢慢化作点点晶莹的泪，何婉儿低下头去：“苏儿，你不要多问了，我……”
“何婉儿，你在哪里？”远远的，就听到刘景连名带姓地寻找着自己的娘子。他不敢大呼出声，但这声音，却让躲在柳絮身边的何婉儿忍不住微微瑟缩。柳絮拍了拍大嫂的手，掩护住她，冷冷地看向迎面而来的刘景。
刘景也看到了柳絮，嚣张姿态有所收敛：“三妹，这么晚了，你怎的在这个地方？”说着，他看见了柳絮身后的何婉儿：“你果然在这里！又想逃回去了不成？这么些年，就没有第二招可用，真是无趣！”
“大哥，有什么事情你们夫妻俩商量着解决，你怎么能将大嫂打成这样呢？她可是你的娘子呵！你不是应该好好爱惜她、呵护她的么？”
“苏儿，别说了。”何婉儿在她的身后，声音微乎其微。
刘景对妹妹的所言愣了愣，尔后失笑道：“苏儿，你还没嫁得人，不会理解的。这夫妻之间嘛，打是情骂才是爱，床头打架床尾和，正常得很。婉儿，你说是不是？快回到我身边来吧。”
何婉儿见逃脱不成，竟从柳絮身后走了出来，怯怯地向刘景而去。
竟然如此委曲求全，柳絮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的心口隐隐作痛，忍不住对她呼喊： “大嫂！难道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一次又一次的……”
“我，我不想。”出乎柳絮的意料之外，站在她身前的何婉儿，居然回应了她的话。虽然声音很细微，或者仔细地听，还会发觉有些微颤，但这却是，她第一次真正反抗刘景：
“刘景，我不让你、让你取我娘家财物，你就对我拳脚相向……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忍让了一次又一次，换来的却是你变本加厉的欺侮！”
面对头一次开口反驳自己的娘子，刘景显然有些缓不过神来。带过了片刻，他冷笑道：“你嫁给我之后，刘家暗中资助了你爹多少生意，你难道会不知道？你娘家欠我刘家这么多，你的一切不都是我的，拿你几样小东西，又怎么了？”
“我娘家，确实欠刘家不少。可是我，刘景，我什么都不欠你！”何婉儿的泪忍不住涌出眼眶，瘦小的身子因着极度生气而忍不住颤抖着，以一己之柔弱身躯，释放出压抑已久的满腔愤慨。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第二十三话 蜚短流长思则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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