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郭外梨花

11、十一、暗度于陈仓

　　漆黑的山野间，一个猎户正在林中穿行。

　　那猎户行得很快，此时崎岖的山路上黑黢黢的一片，他却像是大白天走在大马路上一样。如果陆小凤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能够一眼认出来，这猎户正是给他送烤鸡的那个。

　　转过一个山坳，前面出现了灯光。明亮的灯火在这沉沉暗夜间，好像是大海上的一盏明灯。

　　猎户忽然呵呵一笑，翻了两个跟斗，向着灯火的方向奔了过去。
　　这猎户明明看起来三四十岁，声音却如十来岁孩童少年一般清脆，衬着幽怖的暗林，异常诡异。

　　灯光渐近，隐约可以看见几间茅草和竹子搭就的屋舍，俨然一家普通农户。

　　猎户奔进了院门，竟不往灯火亮着的房间去，反而跑到一扇黑漆漆的房门前探头探脑。

　　“原童。”温朗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公子。”猎户眼睛一亮，推开虚掩着的门跳了进去，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公子还没歇下。”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抹，如同变戏法一般，一个猎户摇身变做十一二岁的粉嫩少年。

　　屋内的人正坐在桌前，一袭浅色宽袍在暗室中隐约可见。他一抬手，手指轻弹，桌前的铜脚油灯倏地燃起，柔和的光线将四周照亮。

　　桌前的人正是原随云，他此时正放下手中紫毫，将面前一张用浓墨写满字的白宣轻轻吹干。

　　原随云微笑道：“可见到陆小凤了？”

　　少年一张娃娃脸，活像从年华里跳出来的童子一般，他咯咯笑着正要往原随云身边跑，听了这话，竟忽然老实了起来，偷偷一吐舌头，往回缩了缩脖子，期期艾艾道：“我本来没要去的，可是那个什么雪儿刚好要找人给她送烤鸡，五两银子，不赚白不赚嘛。”

　　原随云好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跟钱掌柜一样见钱眼开了？庄里的银子不给你花么？”

　　少年嘻嘻笑着凑上前去，讨好地替他捏肩膀，“人家不是听公子说了陆小凤大名，想见识见识他四条眉毛是怎么长的么。哦，对了，我还看到花满楼了，真是温雅如玉呀，”原童炫耀着自己前不久才学来的形容词，又赶忙接着道：“不过公子你比他潇洒多了。”

　　原随云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道：“陆小凤可有认出你来？”

　　“没有！”原童指天发誓，“当然没有，我‘百变童子’岂是能随便被人认出来的？更何况他以前又根本没见过我，怎么能认出我的易容来？”

　　原随云摇头道：“他只要看见你，定能看出你易容来。”

　　“怎么会？除了公子，我的易容术从来没有人能识破的。”原童心里不信，却又向来信服自家公子的话，这样一来，这句话便说得犹豫起来。

　　原随云道：“你不要忘了司空摘星是他的好朋友。”

　　原童脸色一变，耷下脸道：“我给公子惹麻烦了么？”

　　“麻烦还不至于，”原随云将手中的纸折好，装在信封里用火漆封上，“现在的水已经够浑了，不多你一个。只是你这脾气要改一改。”

　　原童闻言皱了圆圆的小脸，眨着忽闪闪的黑眼睛，哀求道：“公子~~”

　　他还不及说什么，却见一劲装大汉敲门禀报道：“公子，马车已备好，可要即刻出发？”
　　原随云点点头，将手中的信递给他，“让人把这封信送给陶知，要快。”

　　大汉不敢怠慢，忙接了，退身出门。

　　原随云站起身来，又对原童微微笑道：“等青衣楼的事完了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原童苦着脸叫道：“公子，你不会是又要我闭门静思一个月吧？你还不如干脆打我一顿来得痛快。”

　　原随云道：“你若不满意，就两个月……”

　　“别别别，”原童忙阻拦道：“我很满意，我满意得很，只是一时激动才乱嚷嚷。”

　　原随云一笑，出门。

　　原童跟在他身后，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

　　原随云道：“珠光宝气阁。”

　　原童讶道：“我们不是只要对付青衣楼就可以了么？珠光宝气阁丢给陆小凤和花满楼就行了，公子何必去替他们费力？”

　　原随云不答，反而问道：“你以为，青衣楼主是谁？”

　　原童道：“不是独孤一鹤么？”

　　原随云轻声一笑，挑眉悠然道：“世上的事若是这般简单，也太无趣了些。”

　　原童瞪着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道：“是丹凤公主告诉我们说，青衣楼主是独孤一鹤的，公子的意思，莫非是指她在说谎？”

　　原随云笑而不答，正待上车，天边忽传来飞鸟振翅的声音，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

　　侍立在旁边的一大汉忙抬起手臂，那鸽子便落到了他手上。

　　那大汉解开鸽子脚上绑着的细竹管，拱手道：“公子，银狐传信。”

　　“念。”

　　大汉这才刮开蜡封，取出管中卷着的纸条，纸条上只有简单四个字：‘事已俱备’。

　　原随云手指在掌心轻点两下，凝神片刻，道：“回信，让他按兵不动，莫要打草惊蛇。”

　　一大汉应诺，飞快地拿出笔墨，转眼便将回信写好。原随云思索片刻，又吩咐道：“传迅庄中，留守人手，随时待命。”

　　两只信鸽拍打着翅膀，盘旋着向不同的方向飞去，瞬时没入了漆黑的夜空中。

　　马车驶入暗夜，原童理好车上软榻，服侍原随云躺好。

　　“公子，”原童迟疑道：“我们还要去珠光宝气阁么？”

　　“为何不去？”

　　“公子不都安排好了么？”

　　原随云淡淡道：“青衣楼主也安排好了，我们照他安排的做便是。”

　　原童瞪大眼睛，忽然恍然大悟，兴奋道：“公子是想……恩，那个那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原随云恩一声，“你这几天成语学得还不错。”

　　原童喜得抓耳挠腮，紧接着又磨牙瞪眼，“哼，青衣楼卑鄙阴险，几次三番抢我们商路店铺，还胆敢派人来杀公子，”眼眶一红，握拳恨道，“若是让我抓住了那楼主，定要把他胡子头发全拔光，扒光衣服扔到猪圈里，让马活活踢死！”

　　原随云道：“猪圈里只养猪，马圈里才养马。”

　　原童皱了皱鼻子，又撇嘴道：“上次，若不是萧先生去救那个劳什子的萧秋雨，也不至于让公子亲自对敌。”

　　原随云轻轻一笑，“这件事倒怪不得萧奈何，是我另有安排。至于那个萧秋雨，或许也不是完全没用。”

　　原童这才点点头，嘻嘻笑道：“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青衣楼主是谁了？”

　　原随云淡淡道：“不管他是谁，都没什么要紧。只要将他爪牙拔除，将青衣楼连根拔起，楼主自然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