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铃铛》闲亚

5、危险人物

　　陈子枫听见“巴龙”二字，眉头立刻紧紧皱起。这个名字她已经听过很多很多次了。她刚毕业来到局里的时候，巴龙就是通缉榜上位列榜首的危险人物，其名自然也是如雷贯耳。简单来说，巴龙是一伙星际抢劫团伙的匪首，这支队伍在星际中臭名昭著，多年来犯下累累罪行，所经之处往往被洗劫一空，连一点食物的残渣都剩不下。这群人极为狡猾，以一艘破旧的星际飞船为据点，穿梭在不同星系的不同区之间，飞船因为被改装而具备了反探测功能，所以神出鬼没，一直没有被星际刑警抓到。就在陈子枫参加工作的这两年半时间里，巴龙一伙已经犯下数十起案件，这还只是能够确定他就是嫌疑人的，没包括那些不留下证据的悬案。不过巴龙一伙作案的特征就是只图财，不害命，从来都没有杀过一个人。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他们太狡猾，即使杀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证据。不管怎么说，这起发生在腾龙会区域的恶性案件中死了人，按理说怎么也不该跟巴龙一伙扯上关系。

　　陈子枫刚想开口细问，却敏锐地发现站在一旁的铃铛脸上颜色也变了，似是有几分恐惧，又有几分怯意。陈子枫心生疑虑，不由得多了几分戒备，直截了当地开口问她：“你怎么了？认识这个人吗？”

　　“当然不认识。”铃铛矢口否认。陈子枫感觉到一阵不安和怀疑，但是此刻也无法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周白立刻接过了话头：“证据科的同事在现场发现了一些DNA的痕迹，是在拉扯中留下的皮肤组织，DNA检测的结果显示是巴龙。”

　　难道说这一起凶案与巴龙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陈子枫的思维迅速运转起来。抢劫案看起来确实像是巴龙团伙会做的事，但杀人情节却与他们的一贯习惯不符。更何况一个人身上能有多少财物，怕是巴龙这样的团伙也看不上眼。陈子枫将这猜想顺口说出，周白却摇了摇头：“师姐，我还没跟你说具体的情况。死者并不是一个随意的路人甲，而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卖个关子，但很快又开口，只是表情凝重了些：“死了的人，是林三旺！”

　　听到这个名字，陈子枫又是一惊。她此前听到案件发生在腾龙会区域，便料想到死者或许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路人甲，因为那是富人聚集区，而案发地点又在三旺集团这家老牌人工智能企业。只是没想到遭受毒手的居然就是三旺集团的创始人也是实际控股者本人——林三旺。陈子枫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林三旺的名字。他出身穷苦却大器晚成，一力创办三旺集团，从小小的5区开始，一路将业务覆盖至几乎整个204星系，其励志经历多次被媒体报道。听说他如今虽然身价过万亿，却依然居住在创业初期的小小房间——也就是位于腾龙会区域A栋大厦里的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当年最初的业务就是在那里开始的。不过这几年三旺集团并不像此前那样一枝独秀傲视群雄，也许是因为新兴人工智能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一批倒下了，另一批又迅速拔地而起，大概是由于这个行业发展实在太快，机会多，但处处也是陷阱。

　　如果被杀之人是林三旺，那么的确不太可能是简单的抢劫杀人案。陈子枫心想，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看清楚这一点。她还没有发问，周白又说：“本来王局说这个案子案情很清楚，证据链也很清晰，就可以按随机抢劫杀人去查，但后来发现了巴龙的DNA，他才说要重视起来，转变思路。”王局自然说的就是5区分局副局长王树森，也是陈子枫在工作上的师父。

　　老王居然会下这么武断的判断，真是太奇怪了，陈子枫心想，莫不是当官当久了，办案的嗅觉失灵了。她看向周白的目光已变得严肃：“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线索？”

　　“还有一些信息，不过还不能说明任何实在的证据。”周白答道，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这些信息是我自己查到的——林三旺有仇家。”

　　这个信息的确很重要，让陈子枫精神为之一振。“是谁？”她问。

　　周白道：“顾辰。”

　　这个名字很熟悉。陈子枫确信自己今天不是第一次听到。顾辰是一家新兴人工智能企业的创始人，顾氏企业创立之后，很快在智能领域风卷残云，一步一步蚕食了林三旺集团的地盘，成为科技行业的一匹黑马，顾辰本人也因此成为崭露头角的商界精英。顾辰与林三旺不同的是，他出身于精英世家，从小就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生就在罗马，据说他创业的第一笔资金就是来自于父辈的财产。林三旺对此很是不屑一顾，不过这也是八卦小报的宣传，消息来源不知真假。还有的说顾辰也看不上林三旺，觉得他是个土包子，早就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总之二人关系很不好，说得头头是道，煞有介事。不过据此就说二人有仇且与凶杀案有关，似乎过于武断且儿戏了些。

　　不过顾辰这个名字肯定不是因为这些八卦而进入陈子枫的思维中的。她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铃铛脸色隐隐有些发白，这才想起来，今天听到“顾辰”这个名字的时候，好像就是从这女孩的口中。

　　对了，她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曾经说过，将她抛弃的亲生父亲，可能就是这位新晋科技富豪——顾辰！

　　此时周白已经絮絮叨叨地说完了关于案情的一切，或者说是八卦的一切。她接着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分局已经决定成立一个专案小组，马上开始全力处理这个案件，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就差你了。”

　　陈子枫点点头，这就准备出门。随时为了案情出发已是家常便饭，她习以为常。不过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旁边的铃铛。

　　“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陈子枫说，言语中不带一点感情。

　　铃铛却面露难色：“啊，你们要办案工作，我跟去不太好吧。”

　　陈子枫的目光犀利：“你不是说你是顾辰的私生女吗？这件事与顾辰有关，自然也就与你有关。你不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消息吗？”

　　铃铛张了张嘴，好像想辩驳什么，不过周白也开口了：“这么巧！那你一定得去了，我们十分需要与顾辰相关的所有信息！”

　　她既然这么开口，铃铛无论如何也无法推脱，只能点了点头，但脸色明显变得更惨白了。

　　三个人达成共识，便立即出发。周白开了车来，于是三人一起上了车。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原本不那么爱说话的小白却比往常更加健谈。“师姐，你知道吗，这个案子已经不仅仅是咱们5区的事了，上头都派人下来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死者的身份，还是因为与巴龙扯上了关系。”小白说着这话，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忧虑，而是有点兴奋。

　　陈子枫若有所思。林三旺是5区发家，但经济活动涉及整个星系，甚至拓展到了其他星系，所以如果说星系级别的安全事务局要派人下来插手，似乎也说的过去。巴龙这个原因就更合理了，毕竟他的团伙行踪极其广泛，犯下了多起跨星系的罪行。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如果有5区之外的人加入重案组，那么办案的流程肯定会受到干扰，事情就难办得多了。像她和小白这样的基层刑警，最怕的就是“上面的人”，因为往往来的都是些不熟悉基层业务却又很喜欢控制所有细节的“外行”“领导”，少不得胡搅蛮缠又给他们气受。

　　“来的是什么人？”陈子枫问道。先打探清楚来者情况，也好打起精神来应对。

　　周白的脸色突然变得戏谑了些，还带着些八卦的意味，仿佛上头来人这事已经不再困扰她，甚至还多了几分闲趣。她笑嘻嘻地说：“来的人可是你的老熟人。”陈子枫有些好奇，追问：“到底是谁？”周白却卖起了关子，她眨了眨眼，露出神秘的表情：“不告诉你，你到了以后，就知道了。”

　　陈子枫看她表情古怪，知道肯定有事，但又懒得追问，只得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就任凭她拿自己打趣吧。周白看陈子枫并不接招，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笑，继续开车。

　　陈子枫准备闭目养神一会，毕竟今日睡眠太少，此刻天边发白，已经快要亮了。她无意中转头看了一眼铃铛，发现她脸色惨白，神情不太对，以为她是因为听到亲生父亲顾辰的消息而过分激动，便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拍不要紧，竟然把女孩拍得轻咳一声，又“哇”地吐了出来——原来是晕车了。还好周白的车有自动晕车处理模块，当铃铛有呕吐的倾向时，一个防水的呕吐袋立刻弹出，刚好落在她的面前，而她直接吐在了口袋里，没有把车弄脏。

　　陈子枫看着口袋自动扎上了口，又被丢进车载外置垃圾箱，心中愣了一下。这年头还有人晕车吗？也许还是有，不然车上也不会默认配置晕车处理模块。不过这也难怪，地面的车行平稳度远远不及飞船，而现代人自然是坐飞船多一些。陈子枫记得自己听说过，有些在飞船上待久了的人，再回到地面，一乘坐汽车就会出现晕车症状。难道铃铛根本就没怎么在地面上坐过车？

　　她来不及多想，因为车已经停在了星际安全事务局5区分局大楼的门口。

　　三人便不再多话，一起下了车，走进大楼。周白直接将二人指引到顶层的大会议室。“所有人都在那里等着我们了。”她说。

　　一进会议室的大门，陈子枫就看见巨幕显示屏前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指着屏幕上的照片，口中说着些什么，语速很快的样子。她们进去之后，那女子察觉到门口有人，立刻转过视线。陈子枫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还未来得及反应，女子已经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到了她们三人面前。陈子枫抬起视线，这才意识到女子比她还要高出至少五公分。她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女子已经绽放出礼貌的职业微笑。

　　“陈子枫，你好。”她居然叫出了陈子枫的名字，“我是7区星际安全事务部经济犯罪科的科长——柳希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