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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寒时手札(二) ...
自宴会结束那一日后,苍时偶尔在其他地方巧遇谢寒,仍旧是恭敬寒暄的交情。
在府上看戏时,远南见她神色恹恹,便问:“你不是要毁了这桩皇婚,如今怎的日日蜗居公主府,门也不出?”
苍时只觉困乏,揉揉太阳穴:“若无缘分,就是一块大石头也激不起丁点涟漪。我想大抵我与他无缘罢。”
“是了,你早放弃为好,我正是要说件相干的事儿。”谢远南云淡风轻道,“婚约约摸还有半年,他双亲已准备下聘了。”
苍时半天没说话。
远南又道:“光瞧皮囊,世上恐怕得你青眼的人数不胜数。一分春色,你又何必惦念。”
苍时笑道:“若是当时不曾遇见便好。你说,这番丢盔弃甲,往后相见多有尴尬。”
远南轻轻摇头,想起一些军事之论来。她随口说了句玩笑话:“不如声东击西,倒也瞒天过海。”
苍时瞧了她一眼,低声道:“被当幌子的人岂不是无妄之灾。”
*
苍时极少遇见谢札。
谢寒总在热闹的人群中,左右逢源。谢札更像山中高士,偏要到了无人之境,才能得见。
夏日炎炎,苍时同几位女伴来远郊纳凉,其中便有谢寒的婚约对象,名叫柳因。
几人在塘边亭中坐下,闲聊半晌,忽然有人问起:“柳因妹妹,听说谢侍郎家已来下聘了?”
柳因眉头一拧,极快舒展开来:“这事怎么你们也晓得了,不过是在准备,还未真到家中。”
“怎么,先皇赐婚已久,按规矩是得下聘了,我们早也听说,为何到今日还未……”
柳因抬眼看向苍时,小心翼翼:“当年先皇赐婚时,我与谢家公子皆是垂髫年纪。当时年幼便不曾往来,如今他已及冠,更是生疏。家中大人商榷此事,尚不得定论。”
众人便晓得了,这婚约两家都不太满意。
苍时道:“此事若是拖延久了,两家名誉多有损伤。”
柳因讷讷道:“殿下所言极是,家父家母正是想寻个万全的法子。”
她再抬眼,看苍时。苍时心下明白她的意思,便道:“听说柳小姐爱莲,我来时,见另一边荷花满池,煞是好看。不妨随我一道去瞧瞧?”
“小女正有此意。”
两人便离开亭内,漫步在烈日下。苍时为她折了一片巴掌大的八角金盘叶,用以遮阳。
苍时并不虚与委蛇,直接道:“你不钟意谢寒,故而想让我去母后跟前说情,好废了婚约,可是不是?”
柳因沉声道:“殿下兰心蕙质,正是柳因心中所想。今日我随众人一道来也是为此……”
“我晓得了。”苍时点点头,思忖片刻。
这一片风景荒凉了些,附近又有官家的私人宅邸,除去有家世之人,鲜有人至。
日头照得四处亮晃晃的,苍时寻了个纳凉的好地方,同柳因一道坐在石头上。
“母后大抵不会同意,但幼帝未必不管。”
苍时此话一出,柳因骇得睁大眼睛。
苍时道:“你既然是个聪明人,也知道我什么意思。”
柳因嗫喏:“一桩婚事,小女并不想让父母陷入党争。”
苍时目光落向她眉间,似有不解:“可党争对你而言,毫无弊病。你只需摆脱一桩婚约,为何不试一试?”
柳因苦笑:“殿下的婚事自由,可我不同。罢了,若当真要牵扯到这个份上,我便是不乐意,也得咬牙接了。”
苍时拧起眉头。
“殿下,恕我不能相陪,先告辞了。”
“等等。”苍时喊住她,柳因便回头,惴惴不安地瞧着她。
“我替你求一求情,你先不要灰心。”
“多谢殿下……”柳因感激涕零,深深行礼,这会没了要走的意思。
“你回去罢,就说我在附近赏花,到了时候自会回亭中去。”
柳因心想,苍时大抵也需要独自思索片刻,便点点头,沿原路返回。
她的身影绕着小径一转、一转,消失在尽头。苍时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凝滞。
她倒不至于为了谢寒去求母后,只是世家的姑娘婚事常常由不得自己做主,怪可怜的。
谢寒若是没了婚约,也未必会和苍时多些什么情分。苍时晓得这个道理。
年少的心总像待开的花蕾,得见一阵春风,便欢喜一阵。春风总也有尽时,惊鸿一瞥的情意,烧灯亦难续昼。
微风过,荷香阵阵。
苍时思忖间,不经意念出谢寒的名姓,旋即笑了,转而看向眼前这片荷花,若有所思吟道:“当年不肯、嫁春风——”
下句在心头迟迟不放,片刻枯寂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续诗。
“无端却被秋风误。”
苍时回头,只见绿衫的郎君倚在树边,隔着几从野草遥遥望来。
“谢札?”苍时惊异,“你在此处待了多久?”
“原来殿下分得清我与家兄。”谢札淡淡一笑,“恰好殿下来时,我便在了。”
难不成他把方才的话全都听进去了?苍时脸色一变,又听见对面极为疏离地说假话。
“只是隔得远,并未听清。想来是殿下同闺中密友的体己话,也不便听。待人走了,我才好过来。”
苍时心上一松,又谑道:“待人走了才好来?谢札小公子,心中并无男女大防么。”
谢札垂眸,道:“臣心中所想,殿下并非如此守礼死板之人。”
“倒也不错。”苍时瞧见他衣袂上落了草,便起身去拈掉。
谢札怔了一瞬,苍时瞧他这呆愣的模样便笑了,本想着调侃两句,又作罢。
“你独自一人在外么,你哥哥在何处?”
谢札墨般的瞳子微微一动,轻笑道:“臣不知。家兄或在清音坊,或在天香楼,抑或是同哪位佳人共游鹤水河畔罢。”
苍时:“你这般语气,叫人心生误会。”
“倒是想问,殿下误会了什么?”
“误会的是——我猜想那佳人是小公子心上人。故而你心中苦涩,积郁难解,来远郊散心。”
“家兄若心有所属,身为胞弟,不可觊觎。”谢札道,“兄长亦不会对弟弟横刀夺爱。”
苍时笑了一笑,不知他所言何物,只是觉得这人太过正经没有意思。
两相沉默间,苍时正要告辞,谢札忽然发问:“殿下,若有人当真觊觎,你可会觉着此人僭越?”
苍时霎时间觉得,谢札并非面上这样谪仙般的人。然而他说这话时,波澜不惊,倒叫人惶恐是自己想歪了。
于是苍时冷静答道:“心上人,也不过是单相思。觊觎手足的眷侣,才是置伦理于不顾。”
谢札又问:“若是有了婚约,当何解?”
“婚约一事郑重,当以叔嫂视之。”
谢札似笑非笑看向苍时,并不吐露心中所想。
苍时无端觉着他看出了什么,才会问婚约。可她竟擅自用谢札的角度去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样一来,岂不是像她把自己摆在谢寒心上人的位置。
谢札道:“兄长倾慕一人,奈何婚约在身。若是殿下心有所感,真帮了柳因姑娘。婚约一解,大抵可造福三人。”
苍时不愿意同他拐弯抹角,急于知道他心中所想,直接抛问:“哪三人?”
谢札低头,随意摊开手掌,扣下食指:“柳家千金。”
扣下中指:“兄长谢寒。”
他放下手,看向苍时。
“殿下。”
我在思考是谢寒先娶苍时好还是苍时嫁给谢札好,一个是小叔叔一个是大伯哥(搓手)
暂且打算嫁给谢札,毕竟前面说了声东击西。
-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踏莎行七首·芳心苦》贺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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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寒时手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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