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哈鱼的故事》半张废纸

19、第 19 章

　　尉从广州回来后，答应他妈妈以后会用心读书，考个好大学。以此作为条件，留在中国。
　　我们都以为，我们已经走出迷雾，遇见幸福。没有了要离开的压力，生活里那一丁点忧伤荡然无存。我开始扮演半个妈妈，督促尉努力读书，他也很乖，开始推其他朋友的邀约。花儿怒放，开到荼靡。

　　转眼到了高三，我和尉已经不在一个班级了。他报了政治，我读历史。偶尔下课他会过来拍拍我们教室的窗户，我跑出去，他就塞给我几颗糖果。那只巧克力乌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我特恶心这些动物形状的食物，但尉是觉得很好吃才拿来给我的，我把乌龟往嘴里一塞，呜呜咽咽推他回去。吐了之后，发短信跟他说真的很好吃。
　　那时我身边坐着一个很像周杰伦的男生，不过是Q版的，他叫他自己肥弟。肥弟经常在我见完张尉返回教室的时候，很认真的跟我说你们很幸福，每次我都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呵，幸福太不安分守己。你以为功德圆满、胜券在握的时候，命运其实正拎着大棒守在拐角。当灰姑娘推开宫殿大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蓝胡子的血腥地窖。那里没有水晶鞋，只有一具一具尸骨。

　　有天晚上，尉打电话说要出去。我挺纳闷，因为自从他答应认真学习后，平时晚上总是在家看书的。
　　＂你先学习，晚上回来再和你说。＂尉的语气淡淡的，我知道他心情一定很不好。
　　＂那你出去要小心知道吗？注意安全。＂这是他每次出去我都会嘱咐的废话。
　　＂知道。爱你。＂他挂了。
　　我哪里还看得下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睁睁盯着时钟，巴望电话快点响。
　　依旧那个时间，电话终于鸣叫。
　　＂小尉我可等到你了！＂我一拿起电话就急急的说。
　　＂你这个傻瓜！＂尉还是淡淡的。
　　＂怎么啦今晚？发生什么事了？＂我尽量使语气平缓，生怕弄急了他。
　　＂老婆，你听我跟你说个事。你别急，好吗？＂尉的声音好忧伤。
　　＂好的。你慢慢说，别着急。＂我其实已经快急出泪来，拼命告诉自己不急不急，天塌了尉撑着。
　　＂老婆，我今晚和家里吵了架。＂吵架？怎么了啊？我克制自己不打断他。
　　＂原来，我爸妈一直在帮我联系新西兰的学校。现在我的成绩单什么的都寄过去了，那边学校可能很快会发offer过来。我。。。我又得走了。＂尉在流泪，我知道。我不用听到他哽咽，不用听到他抽纸巾，我很肯定，他流泪了。
　　＂而且，新西兰。。。是不用签证的。＂尉说不下去了。
　　新西兰。。新西兰。。。
　　不要想，什么都不准想，我在心里呵斥自己。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你不快乐所以我要令你快乐。
　　＂傻尉，没什么的。以前你要去美国我们还是勇敢的在一起了，现在多出这两年时间给我们，我已经很满足了。真去新西兰不过也就是回到原点，我们原来怎么计划的，现在就怎么走呀。＂
　　低低的啜泣声。
　　＂尉儿，我会很乖很耐心的等你回来的。＂
　　＂可我只想陪着你，一起长大，一起老。＂尉很哀伤的叹气。
　　＂尉猪！我很不好养的！我一天要吃好几顿饭，还要生两个小孩，你知道养一个小孩要多少钱么？我还喜欢漂亮衣服，还要大房子。。我要好多好多东西。你知道你背的大包袱重了吧？嘿嘿，我赖上你了，所以你出去多读书多长点出息，将来赚了大钱好把老婆我养的白白胖胖的。＂我滔滔不绝的说着。我知道多苍白无力。
　　＂我怎么就不能选择自己的未来？＂尉生气。
　　＂张尉，你爸妈可比我爱你多了，你也得比爱我还要爱他们。＂我们两个小屁孩懂什么呀？爸妈总不会把孩子推进死胡同的，我想。
　　＂你居然敢叫我张尉。。。＂尉却被我逗乐了。后来我想，也许他也只不过和我一样，只要很努力的扬起嘴角，总能笑出声来的。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美丽的未来！＂这是尉最后说的话。
　　我没哭，只是从那时起，我特别害怕别人对我说要和我说个事。

　　本来光阴寸金的高三，刹时变得寸钻了。我把所有课间和放学的时间都给了尉，晚上回家再拼了老命补看书。尉那时已经完全放弃高三的课业了，晚上我看书到三四点，他经常在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哭丧的说：＂老婆我真的好困啊，撑不下去了。＂我就会又好笑又生气的催他去睡觉。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睡前一定得给他电话。然后他睡觉，我继续学习。到我也上床时，我再打电话和他互道晚安，各自安心睡去。
　　这种苦中作乐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终于，末日审判。我在那大半年时间里存了一千块钱，在他临走前买回一捆电话卡。他走前给了我一张CD，让我去听第十首歌。
　　此后的情节，我异常模糊。已经忘了他是哪天上的飞机，怎么去的机场，当时我在哪里在干什么。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原来，心怕痛，眼睛也怕流泪。
　　打开第十首歌：

　　＂握紧的手不愿放松
　　十点半的飞机它在等候
　　不要再让自己的眼泪流
　　我必须要走

　　要记得
　　我们的故事真难忘
　　太多的回忆和希望
　　不管它有多疯狂
　　我愿意一生收藏
　　我们的故事不能忘
　　太多的情节要发展
　　不要放弃
　　因为有一天缘分会继续＂

　　我们的故事。
　　呵。